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以情服人
2024-07-16 19:40:09
作者: 六道
掖庭獄,刑房。
陳志被捆綁在木架子上,龍淵站在他的面前,問道:「陳志,你現在還什麼都不想說嗎?」
「你想讓我說什麼?」陳志表情平靜地看著龍淵。
「彩華是你殺的。」龍淵不是在問他,而是以肯定的口吻說道。
「是王喜出賣了我!」陳志眼中閃現出一抹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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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說道:「十二名侍衛中了蠱毒,下蠱毒的人,就是彩華,而彩華的蠱毒,來自於你,陳志!」
陳志低垂眼帘,沒有接話。
龍淵說道:「你的蠱毒,來自於誰?」
陳志依舊沒有說話。龍淵一字一頓地說道:「陌鄢!張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志撩起眼帘,說道:「什麼彩華,什麼蠱毒,什麼陌鄢、張奪,我統統不知道。」
龍淵背著手,幽幽說道:「陳志,我並不想對你用刑。」
陳志笑了,說道:「無論龍淵將軍對不對我用刑,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龍淵眯了眯眼睛,說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們勾結陌鄢,謀害陛下,對你們又有什麼好處!」
「我沒有謀害陛下……」
他話沒有說完,龍淵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說道:「並非沒有好處。陛下若是崩天,太子便可立刻繼位,這,便是最大的好處,對嗎?」
陳志身子猛然一震,大聲怒吼道:「龍淵,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從未想害過陛下!」
龍淵上前一步,一把將陳志的衣領子抓住,兩人的距離之近,鼻尖都快觸碰到一起。
他振聲喝道:「那你就把你自己的一切都告訴我,陌鄢、張奪二賊,現在藏身於何處?」
陳志雙目圓睜地怒視著龍淵,龍淵也同樣瞪大虎目,怒視著陳志,兩人對視了好半晌,陳志咬牙說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龍淵也別想冤枉我!」
龍淵深吸口氣,退後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問道:「陳志,你以為你現在是在保護皇后嗎?你是在害皇后!如果陌鄢、張奪不死,不用皇后去找他們,他們會主動找上皇后,會逼著皇后給他們做內應,為他們做事!」
陳志難以置信地看著龍淵,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龍淵小聲說道:「你若真想讓皇后和此事撇清關係,你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陳志直勾勾地看著龍淵,過了許久,他緩緩搖頭。他不能說,一旦陌鄢和張奪落網,必然會咬出皇后,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心裡在顧慮什麼,龍淵完全了解。他說道:「陳志,你以為你們做的事,陛下真的就什麼都不清楚嗎?你以為這次的事,你站出來頂罪,陛下就信以為真嗎?」
陳志臉色頓是一變,又驚又駭地看著龍淵。
「陛下沒有嚴懲皇后,就是在顧及這十多年的夫妻之情,你是非要皇后把這十多年的夫妻之情都消磨光嗎?你這不是在幫皇后,你這是在害皇后!」
聽完龍淵這席話,陳志汗如雨下。他沉吟片刻,抬起頭來,說道:「我要見陛下!我知道的事,只會對陛下說!」
龍淵與陳志對視了一會,瞭然於胸的點點頭,陳志想見陛下,恐怕是想向陛下要一個保證吧!陛下對皇后的保證!
說心裡話,龍淵並不喜歡陳志這個人,但陳志對皇后的忠誠,讓龍淵也不得不打心眼裡敬佩。
他吁了口氣,說道:「陳志,你要知道你自己犯下的罪行,我並不敢保證陛下一定會來見你。」
陳志吞了口唾沫,連連點頭,說道:「我明白,我明白!麻煩,麻煩龍淵將軍了!」
龍淵未再多言,轉身向外走去。
去到清涼殿,龍淵見到劉秀,稟報陳志想要見他。劉秀只略微想了想,便揚頭說道:「走吧,我們去掖庭獄,見見我這位忠心耿耿的家僕。」
陳志是劉秀的眷屬出身,後來劉秀和郭聖通成親,陳志便在郭聖通身邊做事,這些年來,他倒是當真做到了一心一意,忠心不二。
奈何陳志這個人心術不正,他的忠心耿耿,對郭聖通非但沒有幫助,反而還間接害了郭聖通。
劉秀親自來到掖庭獄,在刑房裡,見到陳志。看到陳志只著中衣,被捆綁在木架子上,劉秀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他對左右說道:「把綁繩解了吧!」
兩名掖庭內侍急忙躬身應了一聲,走上前去,將陳志身上的繩索一一解掉。
鬆綁之後,陳志噗通一聲,跪伏在地,向前叩首,顫聲說道:「奴婢……奴婢愧對陛下!」
劉秀擺了擺手,問道:「陳志,你追隨於我多久了?」
