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閉少年江時序

  江時序昏昏沉沉的從那些充斥著血腥與黑暗的夢魘中醒來了。

  傍晚服用的兩片安眠藥讓他頭痛欲裂。

  他擰著眉頭，捂著痛苦到毫無血色的臉從床上爬了起來。

  

  窗邊沒了一寸日光，整個房間安靜黑暗的可怕。

  一如他夢境當中無邊無際的空洞世界。

  換下了被冷汗浸透的睡衣，江時序拿起了床邊擺著的鬧鐘。

  時針才剛剛指到了一點鐘。

  少年的表情更加的麻木起來。

  兩片安眠藥才讓他睡了五個多小時。

  後面呢？

  還要再加大藥量嗎？

  手中捧著的鬧鐘還在走著，那滴滴答答的聲音再次將他的不安與恐懼放大。

  他乾脆拆了鬧鐘，將全部的碎片都扔進了抽屜里。

  而那裡已經堆滿了一整個空間的鬧鐘零件。

  江時序緩緩的站了起來，空蕩的胃部告訴他，他該下去吃點什麼了。

  儘管他一絲胃口也沒有。

  深夜的江家安靜極了，碩大的別墅完全褪去了白日裡的喧囂，變得森冷起來。

  明明已經步入了初夏，可穿著長袖襯衫的江時序還是忍不住的抱緊了手臂。

  他沒有乘坐電梯，而是搖搖晃晃的走向了另一邊的樓梯，在黑暗中，一點點的向下摸索著。

  終於下到了一樓，然而這段路途已經耗盡了他積攢的力氣。

  他拖著同樣虛弱的影子來到了廚房。

  然而卻窺見了一絲意料之外的亮光。

  ——廚房裡有人。

  裡面的江黎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只是慢條斯理的切著手中的香蔥。

  她穿著一件藕粉色的睡裙，烏黑濃密的秀髮散在肩上，與那瑩白細膩的鎖骨交相纏繞著。

  盈盈月光從落地窗傾灑了進來，籠在女孩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剛好應了那一句古話——「青絲如瀑，皓腕凝霜」。

  切好香蔥後，她又不急不慢的盛出一大碗魚湯倒進了鍋里。

  在乳白的的湯汁沸騰起來的同時，江黎又將提前煎好的雞蛋放了進去，隨後加了一捆手擀的麵條。

  而在她做著一切的時候，江時序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定定的看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裡不動。

  只是看著她的頗為安謐的一舉一動，他原本虛浮驚跳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去。

  於是，他繼續站在了那裡。

  看著江黎將翻滾著的湯汁倒入了放著調料的碗中。

  又看著她盛出了麵條，並將煮好的青菜和荷包蛋一一鋪在上面，最後撒上了一把小蔥。

  鮮香的湯汁裹著青菜與嫩蔥的清香一起鑽進了江時序的鼻中。

  下一秒，他的肚子就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江黎頓了頓，終於轉過身來看向了他。

  江時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鑽進了沙發背後的陰影中。

  明明看見了少年孱弱的身影，江黎卻並沒有聲張，只是端起碗面靜靜的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這下輪到江時序意外了。

  他很清楚，對方已經看到了自己。

  可她為什麼不發出點動靜呢？

  她不動，江時序也沒動，原本熱鬧了些的廚房又一點點的安靜了下去，最後空氣里只剩下了女孩小聲吃著麵條的聲音。

  江時序到底沒忍住，扒著沙發邊向外探出了頭。

  此時的江黎正端坐在餐桌邊，優雅又從容的享受著碗裡的美食。

  沒有一點要叫住他的意思。

  江時序頓時就有些不開心了。

  因為身體的緣故，他很少打開房門走出去。

  而每一次出來，整個江家上下都會像是如臨大敵般。

  上到江老爺子，下到每個僕人，都對他噓寒問暖，恨不得把整個廚房搬到他面前讓他挑選。

  以前的江黎就算脾氣再臭，碰到他都會收斂著點。

  哪像現在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江時序琢磨著，也有可能是自己動作太快了，導致她根本沒有看清。

  畢竟已經這麼晚了，意識會模糊也很正常。

  於是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將半個身子挪了出去。

  但江黎還是沒有看他一眼，反倒是拿起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而後直接站起來將空碗放入水槽後，轉身上了樓。

  徹底被當成了空氣的江時序：「........」

  他木訥的從沙發後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江黎決絕的背影后抿了一下唇，臉色變得更差了。

  什麼嘛，變帥之後壓根就不搭理他了。

  但隨後他就顧不得想這些了。

  因為那碗陽春麵殘留下來的香氣又讓他的肚子再次叫了起來。

  江時序有些意外。

  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餓的感覺了。

  循著香味走進廚房，他這才發現，灶台上還放著一碗麵。

  難道是江黎給他留的？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她剛剛為什麼不喊自己呢？

  想了想，江時序乾脆裝作沒看見，轉身走到一旁打開了冰箱。

  他才不會吃嗟來之食。

  然而看著手中那塊冰冰涼的三明治，又看了一眼灶台上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陽春麵。

  他還是屈服了。

  反正這碗面放到明天也會被阿姨倒掉，不如他現在吃完再把碗洗了，裝作沒有這碗面。

  想到這裡，江時序將那塊寡淡的三明治放了回去。

  而端起那碗面的時候他才發現，綠油油的青菜旁還鋪著一個煎的十分漂亮的太陽蛋。

  江時序不由得愣了愣。

  他明明看見江黎只煎了一個雞蛋啊。

  難道她是特意......

  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江時序的心中翻攪著。

  既然她會特意想到給自己煎雞蛋，那為何剛剛還裝作一副熟視無睹的模樣啊？

  舔了舔乾澀的唇，他拿起筷子，夾起了幾根麵條放進了口中。

  瞬間，他的瞳孔便微微放大。

  魚湯的鮮、手擀麵的香以及蔥花的嫩全部在他舌尖蔓延開。

  就像是有陽光融化進了般，從他的舌尖到胃裡，一路都是暖暖的。

  等到他回過神時，一碗陽春麵已經被他消滅了個乾淨。

  包括那顆太陽蛋。

  「好吃嗎？」

  身後兀的響起了一道女聲，嚇得江時序一個激靈便扔掉了手中的筷子。

  一轉身，他便看到剛剛明明已經上樓的江黎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

  「你.......」

  他蒼白的臉瞬間漲紅，像極了被抓包的小偷，頗有些不知所措。

  江黎卻沒有在意，只是彎下腰撿起了掉落的筷子。

  「好吃嗎？」

  她又問了一遍。

  江時序的大腦已經開始昏沉，可不知為何，當他小心翼翼的對視上女孩那雙分明明亮的眸子時，他的嘴巴便不受控制的說了句——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