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蓋棺定論（二合一）

  對於帝國來說，哈羅德三世是怎樣一任國王？

  一代雄主？率領帝國打贏了世界大戰的天才君王？

  一位庸才？在位期間任由議會與曦火教會的影響力擴大的白痴？

  哈羅德三世本來已經來到了垂垂老矣的年紀，他此生的功過褒貶就快要蓋棺定論了。

  對於這世上絕大多數國家來說，哈羅德三世都稱得上是「天降猛男」，是能帶動一波中興之勢的優秀君主，但在帝國的歷史上，從來就不缺少優秀的君主國王。

  事實上。

  在帝國歷史中，可能有碌碌無為的平庸國王，但絕對沒有任何一任昏庸暴君。

  

  這得益於帝國開創者對於他的繼任者們過於苛刻的要求：

  針對帝國國王的約束誓言。

  而對於哈羅德三世來說，成就成在這道約束誓言上，敗也就敗在這約束誓言了。

  如果他是傳統的帝國國王，一行一動都受到誓言的約束，那麼他自然會竭盡全力握住權利，不會任由議會發展壯大，也會想辦法抑制曦火教會的擴張，他的平衡權術也會更加高明，說不定能讓這幾大勢力互相掣肘、互相抵制。

  但他不是。

  如果他完全擺脫了約束誓言，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在年輕時能按照他的內心野望，趁著世界大戰勝利的東風繼續戰爭，吞併更多國土、得到更多的利益，帝國也可能烈火烹油般迎來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但他也沒有。

  哈羅德三世靠著命運類非凡者的力量，部分擺脫了約束誓言，卻又沒能完全擺脫約束誓言，他自由而不自由，他自身的想法與野心一次次被「維穩」給約束住了。這一次次的約束，讓他對於自由的執念越來越強。

  直到。

  他終於忍耐到了極限。

  在自己即將死去，被寫進歷史書，真正意義上的蓋棺定論前。

  哈羅德三世突然爆發了。

  那是起源於十二年前……快到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傳說中的神代遺民不死魔女出現在了倫丁尼，也進入了哈羅德三世的認知範圍，她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目標與欲望，為此她甚至不惜利用邪教，不惜襲擊地位尊貴的雨果·愛德華茲。

  帝國官方曾一度圍剿過不死魔女，尤其是諾曼，他似乎對於各類邪神、邪教極為反感，主動請纓要想辦法抓住不死魔女。當然，她只是從大眾視野暫時消失了，並沒有被諾曼等人抓住。

  而哈羅德三世，從那個瘋狂魔女的行為中，看到了一件引起他注意力的事情。

  成神。

  成神？

  成神！！！

  這件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的事情，點燃了哈羅德三世心中那顆叛逆之心，讓他瘋狂地追求起成神之事來。

  但成神之事何其困難？不死魔女是神代遺民，她曾經行走於神代，親眼見過神明的誕生，在神代沒落後她仍然遊蕩於世間，也見過在後神話時代的近千年裡誕生的神明，比如說誕生於一處古戰場的血肉之神。

  可哪怕是這樣的不死魔女，花費上千年時間依舊沒有找到一條能夠成神的道路。

  「成神」似乎只給少數被眷顧的天選之人發放了入場門票。

  不死魔女沒有這份幸運，哈羅德三世似乎也沒有。

  哪怕身為曦火大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之一，哈羅德三世在最初的十一年裡，也沒有找到任何成神的契機和可能性——他可不是不老不死的魔女，隨著時間逐漸流逝，他便越來越焦慮，最終將目標放在了雨果的女兒身上。

  安娜忘卻的「世外之聲」，或許是一條可行的道路，如若不然，不死魔女也不會盯上那孩子。

  但這條路在一年前，隨著雨果的身死，被徹底堵上了。

  雨果那廝在臨死前，用危險的記憶模糊了安娜的記憶，對她做了些手腳。

  哈羅德三世不清楚雨果究竟做了什麼手腳，不敢貿然行動，同時，安娜是個多疑的小瘋子，雨果的「離奇死亡」讓她變得極為警惕，對幾乎所有人都懷著一份懷疑之心——哪怕是國王陛下也不例外。

