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呵護(2)

2024-07-13 16:58:35 作者: 吉祥夜

  「二哥,有熱水袋嗎?」她趕緊打斷了他的提議,什麼再不再的,絕不可再讓他和自己那麼貼近了。

  「熱水袋?有!」

  「把熱水袋裡裝了熱水,給我拿來好嗎?」以他大少爺的動手能力,這件事情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好!我就去!」

  在樓下翻箱倒櫃一陣,才把熱水袋找出來,裝了熱水,試了試溫度,不至於燙皮膚,才給她送上去。

  「謝謝,你去寫字吧!」她把熱水袋捂在自己小腹上,舒了口氣,疲倦襲來。

  「啊?」這當口,她還沒忘記這事呢?

  

  可是,見她病成這樣,也不能再不聽她的話,只好垂頭喪氣地繼續寫字去了。

  房間裡重歸平靜,昏昏沉沉的她,半夢半醒的,怎麼也睡不踏實,熱水袋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沒有大痛,可是那隱隱作痛的感覺也讓她極不好過。

  直到後來,藥力發作,她出了一身的汗,才感覺全身輕鬆了好些,身體的熱度也退了下去,而他,字已經寫完,此刻正守著她,她的額頭上,覆著一條冷毛巾。

  「二哥,你還沒睡呢?」她動了動,毛巾掉落下來。

  他拾起毛巾,笑了笑,「沒,剛寫完字沒多久,我記得小時候發燒,我媽就給我做冷敷。」

  「謝謝。」她懷裡的熱水袋已經冷了,她拿出來,也擱在床頭,「你的字呢,拿給我看看。」

  一頭冷汗……

  「你這樣還檢查字?就算了吧!」他被她敬業精神所震服了……

  「好多了,拿過來吧。」她道,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面對這樣的她,他只能嘆息,轉身把書桌寫好的字拿來,同時把紅筆給了她。

  這是她每次檢查他練的字必做的工作,不合格的一個一個要勾出來重寫……

  她躺在床上,一頁一頁仔仔細細地檢查,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手裡的筆也不停地畫圈,「怎麼回事?這些字全部要重寫,這後半部分太糟糕了!」

  「那不是……你病著,我沒法好好寫嗎?」他給自己辯解。事實原本如此,一會兒給她換毛巾,一會兒試試她熱水袋還熱不熱的,怎麼能專心寫字?

  「重寫!」對待他寫爛的字,她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沒有一點情面可講。

  他捧住被她扔回來的練字貼,無話可說。

  床頭柜上的鬧鐘已經指向十一點,想著他為她辛苦了半夜,她開了恩,「明天再重寫吧!你先回房睡覺去。」

  他在她床邊站了一會兒,「我還是現在寫吧,你睡覺……」

  她沒力氣跟他爭辯,也就隨了他。

  退燒之後,是全身抽力般的虛軟,加之痛經的折磨,她已經累得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會發燒,還這麼趕巧地和好朋友撞上。她這身體,從小到大就沒消停過,就連痛經也比別人痛得更嚴重,而幼時,更是三天兩頭進醫院。

  只是那會兒,她有媽媽,有爸爸。

  她記不清多少次,在濃黑的深夜,突然發燒的她被爸爸負在背上,直奔醫院。

  生病的感覺,很難受,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枕在爸爸寬厚肩膀上的她,聞著爸爸衣領里散發出來的屬於爸爸的味道,從來就沒想過害怕……

  十三歲,經歷著第一次成長的痛苦,媽媽抱著她,溫柔地告訴她,他們的小公主長大了。而後的每個月,這痛楚都會不定期而至,那時候,她可以抱著媽媽的脖子撒嬌,可以在媽媽懷裡哭,甚至可以把媽媽煮的紅糖薑茶任性地倒掉,可是,也從來不曾害怕……

  或許,她的潛意識裡認為,爸爸媽媽會像山一樣永遠存在她的身後,所以,從不知畏懼為何物,然而,山,竟也有崩裂倒塌的一天,再不會有人背著生病的她在黑夜裡奔走,再不會有人端著她不喜歡的薑茶哄著她喝,再不會有人告訴她,小荷,別怕……

  其實,她真的會害怕……

  就像今晚,在突然而至的病痛里,害怕這黑暗和痛楚沒有盡頭,害怕,這偌大的世界只剩她自己……

  溫熱的淚水漫進眼眶,她的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縫,書桌上檯燈柔和的光線在淚光里朦朧一團模糊溫暖的光暈,房間裡如此安靜,他寫字時翻動字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里……

  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伴著她無法抑制的一聲鼻泣,同樣,在靜夜裡分外明顯。

  「你怎麼了?」他聽見,擱下筆,回到她身邊,燈光里,發現她臉上的淚,「哭了?」

  她轉過身去,用被子蒙住自己,每個人都有想要藏匿的一面,此刻流淚的理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來……

  「喂,你蒙著幹什麼呀?空氣不暢!出來啊!」他扒掉她的被子,把她的頭露出來。

  她扭頭又把自己埋進枕頭裡。

  「是不是還很疼……」他從不曾揣測過女孩的心思,也從不曾學習怎麼安慰女孩,只能笨拙地憑他的主觀去猜測。

  「嗯……」埋在枕頭裡,她悶悶地應承,就當是吧……

  「我去換熱水。」他拿起熱水袋下樓,第一次親眼見證女孩的疼痛,不明白造物主為何會有這樣的不公,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不同嗎?