他這一句話,把陳志問哭了,陳志連連叩首,腦門撞在地上,嘭嘭作響,額頭破了,流出血水。
他放聲大哭,斷斷續續地說道:「陛下被劉玄軟禁宛城時,奴婢就伺候在陛下身邊,嗚嗚……」
劉秀嘆了口氣,說道:「那是更始元年(公元二十三年)啊!」他低頭看著陳志,說道:「當時,大哥蒙冤遇害,所有人都倒向劉玄,而你,卻肯留在我身邊。」
「陛下——」陳志跪在地上,渾身上下抖動個不停,哭得泣不成聲。
「後來,我奉命巡撫河北,人人都以為,我此行九死一生,而你,卻肯隨我同行。
「我等抵達河北,王郎又於河北稱帝,人人都倒戈向王郎,欲取我劉秀之首級,在我身邊,不知有多少人棄我而去,而你,依舊是不離不棄。你在我身邊,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又有多少次徘徊在鬼門關外。」
「陛下……嗚嗚嗚……」聽著劉秀的回憶,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翻滾,陳志已然哭得連喘氣都費勁。
「陳志,你知我最痛心的是什麼嗎?」
「嗚嗚嗚——」
「你能與我共患難,為何不能與我共富貴?當初在宛城,當初在河北,那麼艱難,那麼的九死一生你都能陪我走過來,為何現在要背叛?」
「嗚嗚,陛下,奴婢錯了,奴婢做了很多的錯事,但奴婢可對天發誓,可拿祖宗發誓,從未對陛下生出過背叛之心……」
「那你又為何要害我?為何要勾結陌鄢,欲置我於死地?」
「奴婢……奴婢……奴婢並非要害陛下,奴婢是……是……」
「是要害麗華!」劉秀幫他把後面的話說完。
陳志腦門頂在地上,血水在地面漸漸的蔓延開來。
「當年,我被軟禁在宛城,你也有在我身邊啊!」劉秀走到陳志近前,緩緩蹲下身形,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說道:「大哥遇害之時,我心都要碎了,夜夜痛哭,你不是不知,那時,我連活下去的欲望和勇氣都快失去了,是麗華救了我,在我這輩子最黑暗的時候,她給了我一片光,麗華對我的意義,你不是不知,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麗華,你還要害她,這,不就是在背叛我嗎?」
陳志大哭,聲音都已變了調,「奴婢愧對陛下,是奴婢愧對陛下啊……」
「我該拿你怎麼辦。」看著哭成淚人的陳志,劉秀的心也堵得慌。
劉秀是個非常護短的人,但凡是他的人,哪怕犯了錯,劉秀也會儘量護其周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吳漢。
陳志是他的眷屬出身,在他最艱難、最困苦,這一生最黑暗的時候,陳志都沒有離開過他,真心實意地追隨左右,他沒有過人的能力,但他有這麼一份赤誠,這些劉秀並沒有忘。
所以說,選劉秀這樣的人做主子,既是幸運,也是種幸福,劉秀重情義,他落魄的時候不忘本,發達之後也不忘本,別人對他的好,他都能牢記在心。
陳志用力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抬起頭來,說道:「是奴婢……是奴婢勾結陌鄢,欲加害陰貴人,奴婢罪該萬死,只求陛下能給奴婢個痛快。」
稍頓,他詳細講述道:「有次奴婢出宮採買,是陌鄢和張奪主動找上的奴婢,說能助皇后……能助奴婢,剷除陰貴人,當時奴婢鬼迷心竅,就和他們約定第二天見面。見面的地方是信寧茶莊,那裡……那裡是陌鄢的窩點,不過陌鄢和張奪並不住在那裡,他二人具體住在什麼地方,奴婢也不知曉,奴婢和他們,只在信寧茶莊見過兩面!蠱毒……蠱毒是張奪給奴婢的……」
「信寧茶莊?具體在什麼地方?」
「耗門西大街郭區!」
「陌鄢和張奪不住在信寧茶莊?」
「是的,陛下!」
「你是怎麼知道的?」
「奴婢每次到信寧茶莊,都要等上好久,才會等來陌鄢和張奪。」
劉秀沒有繼續說話,龍淵插口問道:「好久是有多久?」
「差不多有……有大半個時辰!」
「大半個時辰!」龍淵喃喃嘀咕道:「有人去報信,把他們找過來,一去一回,大半個時辰,單程的話,差不多是一炷半香(四十分鐘)的時間。」
心裡盤算了一番,龍淵又問道:「陌鄢和張奪可有乘車或騎馬?」
陳志仔細想了想,搖頭說道:「是步行。」
龍淵若有所思道:「耗門西大街,郭區,步行一炷半香……陛下,倘若真如陳志所說,那麼陌鄢和張奪是不可能住在城區或郊區,他們一定是落腳在郭區里,大致的範圍,北至馬市,西至太學。」東面是郭區與郊區的城牆,南面是洛水。
劉秀揉著下巴,琢磨了一番,說道:「這幾日,皇宮裡沒人出宮吧?」
龍淵正色說道:「陛下,無人出宮!」
「那麼,陳志被抓的事,陌鄢和張奪也必然不會知曉。」劉秀轉頭看向陳志,問道:「陳志,我還能再信任你嗎?」
陳志向前叩首,說道:「奴婢罪無可恕!奴婢罪該萬死!倘若陛下還有要奴婢去做的事,奴婢責無旁貸。」
「我需要你再去一次信寧茶莊,把陌鄢和張奪引出來,你能做到嗎?」劉秀目不轉睛地看著陳志。
陳志想都沒想,猶豫都沒猶豫,立刻接話道:「陛下,奴婢能做到!」
劉秀正色說道:「陳志,你要知道,陌鄢和張奪都非常人,你引他們出現,就是去做餌,很有可能是有去無回!」
陳志聞言,鼻子發酸,哽咽著說道:「陛下,奴婢本就是該死之人,倘若有幸能為陛下而死,奴婢,奴婢就算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也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