  如果光是懷疑也就罷了，關鍵是她繼承了愛德華茲公爵之位，也掌握了愛德華茲公爵府遺留下來的各種力量，其中就包括一件讓哈羅德三世不得不放棄行動的封印物：

  天災級指定封印物，死亡。

  以雨果的性格，他雖然會為了家人與國王陛下對抗，甚至不惜成立侵影者，不惜利用「危險的記憶」，甚至與愛德華茲公爵府里的國王殘魂談判，但他絕對不會使用「死亡」的，因為他不知道貿然動用天災級封印物會不會造成一場災難。

  在保護家人之外，雨果還有一顆系天下的心。

  但安娜不一樣。

  哈羅德三世看得出來，這個小瘋子是真的有可能掏出「死亡」來用的！

  事實上，在一年後安娜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國王陛下的判斷沒錯，這個繼承了雨果衣缽的女人就是個瘋子！

  安娜的不穩定讓他暫停了行動。

  不過，從雨果身死的那一天開始，天時地利人和便逐漸站在了哈羅德三世的一邊。

  首先，是「亞倫·希爾」的出現。這個引動整個倫丁尼所有神明下達神諭的存在，是在雨果及其黨羽（比如說那個德蘭的所謂「侵影者之王」）身死後沒幾天，突然出現的。

  他的出現首先讓哈羅德三世看到了一絲希望。

  其次，是他研究出了「侵影術」的使用方法，並意外得到了那柄「聖人伊斯的刻刀」，找到了開啟通往神位之門的鑰匙。

  再接著，倫丁尼內發現了許多個血肉神國，許久沒有出現過的不死魔女再度現身，並幫他證明了一點——利用亞倫·希爾是真的有成神希望！

  最後，還是這座「天譴之劍」，或者說這座廢棄的非凡事物研究中心，它的結構、材料等等簡直太適合作為成神儀式場地了，這樣一座造價絕對不菲的摩天大樓，竟然因為火石行動而被迫廢棄。

  對於哈羅德三世來說，他成神所需要的條件被一點點湊齊了。

  在被蓋棺定論之前，他得到了逆天改命的機會，並毫不猶豫地付諸了行動！

  在哈羅德三世的一生里，命運始終眷顧著他。

  非凡能力恰好能緩解約束誓言。

  戰爭在恰到好處的時間發生。

  甚至就連成神的條件不用特意尋找便一條條滿足。

  「成神」是少數被眷顧的天選之人的特權。

  不死魔女不被眷顧，苦苦追尋千年而不得。

  而他，或許就是被眷顧著的天選之人。

  在此生被世間蓋棺定論之前，回來的哈羅德三世將成為神明，讓自己的人生不僅寫入歷史，而且得是歷史中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帝國歷史中唯一一位神明之王。

  他將會將這座帝國，真正改造成日不落的地上神國！

  蓋棺定論？

  他將坐上永恆的神座，將「蓋棺定論」這種詞語，徹底刪除！

  哈羅德三世想得很美。

  但是、但是、但是……從成神儀式被迫提前啟動以來，一切都極不順利！

  哈羅德三世抬起了頭。

  在他的面前，諾曼正穿梭於曦火與陰影構成的戰場，哈羅德三世已經將那銀白太陽與陰影帷幕拉進了戰場，更是控制著刻刀，在天譴之劍上寫下諾曼的名字，試圖利用在他身上留下的「後門」，將他重新變成祭品，汲取他的力量。

  諾曼不是亞倫，他無法在刻刀的不斷銘刻下保持狀態，很快他便又被哈羅德三世吸了一大口力量，此前靠命運債券恢復的藍量瞬間又見了底。但遠在倫丁尼中央的羅曼努斯二世，也在保護著諾曼的靈魂底線。

  他仗著有教皇冕下的保護，愣是撐住沒有倒下，並完全放棄了對距離的控制，純粹憑藉體術能力，不斷接近哈羅德三世。

  就算不用非凡能力，這位帝國的守護神依舊強得像是一位魔王！

  同時，還有那個拿著霰彈槍狂轟亂炸的血肉信徒。

  血手仍然在用污穢之手，壓榨著狂犬的力量，這把血肉天使牌霰彈槍在血手的手中，第一次發揮出了它的火力優勢！

  要知道，狂犬當初甚至能傷到本體出現的血肉之神，只不過平時它會因為自己的性格問題，沒法將威力全部發揮出來。

  這麼看來，血手對於狂犬的「鞭策」作用還挺強的。

  不過，無論是諾曼還是血手，都不是此時此刻的重點。

  哈羅德三世的視線越過諾曼，忽視了血手，死死盯住了那個男人！

  亞倫·希爾。

  他到底要幹什麼？

  未知的恐懼籠罩在哈羅德三世的身體。

  在他的心中，一種緊迫的預感正在催促著他，讓他儘快殺了那個男人，要不然他所渴望的成神與自由都將成為水中泡影、無垠浮花。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畔邊響起了亞倫的聲音：

