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是為了你自己

  高考成績公布的日子在6月25號，那天是周二。

  已經入夏的紹城被梅雨季籠罩著，一天到頭雨總是反反覆覆不停歇，雨水充沛到幾乎糜爛的地步。

  天氣悶熱潮濕到才剛換上的衣服，不出十分鐘就已經變得粘膩起來。

  呼吸時都得用幾分力氣，才多少覺著緩過勁來。

  火鍋店裡人來人往，因為口味適中價格實惠所以積攢起不少客戶，每天午餐和晚餐席時，店內總能滿座。

  在店裡工作快半個月的夏又得心應手，端菜收拾，快速穿梭在當中。

  顧客全都退去的午後，她喘著粗氣坐在店裡的椅子上，累得手腳酸痛。

  「小夏，來喝點酸梅湯！」吳姐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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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姐也是在店裡干服務員的，熱心腸，剛過四十的年紀，家裡有個剛上初中的女兒。

  因為知道夏又是高考畢業後來打暑假工學生，所以平日裡對夏又總是格外照顧。

  「謝謝吳姐。」

  接過冰鎮的酸梅湯喝下一口後，夏又才終於算是活過來了，呼吸也逐漸歸於平緩。

  「小夏啊，高考成績是今天公布對吧？」吳姐問她。

  夏又動作一頓，僵硬點頭：「嗯，今天下午四點過後就能查了。」

  說著，她回過頭看了眼店內牆上掛著的表。

  時針正一步一步朝著數字4走去，只剩下不到半小時了…

  她的呼吸又快了些，心跟著直蹦。

  半個小時後，就是決定她大學生涯是死是活的關鍵時刻了…

  夏又突然覺得手腳發麻，腦袋也一陣陣發暈。

  她強撐著再次起身，打算去店門外吹會風清醒幾下。

  剛掀開門帘往外走，迎面就瞧見路隨安舉著一把透明雨傘走上店門外的台階。

  倆人同時抬眸看對方。

  「你怎麼來了？」夏又率先反應過來問他。

  路隨安收起傘，站在屋檐下。

  他低頭抬手瞧了眼手錶上顯示的時間，只一瞬就收回視線開口：「還有二十三分鐘查成績。」

  「...」

  夏又沉默，緊張的心跳又快了幾分，目光不安望向別處。

  這點小動作落在路隨安眼裡。

  路隨安：「高考都熬過去了，怎麼到了查成績的時候反而更緊張了。」

  夏又垂眸，情緒是肉眼可見的低落。

  「我要是分數不夠高，就去不了帝都的大學了。」她回。

  去不了帝都，那她在年夜飯桌上，還有在父親夏正陽面前信誓旦旦說下的豪言壯語不就全都成了一時大話了麼...

  更重要的是，她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看書複習到凌晨兩點的努力，不也就白費了嗎。

  她不想那樣。

  路隨安抿唇，借著身高的優勢將夏又試圖斂藏的不安盡收，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半晌，他突然抬頭，長長舒了口氣：「去不了帝都，那就不去好了。」

  「Z國這麼大，難不成只有帝都才有好大學？」

  夏又猛地抬頭，拔高聲音：「可我說過，我一定會考上帝都的大學的！」

  「要是最後成績出來我不僅報不了帝都的大學，分數還不夠優秀，那我不就...」

  路隨安聲音冷靜打斷她：「你考大學是為了你自己，不是為了他們。」

  「我...」

  夏又頓時啞火。

  路隨安微曲膝蓋轉過去，目光與她同高，姿勢看上去彆扭又難受。

  他放緩語氣：「相信自己，你足夠優秀，可以做到的。」

  「我不相信一個為了自己的大學夢每天學習熬到深夜兩點的人，會因為這麼一點小挫折而失敗。」

  夏又微微張開嘴，因為驚訝，黑色的瞳仁猛地放大。

  「你...你怎麼知道的？」

  路隨安嘴角上揚，少年的自信在這一刻展露無疑，莫名令人心動。

  「我看到了，每天都。」

  那個小窗戶里每夜都透出的燈光他都看得很清楚。

  少女為了自己未來努力的每個模樣，他都有看見，所以他相信。

  「我...」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夏又的聲音就突然染上點哭腔。

  日日夜夜被掩藏吞咽回去的委屈，還有做不出題目時，處在憤怒與無力當中的自己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而過。

  還有一邊寫下『解』字時，被淚水模糊視線的自己的模樣...

  每當那時候，她總是會想——如果自己能夠從世界上消失，該有多好。

  夏又陡然紅了眼眶，用力咬住雙唇，輕輕顫抖著。

  路隨安站直了身子，輕輕將人擁入懷中。

  塑料制門帘將本就貼在一起的兩個身影映得更模糊了些。

  「喜悅的眼淚就留給待會公布成績的時候吧。」他說道。

  頭一回，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讓夏又盡情流眼淚。

  城市梅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街上不見行人。

  休息好了以後，夏又和路隨安一起進門。

  路和文安排好後廚後也正好從廚房那邊出來。

  火鍋店的收銀台方向有台才新裝不久的電腦，平時被用來記帳列印帳單表格聯繫進貨等等，維護修理都是由路隨安來的。

  如今用來查成績，自然夠用。

  見路隨安徑直走向那邊，路和文不問原因，反而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路隨安是想要來店裡和夏又一起查成績。

  「時間到了？」路和文問。

  路隨安入座，熟練啟動電腦打開網頁，瞥了眼顯示器右下角。

  「還有7分鐘，提前開著網頁方便待會直接查。」

  夏又站在路隨安後邊，跟著點頭。

  店裡的其他人也來湊熱鬧，等著一起看成績。

  夏又的表情不自覺又繃緊了許多，視線跟著牆上的鐘表的秒針而動。

  「路哥，你們家隨安考清北肯定手拿把掐的吧！」

  店裡的廚師也湊過來起鬨。

  路和文笑聲爽朗，回：「能考上清北當然最好了！但也得看實際分數是不是！」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討論熱烈期間，吳姐輕輕拍了下夏又的肩膀。

  「放鬆，姐陪你一起查成績，不怕。」

  對方作為長輩的那種沉穩氣場頓時就將方才不安的夏又拯救出來。

  「嗯，謝謝吳姐。」夏又點頭。

  7分鐘眨眼便過。

  倒數三十秒前，路隨安起身給夏又讓開了位置。

  他平靜開口：「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