第五十七章 吾心歸處

  ……

  然而，比起林中如煙霧般渾濁淒冷的幽魂，這人的魂體卻剔透而純淨，不見絲毫雜質，魂體之中，更由內而外散發著道道金光。

  那金光如陽光般溫暖，柔和，靈魂所過之處，周圍的密林都被映照成了一片熾金色，燦亮如同白晝。

  這魂影的出現，就仿佛是一滴冷水入了油鍋，原本寂靜無比的幽魂森林瞬間騷動起來。

  「吼！純淨的靈魂！美味的靈魂！」

  看到他，智商不高的低級幽魂們眼睛瞬間就紅了。

  在它們眼裡，眼前的純淨靈魂就像是一塊無比甜美的蛋糕，饞得它們口水直流，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吞進腹中。

  眨眼間，就有最少十幾個幽魂嘶吼著從四面八方撲向了那道金色的魂影。

  大補之物，那絕對是大補之物。

  然而，還不等它們撲到人影身上開始撕扯，那人影便驀然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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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著一張看起來有些滄桑的臉龐，眉眼輪廓清晰，眼神顯得格外深邃。

  看到蜂擁而來而低級幽魂，他原本平和的眼中驀然划過一抹嚴肅莊重，透著悲天憫人的悲傷：「沉淪墮落的人類靈魂，吾送你們回歸光明。」

  話音落下，他低垂的右手已然抬起，掌心中，一團金色的魂力陡然綻放出萬丈金色毫光。

  那十幾個慘白色的幽魂剛剛撲到人影面前，被這金光一照，頓時發出了悽厲的慘叫。

  陣陣黑煙升騰而起，它們如煙霧般渾濁的幽魂之體在金光中被迅速腐蝕，就如冰雪消融般飛快融化，不過瞬息間就已經被徹底消融，連一星半點的渣滓都沒留下。

  森林深處，那些藍色和紅色的高級幽魂正往這飛過來，見狀連忙一個急剎車，齊刷刷縮回了森林深處，躲起來瑟瑟發抖。

  人影朝他們的方向瞟了一眼，隨即平靜地收回目光，手托金光繼續朝前走去。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來自哪裡。

  他腦海中僅剩的記憶，是他被綁在火刑柱上的場景，是他被烈火吞噬時那痛徹骨髓的煎熬，記憶中僅有的聲音，是旁人對他的不屑和羞辱，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

  但冥冥中，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催促他，快回去。

  快回去。

  快回去……

  強烈的意志支撐著他自灰燼中浴火重生，從混沌中甦醒，他知道，他必須要回去。

  在那裡，有他的過去。

  在那裡，還有他即便被綁上火刑柱，即便被烈火吞噬，也寧死不悔，始終堅持的東西，那是他心靈的歸處。

  只有回到那裡，他就能找回記憶，找回真正的自己。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地方，只能遵循著心的指引，踏過荒山，踩過草地，趟過河流，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這一走，就走了整整半年。

  金色的人影抬頭看向前方。

  視線的盡頭，是茂密的森林和散發著螢光的幽魂，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到。

  但他知道，已經近了。

  徒步走了半年，繞了無數彎路，他終於即將回到那裡。

  他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來自那個地方的召喚，那本該早已停跳的心臟也有力的跳動起來，仿佛在歡慶著什麼。

  深邃的雙眼中閃過一抹希冀，他順著心的指引，堅定地跨出了下一步。

  比起剛才，他腳下的步伐微微加快了幾分，卻依舊穩如泰山，平緩而又堅定。

  如果吳輝的上帝之眼能看到這裡，一定會發現，這靈魂前進方向的正前方，有一棟他異常熟悉的建築——聖盧安修道院。

  森林裡，只有本能的低級幽魂們聞到金色魂影身上散發出的純淨靈魂的味道，就像是嗅到了腥味的貓一樣，前赴後繼，不斷往他身邊沖，又在他掌心金光的照射下飛快消融。

  不知不覺，他手中那一團魂力散發出的金光越來越燦爛，力量波動也越來越強烈。

  等他穿過密林，即將走出幽魂森林的時候，璀璨的金光已經變得如同驕陽般輝煌熾烈，將整個幽魂森林映照得金碧輝煌。

  其光芒之燦烈，仿佛能盪盡世間一切邪惡。

  光芒過處，林中的幽冷和清寂瞬間被滌盪一空，空氣就仿佛被水洗過了一般，傳來了陣陣草木的清香。

  當人影離開幽魂森林的時候，整個幽魂森林中的幽魂幾乎都被滌盪一空，變得比普通的森林還要生機濃郁。

  躲得嚴實，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的幾個高級幽魂看著空空蕩蕩的幽魂森林，相顧無言，欲哭無淚。

  這變態靈魂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幽魂森林經此一劫，起碼得過個一兩百年才能恢復元氣。

  ……

  就在金色魂影在山野間跋涉的時候，格魯鎮上，平民們卻已經陷入了安眠之中，唯有城堡的瞭望塔上仍舊燃著燭火，在寂靜的夜色中看來格外顯眼。

  小鎮中央，一口人工開鑿的深井旁，守夜的老人蜷縮在避風的角落裡，腦袋一點一點，已經在漫長的守候中昏昏欲睡。

  驀地。

  街道上傳來一陣細微的簌簌聲，像是長袍下擺在夯土路面上划過的聲音。

  老人一個激靈，警覺地睜眼看去。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楚什麼，便有一陣幽幽的香氣自他鼻尖划過，他的眼神瞬間變得茫然，隨即忽然兩眼一閉，歪過頭沉沉睡了過去。

  黑暗中，那悉窣地聲音仍在繼續。

  沒過一會，一個人影自街角出現，緩步走到了井邊。

  這人影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兜帽長袍，身材纖細而高挑，隔著長袍，隱約能看出曼妙的身體曲線，竟是個女人。

  月光下，她尖削的下頜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卻紅得發黑，皮膚上蠕動的黑色紋路散發著森冷的幽光，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陰森和詭譎，讓人不寒而慄。

  這個女人，竟是曾經在盧安城城主府中出現過的黑暗女巫，朱蒂小姐。

  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什麼，長袍包裹下，她整個人仿佛融進了夜色之中，一路走來，不管是瞭望塔上的士兵，還是臨街而睡的平民，竟沒有一個人發現她。

  「呵~所謂光明神庇護下的城鎮，也不過如此嘛~」

  喑啞的女聲在夜色中響起。

  女人紅得詭異的嘴唇微微勾起，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區區偽聖女不過是在裝神弄鬼而已，看我怎麼把你吹出來的泡沫戳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