  「……該如何斬斷這座命運高塔呢？」

  亞倫這句話顯然不是說給自己聽的，他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喃喃自語卻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哈羅德三世的耳中，仿佛亞倫就站在他的身邊，正湊在耳畔邊不斷絮絮叨叨地說著：

  「讓我想想。」

  「先利用命運權杖，將它的命運收束、固定。」

  「然後用命運之劍連根斬斷……相比這座命運高塔，命運之劍是不是顯得有點短了？」

  「哦對了，有辦法了，這裡不就有一把『劍』嗎？」

  「只要能斬斷這座命運高塔，哈羅德三世殺不殺都無所謂了。」

  「那麼。」

  「開始吧。」

  哈羅德三世愣了愣神，聽著亞倫一句接著一句的話語，下意識抬起了頭。

  銀白太陽與陰影帷幕仍然處於天空之中。

  但他第一次看到了玄妙且互相勾連在一起的「命運絲線」。

  這些命運絲線纏繞在他的身上，不斷堆疊起來，構成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命運高塔。

  「那就是……」

  亞倫所說的命運高塔嗎？

  哈羅德三世的表情陷入了些許呆滯。

  他混亂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了很多個念頭。

  自己真的聽到了亞倫的話語嗎？他的嘴唇明明沒有翕動。

  難道說，自己聽到的是亞倫的心聲？

  可是，我為什麼能聽到他的心聲。

  再者，在聽到這些話之後，我為什麼就能看到那些命運絲線、命運高塔了？

  他對我做了什麼？

  他究竟……

  這般效果，讓哈羅德三世想起了他曾經接到過的神諭，只有神諭，才能光靠語言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他是命運類非凡者。

  因此，「命運之神」向這位祂的潛在信徒下達了神諭。

  只不過這道神諭並不需要哈羅德三世做任何事情，只需要他認清現實，通知他即將面臨的命運究竟如何！

  天譴之劍忽然開始了劇烈的震盪與傾斜。

  哪怕是控制著天譴之劍的哈羅德三世，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忽然發生如此激烈的震盪，或許只是因為運氣不好，來了一陣足以掀飛天譴之劍的強氣流。

  很快，天譴之劍便徹底反轉傾斜，將幾乎所有人都從它的上方拋了出去！

  血手抓著狂犬，讓它長出一雙血肉之翼，保持在了空中。

  諾曼壓榨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滴力量，「靜止」在了空中。

  而仍然震驚於自己所背負的命運高塔和來自亞倫的「神諭」的哈羅德三世，卻被高高拋棄，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他可以使用曦火或陰影，但在被拋起來的第一時間，他沒有任何動作。

  哈羅德三世在空中張開了四肢，眼裡死死地盯住了天譴之劍。

  準確的說，他盯著那個唯一還停留在天譴之劍上的人。

  亞倫將命運之劍狠狠釘在了天譴之劍的牆體上，讓自己留在了那上面，狂風將他的頭髮與衣服都吹得極為凌亂，但卻也沒法將他吹落下來。接著，他抬起了頭，正好看向了上方正在自由落體的哈羅德三世。

  在與國王陛下對視的瞬間，亞倫的嘴角微微一翹，張開嘴說了些什麼。

  從高空墜落時，狂風不斷撞擊著兩人的耳朵，按理說，他們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到，但亞倫的聲音還是通過「神諭」，傳入了哈羅德三世的耳朵里：

  「該蓋棺定論了，老東西！」

  接著。

  亞倫將「天譴之劍」化作了命運之劍，自下而上，斬在了那隨哈羅德三世一同墜落而下的命運高塔！

  這一劍。

  斬斷了哈羅德三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