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進山

  李世強夾了根酸豆角放在嘴裡，心中如這老壇鹹菜般酸楚。

  

  三間土胚房，擠了一家八口人。

  吃飯稍微沾點油腥和肉沫都是極為高興的事情。

  如此貧困的生活，讓他有種迫切感。

  好想讓兩個妹妹能吃頓肉，好想讓大姐和大姐夫能有個獨立的家，好想讓父母兩個不用為他們操心。

  「滴滴...！！」

  等到早飯快要吃完時，外間忽然響起嘹亮的哨子聲。

  這時，老媽陳香蘭也放下碗筷，看向李世強說道：「二娃，你昨天下排去了，一晚上沒睡。今天就不去上工了，在家裡好好休息。」

  做媽還是難免不了心疼孩子。

  李世強抬頭看了一眼，問道：「老漢兒呢？」

  「不用管我，我早就習慣了！」

  李農昌已經吃完了早飯，正坐在門檻上抽旱菸，聽著話也是頭都沒回。

  「那你的腳...」

  「這算啥子...」

  李農昌話還沒說完，陳香蘭就猛地一揮手。

  「行了！你腳都爛成那樣子了，連路都走不得，今天你也莫去了，就在屋頭好生休息哈！」

  「憑啥不去啊，這點傷算的了啥子！」

  李農昌拿著煙杆回過頭，一臉不以為然。

  就在兩人爭吵之際，李世強忽然出聲。

  「老漢兒，你要不今天好生休息下，我去山頭給你抓點草藥。」

  「抓啥藥哦，用不到！」

  李農昌剛剛說完，陳香蘭便也急著說道：「你進山頭幹嘛？那山頭那麼危險的！家裡馬上要給你說親了，你還到處亂跑！」

  聽著老媽一連串的詢問，李世強卻是早有準備的說道：「老漢兒那個腳再不治下，怕是路都走不得。

  反正我今天休息，就去山裡面給他抓點草藥敷上。」

  這是剛剛吃飯時，李世強想好的藉口。

  剛好他老漢兒的腳已經爛的快走不了路。

  之所以進山採藥，這也是李世強想到唯一能改善家庭條件的方式。

  上一世不能放排後，他只好帶著一家人種田為生。

  但他們金沙村的農田實在太少，餓了好幾年後，等到土地制度改革取消集體所有制，終於有人另想他法。

  那就是種植草藥。

  雖然中藥價格便宜，但還是有很多藥材能賣上高價。

  比如冬蟲夏草，八十年代初就能賣上一千塊錢一斤。

  這時候的人，上一年的班都未必能有一百塊錢，這一千塊已經是筆巨款了。

  除了冬蟲夏草外，還有人參和靈芝這些珍稀藥材。

  不過這些都是深山裡面的寶藏，可遇不可求。

  真正能讓人吃上飯的，還是那些可以人工種植的藥材。

  八十年代初的藥材經濟逐漸開放，許多藥材交易會逐步展開，藥材的價格也是一升再升。

  這也讓他們金沙村找到活路。

  「行嘛，你既然閒不住，就去看下。」

  「但記到，不准進深山老林，那裡面全是夾子和野獸，只准到山邊邊上去看看。」

  聽著母親嚴厲的囑咐聲，李世強只得假裝應下：「好，我曉得。」

  上輩子他進山採藥，和四周各地的獵人都打過交道，更是經常和人進山打獵。

  那些山裡的野獸，除了裡間最寶貴的熊貓外，他幾乎都打過。

  直到後面禁制打獵後，他才開始安心種植藥材。

  另一邊的李農昌想著兒子要為自個進山採藥，也是說道：「采不到藥就算了，我這腳歇一天就好了，都老毛病了。」

  說完，李農昌又好似想起什麼，問道：「你認得到那些草藥不，知道要撿什麼藥回來不？」

  「知道，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過一本赤腳醫生手冊，認得到一些草藥。」

  反正已經撒謊了，多撒一個也無所謂。

  李農昌點了點頭，摸出一桿旱菸放在嘴裡，深吸一口道：「走的時候，把我屋頭那杆土槍帶上。」

  這時候的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桿土槍。

  而李家的土槍則是李農昌以前放排的時候用的。

  早些年放排時候，不像現在一兩天就回來了，時常半個月或者一兩個月才能回來，有時候去得遠了，半年才能回次家。

  那時候的土槍既是防止晚上在江邊歇息的時候有人偷木材，也是為了回家時不被人給搶了。

  辛苦放排帶回來的錢，都是一點一滴的血汗錢，若是回來的路上被搶了，那幾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未等李世強動身，陳香蘭立即放下碗筷去屋子拿槍了。

  「讓你拿到是為了護身的哈，不是讓你鑽林子的！」

  聽著母親不放心的囑咐聲，李世強再次點了點頭：「我曉得，你放心。」

  「滴滴...！！」

  上工的號子已經響起了第三遍，大姐和大姐夫已經去上工了。

  三妹李世萍和四妹李世梅也各自挎著帆布書包準備去上學了。

  但在臨走之前，老四李世梅還是湊到李世強面前，仰起頭悄咪咪的說道：「二哥，你從山頭回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點桑果子？」

  李世強剛剛準備說話，一旁的陳香蘭卻十分耳尖的聽到了：「這才三月份，哪裡來桑果子給你吃！搞快去上學，放學回來記得去放牛！」

  「哦！」

  小傢伙垂頭喪氣的跟著姐姐去讀書。

  ......

  找了兩根繩子將褲腳綁好後，李世強便背起一個竹簍，腰間插著柴刀，手裡提著槍往山裡面走了。

  臨走前，陳香蘭還拿了一個帆布挎包交到他手裡：「一定要小心點哈！」

  「曉得了！」

  出了家，李世強便直奔山里。

  此時家家戶戶都去掙工分去了，路上也沒幾個人。

  等進了山後，他也沒怎麼在青霞山停留，而是朝著老屋山去了。

  青霞山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幾百米高，除了靠近岷江外，山裡面什麼都沒有。

  能吃的，能挖的，早些年鬧饑荒的時候全都挖乾淨了。

  想要採到那種有價值的草藥，只能找那種深山老林。

  而老屋山，便是最靠近青霞山的一座深山老林。

  雖然是最靠近，但李世強還是爬過了兩座山，過了一條河才到。

  在四川，最多的就是山，不像有些地方，土地一望無際，幾乎看不到一座山。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早上喝的那點玉米拷拷早就消化完了。

  打開陳香蘭早上給的挎包，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遺。

  兩個包穀粑，一個生包穀，一個竹筒，一盒火柴。

  找了點爛葉子和掉落的樹枝後，李世強便在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方把火生起來，然後找了根稍微細點，乾淨點的樹枝把包穀粑和生包穀串起來烤。

  這兩種東西，烤起來簡直就是又香又好吃。

  簡直是小時候最美味的回憶。

  吃完東西後，把竹筒蓋打開喝點水後，李世強便準備進山了。

  按打獵習俗，進山前是要拜山的。

  但李世強想了想，他這次更多的是想找些值錢的草藥，就稍微免了這個習俗。

  「山神爺，希望你保佑我滿載而歸。要是採到值錢的草藥，我就些紙燒給你。要是打到獵物，我就祭些好東西給你。」

  說完，李世強便一手提著槍，一手拿著根長棍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