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學校里的人都說我媽媽是個瘋子

  沈南歆轉頭看向女人，「房東的兒子在高考結束後上吊自殺了，就掛在書桌上方這個吊燈上，你們家小朋友寫作業的時候覺得有人撓他的後脖頸……那是因為，這個位置剛好是上吊的男孩腳尖的位置。」

  「啊啊！」

  屋子裡的幾人被嚇得退出了房間，那女人直接倒在了地上，慘白著臉：「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媽媽說他考上大學了！而且還考得非常好，他怎麼會死怎麼會死呢？」

  「她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孩子死了，一旦讓人知道這屋子死了人就賣不出去了，而且他們也不想讓這裡的鄰居知道他們逼死了孩子。」

  「什……什麼？」站在門口的幾個老人臉色變了，「逼死了，怎麼會？那孩子很聽話的，也很有禮貌。」

  沈南歆嘆氣，「是很有禮貌，但是你們看到他小時候下樓跟小朋友玩耍過嗎？」

  幾人一愣，心裡一沉，他們確實很少看到那孩子下樓玩耍，從小孩子就上各種輔導班，很多時候到了深夜都能看到他房間的燈亮著。

  「你想知道那個孩子經歷了什麼嗎？」沈南歆看向了女人。

  女人有些猶豫，有些害怕，但是為了解決房子裡鬧鬼的事情，她還是鼓起勇氣點了頭。

  

  沈南歆在椅子上畫了張記憶符，把女人拉起來，將她的手按在了椅子上，然後把自己的手覆蓋了上去。

  這把椅子是男孩接觸最多的物品，承載了他最多的記憶。

  片刻之後，他們回到了幾年前，旁觀者的角度目睹了曾經發生的一切。

  「媽，我這次真的已經努力了？」

  「努力什麼？你只是全校第二，你考第二你對得起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的付出嗎？」

  「媽……」

  「媽媽是為了你好，爸爸和媽媽就是因為沒上完大學所以想現在才過得那麼苦！你在家我什麼都不讓你做，就只讓你學習，你已經比很多孩子都要幸運了！」

  ……

  「你怎麼可以看電視啊？電視看多了會影響你頭腦發育的，快去寫作業！」

  「什麼？去郊遊？有那時間不如多做兩套題！」

  「漫畫這種東西就是玩物喪志！你想看書啊，來多看看四大名著！」

  「……」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前女人沒發現自己有什麼問題，可現在這一切讓她感到窒息……

  她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以前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有什麼不好！

  只是一直在道德綁架自己的兒子，覺得她付出了一切孩子就必須要好，成績不好就是對不起她？

  她完全忘了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他應該有自己的選擇。

  她才喘了一口氣，又換了個場景，男孩因為抑鬱開始頻繁自殘，可是孩子媽媽帶他到醫院包紮了傷口，不是問醫生孩子的手有沒有問題，而是擔心孩子手傷了還能不能寫作業。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屋子裡的習題越堆越高，男孩長大了，但是他的世界除了學校就是這個房間，再沒有其他。

  有一天，男孩看到了一篇關於抑鬱的文章，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生病了，就去尋求母親的幫助。

  可他母親卻說：「病什麼病？你就是想偷懶不想寫作業！你抑鬱，我還抑鬱呢！」

  「不是的，媽媽，我想和你談一談。」

  男孩母親依舊冷漠：「我跟你沒什麼談的，只要你能考上好大學就行了。」

  瘦弱的男孩崩潰了，「從小到大你安排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穿什麼顏色的襪子你都要嚴格要求，跟女生多說一句話你就要去找人家女孩談話！學校里的人都說我的媽媽是個瘋子！說我是個傀儡！

  「我病了媽媽，我真的病了，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考那個大學，那是你給我安排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說完這一切，男孩紅著眼眶看向了自己的母親，他像一個走在沙漠裡的人急需一點水救命，可她的母親聽完這些之後沒有共情他，沒有理解她，而是拉過一張試卷放在他面前，「你最近又交了什麼不三不四的朋友？他們是不是給你洗腦了？我告訴你，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你好……趕緊做試卷。」

  男孩眼底的光一下熄滅了，他不再跟母親爭辯，像個機械一下低頭做起了試卷。

  高考結束後，男孩差兩分沒有考上父母給他安排的大學，父母大吵大鬧把他貶得一文不值。

  可那天，他出奇地平靜。

  當天夜裡，他趁著父母睡著的時候從工具間拿了一根繩子，在這屋子裡上了吊。

  沒有掙扎，沒有喊叫，在他最後失去意識之前，嘴角含著笑容。

  讀取記憶結束了，女人突然崩潰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嗚嗚嗚……我跟那個母親又有什麼兩樣！」

  「我錯了，錯得離譜！」

  沈南歆低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門口，男孩的魂體回來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坐回了那張椅子上，繼續低頭做題。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不用做題了。」

  男孩沒轉頭：「我只是死了，又沒退學，我還沒考上我媽理想中的大學。」

  沈南歆心頭一窒，空氣中的氧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父母常年的PUA已經讓他失去了自我，就連死了，他都還在慣性地去做那些事情。

  真是可悲。

  她動了動手，把他面前的習題全部化作了碎片，窗簾打開，他看到了外面絢爛的煙火。

  他就那麼呆呆地看著，過了一會兒突然問：「那個小弟弟呢，怎麼還不來做題？」

  「他是人，你是魂，你長期跟他待在一起只會害了他。」

  「我知道啊。」男孩嘴角一彎咧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所以我想把他變得跟我一樣，那樣我就能天天帶他刷題了。」

  沈南歆猛地一縮，他終究變成了他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曾經被父母控制，現在又想去控制別人。

  「王磊，你沒想過去投胎嗎？」

  「投胎，不，不要。」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顧慮，「你是害怕再投胎到那樣的家庭，所以遲遲不肯離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