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只存在於神國之中的怪物

  亞倫走到了正在用餐的一家三口旁邊，對他們自來熟地打了個招呼：「你們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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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三人的用餐已經接近了尾聲，見到亞倫主動過來打招呼，此前與他有過對視的男人拿起一旁的餐巾，在簡單擦拭之後，他才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向亞倫伸出了手：「你好。」

  亞倫握住了男子伸出的手，笑眯眯地說道：

  「我叫亞倫·希爾，不知怎麼稱呼？」

  與此同時，他抬眼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

  他有著一頭如同太陽般燦爛的金髮（當然，這也是帝國大部分貴族的標配），猶如薄荷般亮綠色的眸子裡流露出些許銳利的目光，他同樣也在打量著亞倫。這個男人比亞倫要高上半個頭，年紀則起碼大上二十歲，但歲月並沒有讓他英俊的面龐失色。他的身上有一種久居高位自然養成的氣質，稱得上一句「不怒而威」，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詮釋著標準的貴族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相比之下，亞倫一看就是個從來沒有接受過帝國禮儀教育的「泥腿子」，他各種不知禮節的表現，若是放到某些較真的貴族面前，是足以讓人翻臉和不歡而散的。

  不過，亞倫面前這位貴族男子的脾氣還算不錯。

  「你可以稱呼我為雨果。」男人平靜地答道：「這兩位是我的夫人與女兒。」

  亞倫不動聲色地偏開視線，看向了坐在餐桌旁的兩位女眷，雨果的夫人微笑向他示意，而他們倆女兒則更是朝著他揮舞起小巧的手掌。

  亞倫注意到雨果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姓氏，也沒有向他介紹自己夫人與女兒的名字，這對於雨果這種一位從小在各種紛繁禮儀教育中長大的貴族來說，這種做法實在是有些奇怪。

  是故意的，還是乾脆無法說出口？

  亞倫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與雨果攀談了起來：

  「雨果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哈，剛剛讓你看笑話了。」

  「希爾先生你言重了。」雨果擺擺手，「你剛剛忽然倒下，太讓人擔心了，我與我的夫人還以為你是遭遇了某種急病！還在心中為你祈禱呢！」

  看來，當亞倫進入這個疑似血肉神國的異世界後，直接影響到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力替他安排了身份，並從而影響到了這個世界原本的居民。在雨果等人眼中，他剛剛引起的騷亂，只是一位普通乘客忽然摔倒在地而已。

  「想必三位是在享受難得的假期和這場環遊帝國之旅，我也不想打擾雨果先生你享受天倫之樂。」亞倫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繼續與雨果對話道：「只不過，我幾個問題，想請雨果先生你幫我解答一下。」

  雨果是一位慷慨且樂於助人的紳士，見到亞倫面露難色，下意識便開口詢問道：「是什麼問題？」

  「雨果先生。」亞倫盯住了雨果的眼睛，認真地說道，「這輛旅行者號一共有幾節車廂？」

  被亞倫盯住的雨果看起來有些不自然，他並不能理解一個男人為什麼用這麼「熱情」的目光盯住自己，也不知道亞倫為什麼會問這種路人皆知的事情。

  旅行者號一共有幾節車廂，不應該是所有帝國公民都知道的常識嗎？

  「三十二節，最多能夠搭載450名乘客與90噸貨物。」

  雨果不僅回答了亞倫的問題，還附贈了好幾個多餘的知識點，這輛蒸汽列車的最大載力可就不是路人皆知的常識了，這是只有他這種級別的大貴族才能打聽到的商業機密。

  「這裡是旅行者號的最後一節車廂嗎？」

  「你說得沒錯，這裡的確就是最後一節車廂。本次旅行者號的環遊帝國之旅並沒有滿載，畢竟能負擔得起一次環遊帝國之旅的人選並不多，這節車廂的乘客只有亞倫先生、那邊的老先生與我們一家三口。」

  「那麼，你有見過一位曦火教會的修女嗎？」亞倫舉起雙手，做出一個被手銬銬住的狀態，簡單描述了菲洛修女的特徵，「她有一頭火焰般的紅色長髮，雙手被人用一副鋼製手銬銬住。」

  雨果皺起了眉頭，亞倫這個問題在他聽來有些匪夷所思和無法理解——曦火教會的修女會參與到一場環遊帝國的旅行本就不太可能，更不用說她還被人用手銬銬住了雙手。

  在帝國境內，有哪位警司敢對曦火教會的修女做出如此失禮的行為？

  就算真有修女破戒違反了帝國憲法，最終將其帶走審判的，也一定是來自曦火教會的審判長，而非世俗警力！

  「好吧，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亞倫聳了聳肩膀，看來菲洛修女多半是穿越到前三十一節車廂其中之一了，他想和她匯合還得花費不小的精力——當然，他對此本來就沒報多少希望。

  他這時微微偏開視線，看向了一旁車廂兩側的車窗，從車廂內部向外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灰濛濛的模糊遠景，如果不是經歷過上一次血肉神國，亞倫可能會覺得這種模糊是因為這輛破舊的火車車窗髒了。

  但在上一個血肉神國里，亞倫同樣見過類似的模糊——血肉屠夫是那個小小神國的核心，他的身死會引起血肉神國的崩潰，而在那個只有血肉猩紅的世界裡，遠離屠夫哥的景色，全是這樣模糊不清的。

  儘管這個世界看起來是如此得正常，甚至這個世界的居民（雨果）看起來也是如此得正常和純良，但因為兩個世界相似的模糊，亞倫依舊可以篤定這裡也是一個血肉神國。

  接著，亞倫再度將視線收回，看向面前的雨果：「最後一個問題，雨果先生。」

  「問吧。」

  「你聽說過『血肉信徒』嗎？」

  亞倫直截了當地問道。

  雨果沒有回答，他仍然靜靜地看著亞倫，臉上帶著紳士的笑容，就像是仍在等待著亞倫的提問，準備為他耐心地解答問題一樣——他並沒有聽到亞倫的問題。

  亞倫看著仍在等待的雨果，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你聽說過『血肉信徒』嗎，雨果先生？」

  雨果依舊沒有回答。

  他就像是一座齒輪卡住的破爛機器，又像是一台計算過載而宕機的廢舊電腦，很快他便停下了所有的肢體動作、表情變化，甚至連呼吸也一併停止了，變成了一堆血肉堆砌而成卻沒有絲毫靈魂殘留的東西。

  亞倫眯起了眼睛。

  果然，無論這裡看起來多么正常，仍然是一座血肉神國。

  果然，無論他們看起來多么正常，也只是幾個偽裝成人類的怪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