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可直視邪神

  亞倫安靜地站在原地。

  勞倫斯的上半身被亞倫用狂犬一槍打碎，看起來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血肉神國卻沒有像當初血肉屠夫死亡時一樣快速崩潰。

  這是為什麼？

  他思考起來。

  之所以發生這種情況，大概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性是勞倫斯並沒有死，這個乾癟老頭壓根就不是他的本體。

  而另一種可能性是……勞倫斯壓根就不是這個血肉神國的核心！他只是神國的組成部分之一，性質和此前亞倫見過的雨果一家類似，並沒有那麼重要。

  但很快，第一種可能性被證實不成立了。

  只見被打碎了上半身的勞倫斯殘骸上，逐漸有一顆青銅色的珠子凝結出來，它的青銅色彩比此前亞倫見過的所有非凡要素都要深邃，甚至就連血肉屠夫那顆一半白銀一半青銅的非凡要素，其青銅的部分色彩也遠遠不及這顆的成色足。

  在非凡要素凝結的瞬間，亞倫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一股衝動——他想握住這顆珠子，想要吸收其中的力量。

  在這種莫名的衝動作用下，亞倫下意識出手，想要去握住這顆躺在血泊之中的非凡要素，但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一顆肉芽從血泊之中突兀得鑽了出來，在亞倫伸出手的同時，它一口將那顆非凡要素吞入了下去。

  接著，純白的病房開始了劇烈的震動，亞倫為了站穩腳跟，不得不壓低重心。

  「發生什麼了？」

  就像是聽到了亞倫下意識說出的疑問，血肉列車給予了他回應。

  「轟——」

  無數血肉從四面八方砸碎了這個窗明几淨的純白病房，讓亞倫感覺自己重新回到了血肉神國。

  漫天的血霧籠罩住了天空，而無數血肉枝蔓從列車之上萌芽誕生、狂呼歡呼，就像是邪神揮舞著祂的觸角，讓這裡徹底變成了地獄繪圖。

  與此同時，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朝著此處投來了視線。

  他抬起了頭。

  在瀰漫天空的血霧之中，亞倫隱約看到了一顆巨大的眼球緩緩睜開。

  真正的邪神似乎感覺到了發生在神國之中的小小意外，於是祂朝著自己的領土投來了視線。

  接著，祂再一次看到了亞倫。

  原本還在狂舞而動的血肉枝蔓們忽然安靜了下來，甚至連高速前進的血肉列車，也仿佛陷入了寂靜之中，寂靜到沒有絲毫顛簸。

  不可直視邪神。

  這是所有非凡者都明白的道理。

  每一尊邪神都代表著某一種失序的概念，祂們的存在與世間秩序規則完全相反，親眼見到邪神的本體會將一個正常無比的人徹底逼瘋，污染靈魂與身體。

  但亞倫並沒有絲毫畏懼，他昂著頭直視天空，直視著天空中的邪神之眼。

  接著，一些呢喃之聲在亞倫的耳邊響起，很快便在他的心中響起。

  亞倫感覺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身體，用仿佛上帝視角般的第三人稱視角，俯瞰著自己的血肉，俯瞰著血肉列車的一切。

  但就算如此，他依舊高傲地昂起了頭，與那顆邪神之眼對視著。

  無數血肉構成的觸手捲起了他的身體，也將魔爪伸向了他高不可攀的靈魂。

  邪神的低語逐漸響起，並逐漸響徹天地。

  但亞倫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適，他的血肉筋骨沒有發生任何異狀，它們安靜地沉默著，沒有回應執掌血肉的邪神。而他的靈魂更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邪神用來污染他意志的低語並沒有任何作用，甚至還讓亞倫有些想笑。

  因為他聽懂了邪神正在低語著什麼。

  這尊邪神大人大概是沒上過學，在亞倫聽來，祂一直在用非常匱乏的語言自吹自擂著自己的優點。如果讓亞倫翻譯……祂說的大概類似於：

  「我好大」、「我好強壯」、「我好牛逼」。

  聽起來著實有點難繃。

  於是，當邪神再一次述說起自己的偉大時，亞倫還是沒忍住，真的笑出了聲。

  「噗嗤——」

  在亞倫笑出聲的瞬間，他的靈魂恍然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而原本捲起了他身體的血肉觸手們如同觸及到了什麼劇毒之物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枯萎成了一灘粉末，而血霧中的邪神之眼則同樣移開了視線。

  祂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但亞倫還是感覺有些不妙。

  果然，不可直視邪神是有道理的……因為你有可能會笑出聲讓邪神聽見！

  那麼，問題來了。

  對邪神的嘲笑讓邪神本尊聽見了該怎麼辦？我現在連夜加入血肉信徒還來得及嗎？

  在線等，有一點點急。

  而在邪神移開了祂的視線後，亞倫腳下的血肉列車開始了劇烈震動，它的速度再一次提升，劇烈的顛簸讓亞倫一時沒能站穩腳跟，跌倒在了地上。

  此前因為邪神的注視而安靜下來的血肉枝蔓們再一次揮舞起來，它們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亞倫撲了過來，似乎想要為自己被嘲笑的主人出一口氣！

  亞倫下意識抬起了手中的狂犬，想要對血肉枝蔓扣下扳機。

  但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狂犬在邪神的注視之下也出現了血肉化的情況，整個槍身都變成了不斷蠕動的肉塊，而扳機同樣也變得活性化。

  它咬了一口亞倫想要扣動扳機的手指，讓他疼得下意識移開了槍口。

  就是這出乎意料的意外，讓亞倫錯失了反擊和躲避的機會，一根枝蔓重重砸在了亞倫的身上，將他砸飛出去，重重撞在了病房僅剩的牆壁之上。

  「咳哈——」

  跌落在地的亞倫咳出了一口鮮血。

  狂舞著的枝蔓們蠕動著接近了亞倫，有一根血肉枝蔓纏繞住了亞倫的右腿，一股鑽心的疼痛忽然傳來，讓亞倫不由得發出了有些痛苦的聲音。

  很明顯，它們想要吃掉亞倫！

  但就在這時，一旁病房血肉化並牢牢關住的大門，忽然傳來了轟鳴的爆破聲！

  接著，只見那塊已經血肉化的門扉直接被一腳踹開，一道身影緊接著從門外竄了進來。

  只是瞬間，她便來到了亞倫的面前，一步踏在了那根纏繞在亞倫右腿上的血肉枝蔓。

  「砰——」

  枝蔓被來者一腳踩爆。

  接著，她有些焦急地問道：

  「希爾先生，你沒事吧？」

  「我沒事……菲洛修女？」

  亞倫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看向眼前的修女小姐——她一身血污，破碎的修女服下更是全是鮮血淋漓的傷痕，將她原本白皙的皮膚變得觸目驚心，看起來比他傷得要重多了。

  他嘴角微微一抽，反問道：

  「倒是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