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一見投緣

  「薛芝蘭？」

  徐冉雲一下子坐了起來，尖聲道：「她去找薛芝蘭做什麼？」

  鳳仙也緊張起來，喃喃道：「從前大奶奶對蘭奶奶就還算好，只因為蘭奶奶慣會在她面前伏低做小，這會兒肯定是覺著對付不了奶奶，就要去找蘭奶奶聯手了，若真如此，太太也喜歡蘭奶奶，奶奶，這對您可是很不利啊。」

  徐冉雲也有些發慌，卻強自鎮定道：「我不信，薛芝蘭一向對人做的都是柔弱姿態，當日爺委了我管家，就是因為她太軟弱，這會兒大奶奶要讓她管家，爺也不會同意的。更何況，若她真有這份兒翻雲覆雨的本事，為什麼不自己管家？還要去拉扯薛芝蘭做什麼？」

  「奶奶也說過，大奶奶從前做下的事不厚道，所以老太太才會猶豫啊，若是她拉了蘭奶奶支持她，太太和老太太的態度只怕就不會那麼堅決了。」鳳仙化為狗頭軍師，積極為徐冉雲分析著蘇暖暖的心理，越分析就讓徐冉雲越發慌，只好聲色俱厲對那小丫頭道：「你再去秋雲閣外看著，大奶奶和蘭奶奶有什麼動靜，都回來稟告我一聲。」

  說完鳳仙也對那小丫頭道：「素日裡也不用你做活兒，只讓你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打交道，你不是有許多小姐妹嗎？這會兒就想個辦法去秋雲閣坐著，最好能探聽些有用的消息，回來了奶奶必定有賞，去吧。」

  

  小丫頭連忙答應著去了，來到秋雲閣，正好看見一個素日裡稱姐道妹的小夥伴叫做巧兒的出來，看見她便笑道：「媚兒，你怎麼過來了？你們奶奶都不用你做事的嗎？」

  媚兒笑道：「我們院裡輕省得很，今兒輪到我燒水，已經做完了，就出來逛逛，你這是忙什麼呢？」一面說著，就走上前去，暗含欣喜地看著掛了珍珠帘子的堂屋，盤算著要怎麼能混在這廊下，豎起耳朵說不定能聽見裡面說話。

  「我哪敢比你？這不是剛弄了鳥食準備餵鳥嗎？你既然來了，咱們正好說說話。」巧兒說著，就拿了小噴壺往廊下一排鳥籠子裡餵水。

  這話正合了媚兒的意，忙支棱起耳朵，只是聽了半天，也沒聽見屋裡有說話聲，她不由得詫異了，暗道大奶奶和蘭奶奶見面都不說話的嗎？打啞謎呢？知道我要來？

  正想著，就聽巧兒「咦」了一聲道：「怎麼大奶奶會在這裡？」

  「哪裡？」

  媚兒叫了一聲，順著巧兒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蘇暖暖和靜姨娘從廂房走出來，徑直往後院去了，她不由得張口結舌：這倆人怎麼湊一起去了？難道大奶奶紆尊降貴跑到這裡來，是為了見靜姨娘？而不是蘭奶奶？

  一念及此，媚兒便連忙道：「對了，忽然想起找小雨有些事，她這會兒是在後院吧？我過去看看她。」說完不等巧兒說話，便急匆匆繞過迴廊去了，這裡巧兒冷笑一聲，也不戳穿她，自顧自仍給她的鳥兒餵水。

  「奶奶要用玫瑰，這時節卻是有些晚了，春末時分玫瑰初開那會兒，才是它最芳香的時候兒，不管做玫瑰花茶，抑或是玫瑰凝露，還是淘澄胭脂膏子，都很好。」

  秋雲閣的後院因為靜姨娘的喜好，種滿了各種花草，香氣一直飄到前院。此時蘇暖暖一進這片花海，立刻就愛上了。看著面前開滿了玫瑰的花枝，她連連點頭道：「這就很好，做鮮花餅足夠了。」

  「鮮花餅？」靜姨娘微微笑：「一直聽說奶奶有一手好廚藝，您的點心讓老太太都讚不絕口，這可是又要做新點心？我倒也吃過由鮮花點綴的吃食，只是鮮花餅，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蘇暖暖笑著道：「自然不能包點花瓣進去就算，還要好幾道工序呢，到時候做成了，我請你吃。」說完一眼看見不遠處的那棵野玫瑰花樹，她只覺百感交集，眼前時空和不久前自己生活的那個世界重合，熟悉的幽幽清香讓她不由自主就向那幾棵花樹走過去。

  「奶奶也喜歡這野玫瑰？」

  靜姨娘見她來到野玫瑰旁深深嗅著香氣，不由笑道：「這花兒到處都是，我剛種的時候，蘭奶奶還說它不登大雅之堂。可我偏愛它香氣清幽，花姿動人，最讓人憐惜的，是這滿枝的尖刺。闔府人都說我種的花好，卻也沒有人會對這花多看幾眼，怎麼奶奶卻似對它情有獨鐘的樣子？」

