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當真捨得嗎

  桐油一過火苗，迅速呈水漫之勢蔓延。

  常年積落的枯枝敗葉被點燃後，火焰「騰」地起來了。

  「快跑！」

  老兵油子匍匐在地上，手腳並用往回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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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藍義驚愕地望著眼前的火海，呆了呆才也學樣爬行。

  身後的很快響起人嘶馬揚的混亂聲。

  周藍義扭頭一看，火勢更洶湧了，且升起了滾滾濃煙，火苗正飛快地朝他們攆來。

  他心中一驚，顧不得是否會暴露了，站起身撒腿就跑。

  把身邊的老兵油子嚇了一跳。

  要知道他們離敵人的十萬大軍只有一里地的距離。

  這時候山林多處起火，敵人多半會往回跑。

  這要是被發現了，敵人過來踩都能把他們踩死。

  但這一會兒功夫，周藍義已經跑遠了。

  老兵油子心一橫，跳起來也跟著跑了起來。

  清源寨易守難攻。

  前面開闊的地帶不多。

  敵軍除了一萬前鋒軍，其餘都在山林中駐紮下來。

  前鋒軍扛著雲梯和撞城門的樁子，開始攻城了。

  清源寨的城牆上，擊響了戰鼓。

  守在城牆上的弓箭手，待敵軍一到射程之內，萬箭齊發。

  瞬間，清源寨的上空飄出一片黑雲，黑雲呼嘯著，撕裂開空氣而去。

  攻城之初，所有的前鋒軍都是九死一生。

  月華和朱雀這兩個國家，世代生活在高原上，物資匱乏，但生性嗜好殺戮與征戰。

  所以他們組成聯軍的這些士兵，骨子裡根本沒有「害怕」兩個字。

  可是誰能想到，周國一上來就這樣不計目標的放箭，他們不由急了眼。

  而且，若是只是這樣不怕浪費地放箭倒也罷了，因為箭總有放完的時候。

  可是就在他們的人一批又一批倒下時，身後的山林中出現的慘叫呼號聲，讓他們頓時亂了陣腳。

  而山中的大部隊才真正亂了套。

  滿山都是驚慌逃竄的士兵，有的衝出火海時身上還帶著火，慘嚎著，擁擠著，往回跑。

  周藍義跑得飛快。

  因為身後漸漸有敵軍跟著跑了過來。

  「嗖」得一聲，一支羽箭擦著他的耳邊射過來，跌落在了地上。

  他被嚇了一跳。

  這時，更多的箭射來。

  敵軍發現了他們這些放火燒山的人。

  「快跑！快跑！」

  一直跑在他後面的老兵油子追上了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清晰而聞。

  周藍義立刻奮力跑了起來，越跑越快。

  他的胸膛里像要爆炸了一般。

  眼看前面就是他們藏身的山頭了。

  他能看見那條狹窄陡峭的山道了。

  只要先於敵人逃到此處，他就能活命了。

  可就在此時，尖銳的箭羽奪命聲音響起，他後背猛然一痛，整個人朝前栽去。

  他前面是一個斜坡。

  他的身體如同一個破面袋，跌跌撞撞滑了下去……

  周藍義眼瞳發散，茫茫望著樹隙間的天空，疼痛漸漸從全身各處襲來。

  良久，他的眼睛忽然動了動，裡面多了些光芒和神采。

  像是從一場夢裡醒來。真正的醒來。

  他想到自己在海邊被人刺殺。

  想起被烏姜那臭丫頭像狗一樣欺辱。

  想起在軍營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他從別人嘴裡摳過碎餅渣吃……倒在地上，被人用髒污惡臭的腳踩在臉上……

  當然，他想起在他渾渾噩噩時的那個熟悉的聲音。

  王惜玉。

  那個威風的女將領，是王惜玉。

  已經能看見山道上往回跑的自己人了。

  他們脫掉了敵人的軍服，露出自己的軍服，麻利地往山上攀爬。

  去了六十人，回來的不過有五個。

  緊接著，敵軍出現在視野里，他們拼命逃離山林，到了這個山道上。

  換做了其他國的兵，恐怕會對這兩邊是高高山崖，狹窄的山道生疑。

  但他們只善近身搏殺，崇信自己的力量，竟是絲毫沒有起疑，一股腦兒沖跑過來。

  常石將軍爬在山崖邊厲吼一聲：「砸！」

  人手一塊大石的士兵，瞬間起身朝山下推去。

  轟隆隆的滾石帶動了山鋒上的泥石砸向敵軍。

  滾石手退下後，弓箭手立刻跟上了。

  狹窄的山道上，屍首戰馬層層疊疊。

  血流成河，橫屍遍野。

  但敵軍人數畢竟太多了，躲過滾石和箭雨的人，朝兩邊的山上攀爬。

  一個個敵人士兵面容兇悍，肌肉糾結，眼睛裡燃著憤怒和復仇的火焰，悍不畏死地爬上山峰。

  王惜玉身穿鎧甲，拔出劍來，大喝一聲：「為我大周，殺！」

  「殺！」

  那群她親自練出來的兵，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大聲吼道。

  聲音在山谷中迴蕩不絕。

  常石望著自己右前方那個身姿英俊如少年但明顯單薄許多的背影，胸膛中一哽。

  王大夫是個天生屬於沙場的戰神，王惜玉也有這樣的氣魄和義無反顧的無畏之心。

  敵軍就算失利在先，損失慘重，但數目還是遠超他們。

  他們才有五千人，就算占盡地形之利，也毫無勝算。

  他們的任務其實就是，以他們的血肉之軀去儘可能多地瓦解敵軍的力量，要堅持到城內的周國軍出城來，以形成合擊之勢。

  到那時，敵軍連連受創，便不敢輕易在動周國的心思。

  清源寨的城牆地勢高。

  能將前面的山林情形一覽無遺。

  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男子，被一眾人護衛著，站在城牆上。

  他的身邊，站著身穿鎧甲、面容嚴肅的王大夫。

  「王大夫，你當真捨得麼？」他面若沉靜，說道。

  王大夫手扶腰間的劍，望著前方，保持一個姿勢已經許久，沉默了會兒，終於出聲：「惜玉說過，她要為周國操練出一支能征善戰的兵。此戰來得突然，她還沒有兌現諾言，不會死在這裡的。」

  「你領兵趕過去，去把帶她回來。月華和朱雀這次聯軍，並非一心只攻打我們。此番受挫，定會轉道舜國。」

  周王微側首，觀察著王大夫的神情。

  當初定下只派五千士兵在城外、絕不出城的計劃，是他與王大夫兩人定下的。

  但城內城外，是他們父女兩個在領兵。

  他又一次測試王大夫。

  王大夫想了一番，回答道：「不能出城。若是出城，我們的兵力就會大受折損。天下動盪，戰爭才剛開始，我們要保存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