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內外(二)
2024-07-18 01:25:11
作者: 過電過敏
章羽彤對發生在原鋒身上的狀況也非常好奇,這濃烈的好奇還是多重因素疊加而成。
姜爺不曾解釋祂為何對這個小子如此關注,她也識趣的沒問,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好奇,且以她對姜爺的了解,也知道自己這種基於好奇心的探究並不會讓姜爺反感,既如此,她當然願意依循本心探一探。
再就是通過原鋒自述,她也確實對發生在這傢伙身上的事情非常好奇。
既如此,她也不怕唐突,直接道:「我想仔細探查一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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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這個要求唐突,是因為在修行者的觀念里,個人的修行的具體情況,乃是獨屬於其個人的最根本的隱私,別說一般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合適,便是至親,也鮮少提出這樣的要求,除非本人主動自願或者在一些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比如重傷,比如走了岔路需要師長的「把脈」指點。
但「章宮主」在原鋒心中的分量確實非同尋常,並不只是口頭說說,再加上這次若非她的暗中照拂,他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完成這未知的突破。
更何況,他雖然借著這次頓悟和本能的指引完成了突破,但他對自己的情況乃至未來具體該往何處走也是懵懂的,這對他這個新進萌新來說,課題實在是過於超綱了些,他也很想藉助「章宮主」及更多先行者的經驗幫他指指路。
所以,無論是理性的權衡,還是感性的傾向,在聽到章羽彤的要求後,他並沒有做過多思考,便頷首道:「可以。」
說著,他主動盤膝坐下,更主動的將身體全面「接管」,並提前做好準備及「安撫」工作,因為他走的是更徹底的呼吸法道路,此道更著力於激發、培育生命的本真、本源,若他不提前做好安排,對於異力的侵入都異常敏銳、敏感的身體會在章羽彤探查的第一時間便「群起相抗」,所以,他得提前做好安排。
當章羽彤五指箕張,伸手虛虛懸罩於原鋒頭頂之上三寸之地,綿密入微的神識之力順著原鋒頭頂,在他的主動配合下悄然滲透他周身。
很快,章羽彤便清晰的「看到」到了一個更加真實的原鋒。
他的身體狀況大異於尋常的練氣觀想法修士,經脈、丹田、紫府就像是乾涸多年的河道、早已變得可有可無,而對其他修為達到元神境的修行者來說,經脈已經堪比真實的洶湧河道,丹田如同汪洋一般廣闊,紫府如同星空般無垠浩瀚,而這些在原鋒體內卻已退化到了可有可無的地步。
她甚至能夠據此判斷出,對原鋒來說,經脈、丹田、紫府早已經變成不必要的東西,之所以還有一絲殘痕遺留,不過是他多年來受到的傳統修行理念教育還在對他施加著淡淡的影響,讓他沒有徹底割捨。
雖然經脈、丹田、紫府在他體內明顯「失位」,但他身體呈現出來的狀態,卻並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單論身體狀態,甚至一點都不亞於側重呼吸法成就真仙境的修行者。
他體內唯一一個竅穴,位於膻中,內里的空間也不小,但遠沒到尋常真仙境紫府所展現出的那種星空無垠般的廣闊。
內里的情況也很單調,一枚「安靜燃燒」的太陽懸停在這片空間的正上空,也因為它存在,定義了這片空間的上下。
說實話,乍看到這樣的「景象」,她是有些失望的,隨便拎一個修為達到元神造化境界的修行者,其體內呈現出來的都遠比這絢爛奪目。
但這種失望也就只是存在了極短暫的一小會兒,她就變得越來越認真起來,最後,更是拿出了最巔峰的狀態和專注力,綿密入微又大氣磅礴的神識之力幾乎是一寸一寸的在這片空間反覆掃描。
這片空間呈現出來的景象確實很普通,但它卻太真實。
真實到她完全無法分辨出這片空間和她現在身在的九州空間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那枚安靜燃燒的太陽也同樣真實,除了小了點,其燃燒的威能也遠遠不及之外,她對它的真實性同樣提不出任何質疑。
她甚至有種感受,若非原鋒的主動「開門」,她根本無法如此順利的進入這片空間,因為他就是這片小小內景天地的絕對主宰,宛如天道。
這枚小小太陽便是這個內景天地的「天道核心」,它散發的光明同樣真實不虛,甚至可以直接視作原鋒的精神意志,光明所及,便是他意志所及,感知所及。
陽光穿透正片內景天地,照進他身體之中,照遍他身體所有哪怕最隱秘最細緻的場所,無不所及。
雖然沒有了經脈,但卻一點都不影響他對身體的掌控,每一束光都可視作一條無形的經脈,每一束光所及,他都能絕對掌控。
到了這一步,根本不用仔細計算,章羽彤就已經知道,他對身體的掌控力,甚至超過了真仙境修者對身體的掌控,做到了意志與行動配合的極致,無延時同步!