  「什麼能登大雅之堂？登上大雅之堂的就必定好？」蘇暖暖深吸一口氣，纖長手指在那熟悉的艷色花瓣上掠過，輕聲道：「從前我家裡也種過幾樹這個，那會兒還不覺什麼，可是此時看見，當真親切的很。」

  靜姨娘說的野玫瑰在蘇暖暖前世的時候，是被她叫做刺兒玫的，一直也不知道學名是什麼，香氣和大馬士革玫瑰一樣。因為性子野，生長容易花期長，所以很得平民百姓的喜愛，幾乎家家都會在前院後院種上幾棵，可正因為如此，它反而成為富貴人家的棄兒，靜姨娘之所以會種這個，大概也和她的身世有關，只聽她說那滿枝的刺可憐，便能明白她的心情：那些刺何嘗不是她在人世中存身的一份傲骨，雖然挺立不屈，卻是隨時都可能會被折斷。

  靜姨娘是個愛花之人，蘇暖暖因為前世熱愛插花藝術，對許多花草也有研究，原本今天過來只是親自考察一下靜姨娘的品性，卻不料此時以花為媒，竟是越談越投機。到最後說到插花，兩人都是興致勃勃，靜姨娘就吩咐身旁丫頭珠繡道：「去把我屋裡那一對美人瓶拿來。」

  珠繡轉身去了，靜姨娘便笑道：「我一聽大奶奶的話，就知您是這方面的行家，既然今兒趕上了，何不讓婢妾也開開眼？」

  「好啊。」蘇暖暖也興高采烈的，就算是吃貨，也不能天天研究吃的，也得有點兒調劑不是？既然靜姨娘這麼說，她也樂得和對方切磋切磋。

  珠繡一會兒就把美人瓶拿了回來，蘇暖暖見這丫頭姿色過人，且帶著比府里丫頭更多的活潑氣息，言行間也不自覺就展出了幾分嫵媚，心裡便明白這大概是靜姨娘青樓里的丫頭了，本來嘛，兩萬兩銀子贖個人也太坑了，買一贈一或者買一贈二都是應該的。

  兩人看了看瓶子，又仔細在花海里梭巡著，接著各奔目標而去，不一會兒已是摘好了自己需要的花朵，長長短短不一而足，蘇暖暖還認真提意見道：「妹妹，你這也太注重花朵了，其實世間萬物都各有特點，既然喜歡插花，有些草木也是必不可少的，例如滿天星，我看你這園子裡沒有，大概覺著太普通了，卻不知若是做花籃，那東西是很不錯的點綴……」

  靜姨娘一一點頭受教，興致勃勃道：「奶奶說的是，既如此，婢妾回頭就讓人給我尋些種子來，您再看看，若這裡有什麼缺的，儘管告訴我，我都種上，婢妾雖然一無所長，但種花種草還是拿手的。」

  「既如此，那抽個時間，咱們去梅月樓看看，爺已經讓人將那裡徹底整平，足有二三十畝地，到時候弄一大片暖棚，除了種菜之外，再把各種花草種上，豈不是吃的看的都有了？一舉兩得，還不浪費。」

  靜姨娘聽蘇暖暖這樣說，不由得歡喜不盡，點頭道：「那婢妾多謝奶奶，前兩日我聽說那邊推平了，我還特意去看了看，真是好一片地方，只是聽說是奶奶要種菜的，婢妾也不敢多嘴，如今您這樣說，婢妾自然要盡心盡力……」

  兩人一邊說著話，卻也沒耽誤插花，忽聽身後一個帶笑聲音道：「喲，大奶奶和靜妹妹說什麼這樣高興？我也想聽聽呢。」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薛芝蘭穿著一身淺色衫子款款而來，站在花海中，又是另一番顏色姿態，於是都站起身笑道：「你現在想聽，我們已經說完了，莫不是我們在這裡說話吵到你？所以才過來趕人嗎？」

  薛芝蘭難得見蘇暖暖這樣和顏悅色的，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忙陪笑道：「奶奶言重了，妾身怎會這樣想？聽丫頭們說你來尋靜妹妹，我想著你大概有事，所以不敢打擾，想著等您走的時候再拜見，可左等也不出來右等也不出來，妾身實在急得很，就自己尋過來了。」

  蘇暖暖對靜姨娘笑道：「聽聽，這話里話外都是趕我走呢，莫非你們有什麼秘密事情做？嫌我礙眼了？」

  薛芝蘭忙趕上前，拉著蘇暖暖的胳膊道：「奶奶這可真是冤枉死妾身了，平時盼著您來都盼不到，既然這麼說，那今兒索性別走了，這些日子我也吃了您不少東西，中午就由我下廚整治幾個小菜，自然比不得奶奶的風味兒別致，不過妾身想著，應該也能入口，算是謝謝奶奶這些日子的照拂。」

  她這樣的親熱謙卑，倒讓一旁靜姨娘微微吃驚，暗道先前蘭奶奶巴結大奶奶，那是因為大奶奶厲害，平國公府又顯赫，只是從平國公府敗了之後，可沒見她對大奶奶再有這份兒恭敬，就算大奶奶搬回來，也不見她尊重巴結，怎麼今日倒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