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獨負洛陽才
2024-07-15 04:18:52
作者: 驍騎尉
李旦換了一身普通衣服,只帶著崔必安跟著那名下人去了酒樓。
駱賓王雖然懷才不遇,心存怨氣,但是他也不會傻到敢在洛陽城中酒樓抱怨的地步,那樣不僅徹底葬送了自己的官途,甚至會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他選擇的是洛陽城外的一座不起眼的酒樓,和兩三舊友,在此針砭時政,發發牢騷。
洛陽城外能認識他的人極少,所以他也不怕被別人認出來。
只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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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想不到的是,李旦安排的下人也恰巧在此處飲酒,發現了他。
等到李旦趕到酒樓,見到酒樓門臉不大,裝修也顯得陳舊,屋內放著五六張桌子,油光閃閃的桌椅訴說著這家酒樓已經有些年頭了。
櫃檯裡面只有一個老者,昏昏欲睡,李旦三人進來了,竟也沒有將他吵醒。
酒樓內只有靠近窗戶處有一桌客人,有四人正在飲酒。
四人年紀看起來都不小了,有的已經頭髮花白。
坐在東首的是為年約四十五六歲的男子,此刻已經喝的有些微醺。
「唉...想我駱某人空有一身才學,奈何蹉跎半生,仕宦不過七品,臨了還落得一身空,可悲可嘆...」
男子自稱駱某人,又坐在東首,看來是今日的請客的主人駱賓王無疑了。
李旦仔細看去,但見駱賓王頭戴青巾,衣著隨意,頗具滄桑的臉上呈現著怏怏不快。
「是啊!像我等既無門蔭,又攀附不了權貴的人,哪裡有什麼出頭之日...」
「你看看武家那幾個慫包,都能做到正三品、正四品...還不是...說起來真讓人氣憤...」說話之人指了指上方。
「還有那些權貴,年紀輕輕,既無寸功又無才學,竟直接騎到我等頭上,支使我等如呼犬趕雞一般...」
幾個人都是朝中小官,紛紛抱怨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發泄著情緒。
「觀光兄,你才學淵博,何不作詩一首,諷刺時政,抒發一下我等心中苦悶...」坐在下手的中年男子對著駱賓王說道。
駱賓王字觀光,他的名字和表字都來源於《易經》中的觀卦: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
這個知識點李旦曾經學過。
「好。」駱賓王沒有任何猶豫,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李旦三人撿著入門處的桌子悄悄坐下,靜靜的看著他們。
駱賓王端著酒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著微醺,但是眼神里透著一股精光。
只見駱賓王緩緩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神州大地之都洛陽城。
長吁一口濁氣,道:帝京篇。
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
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好...」桌上三人紛紛叫好。
眾人本以為,此時到此就沒有了,沒想到,駱賓王心中悲涼慷慨,詩情一旦打開,猶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
只聽駱賓王繼續誦道:
皇居帝里崤函谷,鶉野龍山侯甸服。
五緯連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橫地軸。
...
王侯貴人多近臣,朝游北里暮南鄰。
陸賈分金將宴喜,陳遵投轄正留賓。
趙李經過密,蕭朱交結親。
...
汲黯薪逾積,孫弘閣未開。
誰惜長沙傅,獨負洛陽才?
片刻間,洋洋灑灑七百多字從駱賓王的口中詠誦而出。
全詩結構嚴謹,體裁俱佳,氣韻流暢,頗多壯麗之詞。
既描繪京城勝狀、王侯貴戚的豪奢習氣,又抒發中下層知識分子的失意與苦悶。
在場的幾人雖然與駱賓王相熟,但是還是被他的這篇詩文驚住了。
李旦坐在一旁,眉間透著欣喜,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個寶藏。
駱賓王一詩作罷,舉起酒壺,昂首痛飲,只見酒水順著嘴角流出,順著脖頸而下,打濕衣衫。
酒壺喝乾,駱賓王一個轉身,瀟灑的將酒壺擲於桌上。
咣的一聲,把櫃檯內的老者也驚了一下。
看到又來了客人,連忙起身去後廚端茶水。
「獨負洛陽才...觀光兄如此詩情!令我等佩服!」此刻回過神來,幾人紛紛拍案叫絕。
李旦也站起身來,拍著手說道:「好詩,此詩既寫出了我大唐的強盛和蓬勃向上精神風貌,又提點世人居安思危,還抒發了懷才不遇的悲憤。有如綴錦貫珠,滔滔洪遠,簡直就是絕唱!」
見李旦聽懂了詩中暗含的寓意,且評價如此之高,駱賓王投來驚奇的目光。
駱賓王看李旦長相英俊,但是衣著普通,像是個破落的貴族。
拱手說道:「看來公子也是失意之人。」
李旦微微一笑沒有回應,拱手說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閣下是不是人稱駱臨海的駱相公?」
在唐時,相公是個尊敬的稱謂,也是對德高望重或是達官貴人的稱謂。
駱賓王有些驚訝,在洛陽城郊如此偏僻的酒樓之中,竟然有人能認出他來。
「咦!你認識我?」
「不認識,但是駱相公的大名如雷貫耳,在下神交已久。」
「哈哈哈...我能有什麼名氣!敢問公子名諱?」駱賓王見李旦行為舉止十分有涵養,又對自己如此敬仰,心中十分快活,於是問道。
「我嘛!姓李,家中排行老四,所以名季。」
「李季李公子,既是神交已久,那你我就是老友,若是你不嫌棄,請過桌喝上幾杯。」
只是話剛說出口,幾人看著酒桌紛紛大笑起來。
一桌子的酒菜早已吃的只剩殘羹剩菜,駱賓王又一酒壺砸在了酒桌上,此刻早已是一片狼藉。
「哈哈哈,你的酒桌吃不成了...」李旦笑道。
此時後廚走出一個年輕人,看起來像是老者的兒孫。
李旦說道:「小二,把你家的好酒好菜都端上來。」
小二見來了貴客,連忙跑去了後廚。
不一會兒就將酒菜端了上來。
幾人移步李旦桌上,也不見外,再次痛飲起來。
李旦本就有心招攬駱賓王,少不了一番誇讚,讓駱賓王覺得遇到了知己。
底層的官吏十分講究情誼,你敬我三分,我便敬你五分,沒有太多的勾心鬥角。
幾杯酒下肚,幾人便稱兄道弟,相處甚歡,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朋友了。
酒足飯飽,曲終人散。
幾人拱手作別,李旦對著駱賓王說道:「我家住在積善坊,還請駱相公明日過府一敘如何?」
「好,明日必去。」駱賓王無官一身輕,有的是時間。
李旦說著遞過一塊王府的腰牌,然後轉身離去。
「忘了問他住積善坊具體的位置了?」駱賓王忽然記起。
「看看腰牌不就知道了嘛!」
幾人湊到一起,駱賓王翻過腰牌一看。
只見腰牌雕刻精美,中間幾個顯眼的大字,豫王府。
「豫王!」幾人異口同聲,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