  臨近深夜,蕭家的人早已經進入深睡,他換了水,輕手輕腳來到她的房間,索性關上門,把熱水袋重又遞給她。

  她抱著,放在小腹上,任那熱度將她汗濕後透著涼意的身體捂暖。

  「好些沒有啊?」他問。

  她只是點頭,無聲。

  他站了會兒,兩人之間無話,可他卻並沒有離開房間,繼續回到書桌邊寫字,不時地,他會回頭看一看她,直到看見她閉上眼睛,呼吸沉重,才猜測,她已睡著。

  已經把她規定重寫的字全部寫完,他仍沒有停止,在她的書桌上,繼續練習,並不覺得疲累,空氣里混合著桂花香,在她均勻的呼吸聲里,心思也漸漸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夜的涼意滲透進來,連他也覺得冷了,才擱下筆,把開著的窗戶給關了,將那滿園的桂花香也關在窗外。

  床上的她,發出夢囈的低吟,「媽媽,媽媽……」

  第一次聽見她叫媽媽,很清晰。

  他快步走到床邊,發現她雙頰泛紅,摸了摸她的臉,再次發燙,這發熱又反覆回來了……

  她尚在昏睡中,他拿起體溫表,手伸向她衣領。

  在即將觸到她睡衣領口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所及處,是她纖細白皙的脖子,還有突出的鎖骨。

  短暫的猶豫後,還是掀開了她睡衣的圓領,抬起她的手臂,將體溫表至於她腋下。

  極迅速的過程,他仍然看見了她幾乎沒怎麼發育的身體,還像個孩子,完全無法和畫報上那些女人相比,可他卻莫名心加常快,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全是暗夜裡驚鴻一瞥。

  他進入她浴室里,在冷水下拼命沖臉,才把這畫面給沖走,而後撐著冰涼的洗臉台,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在浴室里一直待到量體溫時間到,他才出去。拿體溫表的時候,他沒有低頭看,迅速扯了出來,而她的體溫再一次飆升至38度以上。

  再次吃藥的時間還沒到,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守著她,給她做著冷敷,希望有物理降溫的效果。

  冷毛巾放在她額頭的瞬間,她皺起了眉,嘴裡喃喃呻吟,「媽媽,給小荷唱歌,媽媽……」

  小禾?他以為是這兩個字,她家裡的人是叫她小禾嗎?

  夢裡的她突然激動起來,身體不安地翻動,嘴裡不停地叫著「媽媽,媽媽……」

  這是在做惡夢了嗎?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叫醒,「妹妹!妹妹醒醒!」

  她睜開眼來,眼眶亦泛著紅,呼出的氣息灼熱撲面。

  意識在短暫的瞬間是模糊的,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也未看清眼前是誰,只本能地隨心叫著,「媽媽……」

  「妹妹,是我,你做夢了。」他的臉遮住了她面前的光線,在她的視線里漸漸變得清晰。

  她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說了一句,「二哥,念書給我聽。」

  他莫名地看著她,卻沒問為什麼,只問,「念什麼書?」

  「隨便,讀英語課文吧。」

  他愕然,搞不懂她是何意圖,是她病糊塗了不知道時間,大半夜地要他讀英語嗎?還是要把英語課文當安眠曲聽?

  「拿英語書來,二哥。」她虛弱的聲音透著毋庸置疑的堅定,在告訴他,她並非在開玩笑。

  他作為男生,作為一個已經長成的男子漢,當然不會和病中的柔弱女孩計較,說念英語就給她念唄!

  他取了她的英語書,翻開第一課問,「念第一課嗎?」

  「嗯……」她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於是開著念,讀完一課之後發現她眼睛已經閉上,以為她已睡著,便停了下來。

  然而,剛剛停下,她又睜開了眼,眼裡隱隱几分急躁,「二哥,再念,一直念。」

  「哦……」她的反應讓人不得不覺得詫異,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讀第二課。

  略顯緊張的她,才慢慢放鬆了表情,本想努力睜著眼睛不睡,可是卻抵擋不住那份倦意,重又睡去,迷迷糊糊中,他讀課文的聲音一直在響……

  她不會讓他知道,之所以要他一直不停地讀課文,是因為在沉睡的黑暗裡,在黑暗的夢裡,她一個人在安靜的世界中掙扎,一個人在安靜的孤獨里害怕,她要聽見聲音,她要感受到,她不是一個人……

  他也不知道要讀到哪裡才是結束,她睡著了,沒有人叫他停,他便一直讀,一邊讀還一邊關注著她的體溫,繼續用冷毛巾給她冷敷,直到自己讀累,倦意來襲,他便靠在床頭,側躺著接著讀,最後,實在撐不住,他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讀什麼,只覺得這麼靠著,周圍的空氣里瀰漫著特殊的味道,是她身上的香味和淡淡汗味的混合氣息,是屬於女生閨房才有的氣息,他的思緒便有些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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