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抹血色

  半夜，盛暮城得知那記者的死訊絲毫不感到毫不意外，只在電話裡頭同丁遠說了一句：「呵，下手還真是快！」

  躺在盛暮城旁邊的唐煙暖睜著眼睛，顯得有些木然。她知道盛暮城說的是誰，一個生命忽然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還是以這樣迅速的方式。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新生和死亡，如果活的痛苦和絕望，死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其實，活著才是最痛苦的事！所以她選擇的復仇方式並不是一刀直接了當地刺入秦家人的心臟，而是要讓那些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活著！

  今天她對盛暮城給出的答案是，那個記者該死！那個人該死，只是因為他差點傷害到了盛暮城。

  能讓那個人死，這也證明，她心裡其實對那個人不是那麼的恨。否則，那人不會輕易就那麼死去。

  盛暮城撂了電話翻身將她擁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低聲說：「好好睡一覺，明天帶你去見一個人。」

  「阿暮要帶我見什麼人？」唐煙暖眼睛睜的大大的，忐忑又好奇地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盛暮城賣著關子，忽然低下頭來吻上她的眼睛，口中輕語：「把眼睛閉上。」

  擁著她的雙臂緊了緊，盛暮城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曖昧的氣氛下唐煙暖的心慌亂跳起，面上隱隱地泛起潮熱。故作平靜地閉上了眼睛，神經卻繃得緊緊的，身體更是顯得筆直僵硬。

  緊張地等了許久，盛暮城卻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吻過她的眉眼之後，溫聲言道：「睡覺要把眼睛閉上，記住了？」

  只是這樣？

  唐煙暖心底一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忽然自嘲地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於是閉著眼睛乖巧地回應著：「阿暮的話我記住了，以後陪阿暮睡覺要閉著眼睛。」

  盛暮城唇角微微翹起，糾正著她，「不是陪我睡覺要閉上眼睛，是從今往後，你睡覺都要閉著眼睛。不要再睜著眼睛睡覺了，暖。」

  話尾盛暮城只稱呼她一個暖字，是小暖還是暖暖，在此時早已模糊不清。

  而唐煙暖緊緊閉著的眼睛裡頭，卻被聚滿的液體浸得澀痛，她緊攥著薄被的被角，拼命忍住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生怕一不小心那眼中噙滿的液體就會從眼角滑落。

  為了能睜著眼睛睡覺，在R公司總部的實驗室裡頭，每天有數十盞百瓦以上的聚光燈不分日夜地照著她。烈白炙熱的燈光下，那種想睡又不能睡的狀態，一寸寸地將情緒扯到了崩潰的邊緣。

  緊接著，睏倦無比且滿頭大汗的人又被扔進浸滿冰塊的水裡。霎時間，每一個原本張開的毛孔都縮緊和戰慄起來！殘存的意識如同凝結的水面那般，一點點聚集、擰緊……最終凝結成為一片戰戰兢兢的薄冰！

  不僅如此，浸在水中的人還要忍住冰水的澀痛將眼睛睜大，因為水底有一個閉眼檢測智能系統，只要水中的人閉上眼睛，就會釋放電流對水中的人進行電擊！

  就是在這樣水深火熱的折磨之中，她學會了在疲倦到極致的時候，睜著眼睛將自己的身體機能暫停。是的，她將這稱之為身體機能暫停，因為她已經忘記了真正睡覺是什麼滋味。

  現在盛暮城讓她閉上眼睛睡覺，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到。因為一閉上眼睛，她就陷入那強光灼熱與黑暗冰冷交替的世界裡頭，她會驚恐會不安，會如履薄冰那般戰戰兢兢……

  身前的男人摟緊了她，薄唇印在她的眉心，似給她安定與勇氣那般，輕哄著：「睡吧，我看著你睡。乖！」

  閉著眼睛往他的胸前靠了靠，聽著他沉沉的心跳，一下下地，強勁有力。唐煙暖攥緊手心，在心底默數著他的心跳，並努力克服著自己的恐懼……

  只是這樣睡著，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用裝睡來敷衍盛暮城。

  不知過了多久，盛暮城果然以為閉目一動不動的她當真睡著了，目光溫柔地看著她的「睡顏」，心中感嘆道：你會回來的，我會一點點把你找回來的……

  對他而言，唐煙暖就如一隻丟了五年的風箏，現在這根拴著風箏的線終於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絕不能再放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要把漂泊無依的她一點點從空中拉回來。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屋內的時候，盛暮城身旁的床榻之上又是空空如也，只是床單上一抹醒目的血色，卻讓盛暮城腦中一懵。

  發生了什麼事？

  他用力地搓了搓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眸色沉沉地盯著床單上的那抹血色良久……

  昨晚……昨晚他似乎什麼也沒幹過啊！

  「小暖……你在裡面嗎？」

  他朝水聲淅淅瀝瀝的洗手間方向喚了一聲，裡面明明有響動，卻遲遲不見有人回應。

  盛暮城起身敲了敲門，「我知道你在裡面，發生什麼事了？你不回答我就撞門進來了！」

  「啊！沒事沒事……」

  唐煙暖慌亂的聲音讓盛暮城越加疑心，在門外直截了當地問著：「床上有血，怎麼回事？」

  洗手間內的唐煙暖面色刷白，捂著臉坐在馬桶上不知如何是好。她覺得，這回真不知如何搪塞過去了！

  過去的五年，她的身體靠純淨的能源晶體維持機能活動，大部分的器官都處於半休眠狀態。但自從體內能源晶體缺失之後，她雖然靠注射李沁洋提供的藥物維持體能，但身體內的器官卻開始慢慢地恢復了生物功能。

  她幾乎都忘記了的經期，居然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悄然而至，讓她不知所措。此時躲在洗手間裡的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盛暮城。

  天！盛暮城又不是傻子！

  機器人來大姨媽……誰信？

  唐煙暖在洗手間內焦灼得不行，握著手機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發信息求助於李沁洋，卻又不知道怎麼怎麼和李沁洋說起這事兒。難道要讓李沁洋特地給她偷偷送衛生棉過來？

  這不，給李沁洋的信息還未編輯完，盛暮城就堵在了門外！

  盛暮城居然還說床單上有血跡！

  有麼？剛才慌慌忙忙她真沒有留意！

  怎麼辦怎麼辦？

  唐煙暖感覺自己已經徹底演不下去了，有些想直接從窗戶爬出去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