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誰願意和個癱子成親

  婢女見她臉色發白，不動聲色伸出手主動分擔她的重量。

  林暖暖鬆了口氣，稍稍將身體重心向她那邊偏了偏，從來顧府連氣帶嚇那丁點體力早就見底，全靠咬牙硬撐，這時候她有點感激顧家的輕慢，若是真按接親流程一步步走完，她根本堅持不到回王府。

  快到門口時，林暖暖鬆開婢女手臂，挺直身軀朝門口行去，見到前方站著一溜的顧家人目露譏諷，連個眼尾都沒給。

  他們對顧青岩不好，又這般怠慢婚禮，自然得不到她的好臉色。

  

  目不斜視路過，沒有半點請安的意思，等到要出門時，顧家老太太期期艾艾開口：「郡主···」

  林暖暖『恍然大悟』側過身，微微頷首淺笑道：「顧老夫人，本郡主心急帶郡馬回府成婚，沒注意到你，還請見諒，你知道的，皇帝伯伯在家中等觀禮，就不和你寒暄了。」

  緊跟著又道：「方才聽門房說，老夫人身體不適，本郡主為老夫人請了大夫，老夫人安心養病，無需憂心其他事宜，不管什麼事，都沒有老夫人的身體重要，所以喜酒就不邀老夫人了，若是累著了老夫人，便是本郡主的不是。」

  林暖暖壓根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看著顧老夫人扭曲的表情，敷衍地行了禮，爬上馬背帶著人掉頭就走，哪管顧家人五顏六色開染坊似的臉色。

  從顧家出來，隊伍要往另一邊繞行回到王府，順利地走完大半路程，眼見快要到家，周圍忽然湧出一大群百姓。

  他們仿佛卡著點從各處陸陸續續冒出來，將原本寬闊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嘴裡說著喜慶話鬧哄哄地往前擠，差點驚了林暖暖的馬。

  住在這條路上的全是達官貴人，京城百姓平時恨不得遠遠繞開，就怕礙了貴人們的眼，此時卻聚集在這裡。

  林暖暖用力拽緊馬繩，坐在馬背上一眼就看見混在人群中引導百姓的人，神色冰冷地盯住片刻緩緩收回視線。

  為了讓她趕不上吉時，這些人確實煞費苦心。

  疲憊地揉揉眉心，太陽穴脹痛難受，讓林暖暖的臉色異常難看，跟在前面那個『林暖暖』身邊八年，難免沾染了些她的習慣。

  這人顛歸顛，蠢也蠢，可卻從不內耗自己，只會逼瘋別人，林暖暖覺得她曾經的發瘋行為用在此時正正好。

  可她不能，終究是忍住脾氣，將準備驅趕百姓的僕人及時喊回來，轉頭朝跟在馬邊的婢女耳語幾句，婢女驚訝地看了看林暖暖，視線隱晦地在鬧事人身上划過，點點頭躬身退下來到隊伍後邊。

  很快隊伍便有了動作：「謝謝諸位百姓厚愛來看郡主迎親，這些喜錢權當謝禮，請各位快來。」

  與話音一同落下的是銅錢著地的叮叮噹噹聲，鬧哄哄的百姓聽見後，場面霎時一靜，京城人都知道林陽王府有錢，沒想到郡主娶親竟壕無人性的選擇當散財童子直撒錢。

  短暫的寂靜過後，湊熱鬧的百姓們頓時樂瘋了，也不管什麼組織不組織，一心往後邊擠生怕慢一步就少撿了銅錢，更沒發現人群中不知何時少了幾個人。

  林暖暖瞧著動起來的人群，深吶口氣，留下小部分人維持秩序，便繼續往前，好在後邊的路沒有再出現意外順利的帶著隊伍回到王府。

  剛下馬，林暖暖就聽一道威嚴的聲音笑著說：「哈哈，暖暖今日表現如此細緻，看來對這門親事也不像嘴裡說的那麼不滿意啊。」

  好似特意等她一般。

  林暖暖精神一震，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看他不達眼底的笑容，心裡明白今日的重頭戲來了。

  噘著嘴黑下臉，道：「皇帝伯伯是存心來看暖暖笑話的不是？」

  「您明知我心思，還說這樣的話氣我。」

  站在皇帝身後的慶安王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父皇難得交給他辦的差事，自己卻辦砸了，叫林暖暖躲了過去。

  早知如此，昨晚上他就應該死死盯住她直到事成，現在好了，父皇吩咐對付的人全須全尾站在面前，慶安王心裡叫苦不迭，只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盯著她半晌，像是在觀察她話里的真偽，很快笑著搖搖頭道：「暖暖成親之後就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口無遮攔，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多少也要顧慮郡馬的臉面。」

  「好了別磨蹭，馬上就是吉時，萬不能錯過，朕還期待觀禮呢。」

  「錯過才好，誰願意和個癱子成親。」

  林暖暖心裡說了聲抱歉，嘴裡則不大不小嘀咕一句，看都沒看身後的顧青岩仰起頭就往裡走，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有多不喜這門親事。

  皇帝見她和從前一樣蠢笨的表現，心中疑竇稍去，昨夜沒成事肯定是慶安王粗心大意，淡淡掃一眼被人抬進門的顧青岩，目光在略顯簡陋的喜服上短暫停留一瞬，闊別已久的君臣倆短暫寒暄兩句，草草結束對話。

  實際上他們也沒什麼好說，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個是成為廢人的將軍，若不是因為這場婚事，他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有相見的一天。

  皇帝充滿算計的眼睛裡含著少有的和煦，目送顧青岩進入王府後，目光隨之一變轉向縮在人群中裝鵪鶉的慶安王，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慶安王眼皮一跳，渾身汗毛倒豎，極力克制才沒有發抖，冷汗很快浸濕裡衣，他站在那裡頭差不多埋進胸口。

  直到皇帝毫無溫度的視線移開，他才敢小口小口呼吸，眼底陰雲密布，將這筆帳記在林暖暖頭上徹底恨上了。

  皇帝緩緩走進林陽王府，身後一溜人隨著他魚貫而入。

  顧青岩一路被抬著在王府內穿梭，尚意像是狼崽子護食般緊緊跟在他身邊，那呲牙兇狠的模樣，瞧得人心底發笑。

  實際上他並不關心要去哪裡，反正依照林暖暖卑劣的性子，接下來的處境定然沒有多好。

  顧府親眷尚待他如此，更何況是恨不得他早早死去的王府。

  林暖暖是王府僅存的血脈，是延續的希望，不可能允許她毀在一個癱子手中。

  兩人奉旨成婚，不能和離、不能休棄，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身死。

  顧青岩閉上眼眸，遮住眼底的冷意，都想要他的命，他偏不如她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