與之相比,其他真仙境,包括她的內景天地,無論從規模大小還是內里的繁盛程度,都遠超原鋒,但與原鋒這個內景天地比起來,反倒像是個華而不實的幻術。
極致的反應速度與之相比也顯得遲鈍、繁瑣、臃腫。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若沒有看到原鋒這個內景世界,她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任何一個真仙境修者都不會認為這有什麼問題,都理所當然的認為真仙境就該是這個水準。
他們當然知道由虛化實的重要性,但都認為這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甚至經過長期的討論,大家都已經認可,這將是仙境道路的核心指標之一。
直到她看到了原鋒的內景天地。
她在一陣短暫的恍惚之後忽然意識到,此前她乃至所有真仙境修者所認為的「理所當然」,並不是真的「理所當然」。
由此延展引申,常年的切磋討論卻始終囿於原地的險境探索,驀然間因這個「理所當然」觀念的破碎,無數的靈感如同被積鬱在厚重岩層之下超級火山,瞬間噴涌四濺。
許久之後,盤膝靜坐,主動把自己「敞開」的原鋒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的反抗越來越明顯,雖然他還能強行繼續,但這會讓他越來越不舒服,就像是用力將自己往兩個方向拉扯,再加上章羽彤的探查仿佛陷入了停滯,並沒有繼續。
他便開始一點點放任,將身體的主控權一點點交給身體自己,在這過程中,章羽彤侵入他體內的神識之力也被一點點驅逐。
章羽彤並沒有硬抗,反而順勢主動撤退,慢慢收回了手掌。
但她並沒有說話,整個人明顯沉浸在沉思的狀態中。
見此,原鋒也不打擾,只是安靜的守護在她旁邊,靜靜等她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章羽彤終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眼神再次恢復靈光,看向原鋒,讚嘆道: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讓人震撼,更讓我大受啟發!」
見她如此反應,對自己情況異常懵懂的原鋒迫不及待的問:「您都看出來些什麼?我現在到底處於什麼境界?」
章羽彤緩緩道:「你現在,應該算是真仙境,嗯……雖然你這真仙境非常特別,但就層次而言,和真仙境是處於同一層的。
只不過,你這真仙境和其他真仙境都不同,或許,單獨名之為『真陽境』或許更加合適。
當然,這條路是你探索出來的,命名權在你,你若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重新命名。」
她最後的話,原鋒根本就沒有接茬,早已因她之前的話陷入震驚之中,「真仙境?這就到了真仙境?
我之前還只是金丹境界啊,雖然我這金丹境有點怪,但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別人金丹境最多也就跳一級,直接越過元嬰境,直接成為元神境,我這算跳了多少級?!
而且,我能夠感受到,哪怕現在,我也只是在空間方面的領悟更加精深,但對時間,對自身、對生命的認知和突破之前並無本質提升,而對正常修行者來說,這是元神不朽境界,元神造化境界就該完成的蛻變。
在這方面,我連他們都不如,缺課這麼多,這樣的成就也能與真仙境相當?!」
雖然剛聽到她拋出的結論,他很震驚,也很驚喜,可很快,他第一個對她給出的這個結論充滿了質疑。
章羽彤微笑道:「若非如此,若你在這些方面沒有缺課,和其他修行者一樣,那你就不是比肩真仙境,而是全面碾壓真仙境了。」
經過仔細的探查,她清楚的看到了他那內景天地遠超其他真仙境的地方,可同樣也看到了他相比於其他真仙境嚴重缺失的部分。
她承認他「真陽境」的厲害,可也不會妄自菲薄,據此就一邊倒的對真仙境全盤否定。
在探查完原鋒的情況,並與之和其他真仙境進行全面對比的時候,她忽地有種一點都不嚴謹的、很直覺的認知,那就是他這特殊的「真陽境」就像是一個敏捷與行動力點滿的殺手刺客,而其他真仙境與之相比,無論速度有多快,都像是反應遲鈍、但卻可以一人成陣、甚至一人便成為超級要塞的術士法師。
若是在雙方都沒準備,且距離又近的情況下,驟起發難,原鋒是所有真仙境的克星。
可若反過來,只要其他真仙境有充足的反應時間,又能夠做出有針對性的準備,那就能變成讓他難以下嘴的「烏龜」——當然,關鍵就在「有針對性的準備」這一點上,這對已對他了解極為透徹的她來說自然很簡單,可對其他真仙境來說,卻等同於無用的廢話。
所以,他對其他真仙境依然有著致命的威脅,但至少就理論層面來說,他這真陽境和真仙境是各有優劣,卻大致處於同一高度的。
若說真仙境修者是通才,那他這個真陽境就是個專才,在空間一道上「一意孤行」,這也造就了他那真實到過分的內景天地,雖然這也造成了他在其他方面的嚴重偏科。
但在真仙境「通才」們在各方面的成就都只能算是浮光掠影、淺嘗輒止的情況下,他這種「專才」反倒顯得更有優勢。
她將其中的不同仔細的解釋給他聽。
原鋒時而恍然大悟般點頭不止,時而面露疑惑與章羽彤深入討教,她也耐心指導,直到他徹底明白為止。
章羽彤最後忍不住道:「你這條路反倒和仙古世界的仙道之路很像。」
原鋒若有所思的緩緩點頭,最後請教道:「那麼,我接下來的路又該如何走呢?」
章羽彤道:「理清了這一切,你的路其實已經變得非常簡單,不外乎兩種選擇,要麼繼續在空間一道上一意孤行,要麼在其他方面補課……不過,我卻希望你暫時不要急著做選擇。」
原鋒疑惑道:「為何?」
章羽彤道:「走到這一步,你自己也很懵懂吧?」
原鋒苦笑道:「何止懵懂,完全是誤打誤撞,便是重來一次,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到這一步。」
章羽彤又道:
「現在誤打誤撞,以後不可能繼續誤打誤撞……便是你真的天賦異稟,每一次本源小世界群出現都能激發你的狀態,但我不認為完全順應這樣的本能,被它牽著走是一件好事!
就像這次,若是沒有我恰好出現,你這次頓悟到底是好是壞也說不準呢。」
原鋒也變得鄭重起來,緩緩點頭道:「是啊,若是連自己都掌控不了,關鍵時候受其他因素影響支配,便是修為再高也還是個傀儡。」
章羽彤繼續道:
「而且,單是明白方向還遠遠不夠,咱們一路走到現在,勉強將真仙境以前的道路踏平了,這樣的成果是多少人的同行換來的?
之後的路只會更艱難,同行者反而變得越來越少,更應該堅定不移的繼續同行,既是助人,也是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