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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就這?

2024-07-15 09:37:26 作者: 明珠不語

  「何老闆,」姜念聽出他的妥協,終於是真心笑一聲,「咱們和氣生財。」

  

  香痕立在她身後,雖是面不改色,後背的衫子卻是汗濕了。

  身前姜念正在跟人談條件,說是年底前會出一本新的圖冊,到時要叫各家作坊來競拍。

  何宏還當她要獻給自己,卻不想她只說:「等我新冊子成了,到時叫您第一個挑。」

  他又氣得拍桌,「就這樣?」

  「那您還要怎樣,」姜念壓根不怵,「我一個花樣只賣一次,給您第一個挑,夠有面子了。」

  「我從京都一路看到蘇杭,蘇杭新,卻還能更新。眼下大家兜著老主顧就能風生水起,可再過兩年呢?總是要變的。」

  就如她在布莊外頭樹一個立架,轉眼滿街都是立架。

  「今日是我先變,明日張三李四王五,要麼您立刻跟上來,要麼就瞧著生意被人搶完。您說呢?」

  男人仍舊斜眼看她,眼底怒氣尚存。

  「我的娢兒在何處?」

  ……

  從何家大門邁出來,香痕腳步虛浮,還得姜念扶她一把。

  「沒事吧?」

  她搖搖頭,見迎面男人走來,又自己站直身子。

  韓欽赫見香痕這副模樣,便知曉她今日又是九死一生,牽過人就往馬車走。

  「回家。」

  姜念在家裡又等了等,直到阿滿安然歸來,才徹底放心。

  香痕幾經猶豫,還是問:「若今日他們真對姑娘下手,姑娘也要報復何家小姐嗎?」

  她對這種事向來敏感,姜念很清楚,又看看身邊的韓欽赫,她把兩人都叫進了屋裡。

  有些事,得跟人攤開來講講。

  韓欽赫以為她要講何家的事,卻不料她先問:「前位宣平侯有個哥哥叫蕭伯藩,蕭伯藩有個兒子叫蕭銘,你聽過嗎?」

  韓欽赫思索一陣才點點頭,「他不是去年就……」

  「死了,」她盯著人,靜靜接上,「我殺的。」

  男人倏然收斂笑意,緩了緩,眼光移向香痕求證。

  香痕低垂眼帘,不復當初惶恐,「我幫著姑娘殺的。」

  南北通透的屋子,忽然叫他覺得很悶。

  他知道姜念從前過得辛苦,卻不想要到這種地步。

  姜念也不多說那時處境艱難,更不去揭香痕的舊疤,言簡意賅地繼續說著:「其實最想殺她的不是我,是宣平侯夫人。」

  「我為著從姜家跳出來,就進了謝謹聞的聽水軒;也是為了不困在聽水軒,我重新攀上宣平侯府。」

  「一條人命,就是我的敲門磚、投名狀。」

  說到這兒,她轉向韓欽赫,「你一直怕謝謹聞對我做什麼,其實於我而言,他算個良善的人。」

  「當初也是我設計纏上他,才能進到聽水軒。且往前幾年,他一直當我是小孩兒,沒有多的心思。」

  「後來我發覺他有心病,極重的心病,耍點手段就能操控他。於是我,又主動引誘了他。」

  打京都去往甬寧府的那條船上,謝謹聞依賴卻不自知,被她緊緊攥了起來。

  「我這一路走過來,並沒有極其體面的時候,可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她復又轉向香痕,「今日我去何家,心裡有底。何宏是經商賺錢的,又不是打家劫舍的,無非是看我能不能成事,能不能給他點好處。」

  「倘使他真敢赤條條將我扔出來,冤有頭債有主,我會報復他,怎會把氣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說完了,對面兩人靜默不語。

  最終還是韓欽赫先動,身體張開,一點一點,將她緊緊圈起來。

  香痕默然盯了片刻,站起身行至屋外,又替兩人合上門。

  耳邊氣聲沉悶而短促,姜念對此並不陌生,懸著的心悄然安定,問他:「你哭什麼?」

  「哭沒能早點遇上你。」

  若她十三歲那年,遇見的人是自己,又何必輾轉經歷那麼多事。

  姜念只說:「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如孟姐姐那般好運。」

  輕輕撫上人後背,她又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家裡的事,先前也不是不想說,只怕說了你不懂。」

  「你爹娘實在太好了,我不認識你的時候就很羨慕你。姜默道是我外祖供起來考中的,入仕以後卻看不清形勢,仕途有損便自覺無顏面對髮妻。」

  「而他解決這一切的辦法是,把我說成災星,再害死我娘。」

  抵在肩頭的男人好不容易收斂心緒,坐正了問她:「那時你幾歲?」

  「五歲。」

  姜念聽他一聲嘆息,又說:「起先我以為,他心裡是有我的。畢竟姨娘若當面欺負我,他會幫我說話,甚至訓斥姨娘。」

  「再大一點,等我讀書明理才明白,他只是想要制衡。不叫崔紅繡獨占他的後院,也怕我這個嫡出女兒風頭太盛,於是就攛掇著我們一直斗,去爭他的偏愛。」

  「可我跟崔紅繡心知肚明,他自私到了骨子裡,只肯愛他自己。」

  「先前給你的三千一百兩銀票,就是我娘當初的嫁妝,從他手裡詐回來的。後來他吃丹藥我也沒管,死前去看了一眼,哭喪守孝就不必說了,自然沒去。」

  說完這些,外頭天擦黑了。

  男人又來抱她,六月末旬的天,貼在一起便汗津津的,他箍得人皮肉生疼,就是不肯放。

  姜念只得拍一拍他的脊背,安慰道:「都過去了。」

  韓欽赫剛要開口便泄了氣,「這話不該我來說?」

  身上力道鬆懈幾分,她說:「的確過去了。」

  她為人哭過最後一場便暗暗發誓,再也不要被這些事絆住腳,再也不是那個可憐蟲了。

  「姜念,」他尋到她的指節,盡數裹在手裡才說,「往後叫我幫你,行不行?」

  「別一個人死撐,多信任我一點,行不行?」

  姜念靜靜注視那張向來輕佻的面容,專注認真的模樣,是叫人很難拒絕的。

  「倒真有件事想你幫我。」她輕輕移開眼。

  男人便又湊近幾分,「你說。」

  「我明日還要去何家一趟,得帶著阿滿過去說清楚。我尋思著既要來往,還是不能空手去,你挑兩塊石頭送我唄。」

  韓欽赫剛升起的那點雀躍迅速墜下,「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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