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奉天觀主

  直到死亡真正降臨，巴洛克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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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視角里，一切都已經布置好，就等著對方鑽進來。有黑暗降臨的殺局，即便對方運氣好，躲過了，那麼到了奉天觀，他依舊有必勝的把握。

  例如借用這裡的道人詭屍來對付對方。

  又例如，可以借用他的『身份』，請封天觀的觀主出手殺敵。

  怎麼算，他都不可能輸。

  巴洛克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輸。

  可現實是他在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輸了，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翻身的可能性。

  對方將他處心積慮準備的所有殺招都封堵住，就如同，早就知道一樣。

  這才是讓巴洛剋死不瞑目的原因。

  「沒有人能真正的看到未來，這不可能……」

  帶著恐懼、不甘和遺憾，巴洛克被聚合鬼滅殺，聚合鬼吞噬巴洛克的身體，一點一點的絞碎，最後成為了它身體的一部分。

  徐默此刻看著手裡的銅鈴。

  這個是從巴洛克斷臂上搞來的，一件特殊的法器。

  銅鈴內有諸多陣法，用途不一，看起來操控這些詭異道人只是其中的一法，其他的，還需要研究研究。

  在徐默看來，跪地的眾多道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咒法加持，被它們攻擊到，仙人也得死。

  他吃過虧，所以知道厲害。

  巴洛克已經死了，所以關於這裡的真相，需要徐默自己來探查。

  除了銅鈴，巴洛克身上就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

  先沒有理會跪在院子裡的眾多詭異道人，徐默看向後面，那邊個屋舍，但屋舍當中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從後門而出，就到了這個道觀的中間位置。

  首先是個供神的大殿，說是大殿，也不確切，規模上也就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屋子，院中有香爐。

  不過早不燃香。

  殿內供奉的神像徐默看著古怪，是四個道神，一個似青皮惡鬼，持鐧而立，一臉怒容。旁邊是個三目道人，頭戴紫金冠，手持拂塵，肅穆無比。再旁邊則是個持錘壯漢，其有四臂，皆持金瓜錘，威猛無比，是神像中體型最大的一個。最後一個卻是個持劍的女道人，相對於前面三個，顯得十分普通，只是徐默盯著看了一會兒，覺得這第四個神像面目五官，頗為眼熟。

  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這讓徐默陷入到思索當中，除了看臉，也看別的地方。

  例如對方身上配飾，又例如，這神像手中的長劍。

  這時候，徐默突然發現了什麼，立刻上前兩步盯著對方劍柄向外劍身上刻著的文字。

  那是兩個古字。

  字體一般人認出來。

  但徐默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兩個字，念做『九淵』。

  再仔細看神像兩側寫著的木牌，為『奉天四真神道門天鬼神君廣目仙君震天神君九淵真人之神位』。

  徐默眼睛，盯著『九淵真人』看。

  再瞅那第四個持劍女真人的神像五官，終於徐默知道為啥自己會覺得對方眼熟了。

  「九淵？林九淵？」

  這個震撼對徐默來說是巨大的。

  那種突然湧出來的感覺非常奇妙，有一種不敢置信，驚訝和喜悅，同時還有一種愁苦，可謂五味雜陳，難辨具體滋味。

  說不出來，也品不出來。

  徐默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神像所指，就是林九淵。

  一個是名字，一個是樣子，還有最重要一點，林九淵的法劍上，的確刻著九淵二字。

  這個徐默是知道的。

  因為這個發現，讓徐默呆了許久，之後才仔細分析。

  「莫非，這封天觀，是九淵所創？可她為何要創立一個道門？有三清大教在，為何要自立門戶？鬧翻了，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徐默現在只能瞎猜。

  「而且，另外三個神像，又是什麼玩意？反正，我沒見過啊，但他們四個被供奉在一起，應該，就是奉天觀的支柱。」

  現在徐默的好奇心已經被吊了起來。

  沒法子，見到林九淵的神像，他實在有點繃不住。

  顯然在自己離開後，詭異世界當中又發生了很多事情，就連林九淵都修得正果。

  『真人』稱謂，那可不是白叫的。

  能被當成神靈供奉在這裡，就說明問題。

  因為好奇心被徹底調動起來，所以這時候的徐默也是賊有精神，勁頭十足。

  他仔細查看，除了四個神像沒有別的發現後，當下朝著其他地方探查。

  這奉天觀當中無論有什麼隱秘，徐默都得給它挖出來。

  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來。

  再往後，發現有不少屋舍，其中一個有一份名錄。

  名為『封天門人名錄』，這裡面最後一個名字，寫著的是『貝尼喬爾巴洛克』，徐默愣了愣。

  「這是巴洛克自己寫上去的？」

  顯然是的。

  就那歪歪扭扭的字體就能看出來，和之前名錄上的字體，簡直是天地之別。

  可為什麼巴洛克要把他自己的名字寫上來？

  徐默一想。

  明白了。

  「寫上名字，就相當於成了奉天觀的弟子，或許，這樣就可以避免受到這裡某種詭異的攻擊，甚至，可以在關鍵時刻，召喚那個奉天觀主出來。」

  徐默記得，上一次他就是被這一招給滅殺的。

  巴洛克以門人弟子的身份，喊出了奉天觀主。

  而奉天觀主，在徐默眼中，是一個極為恐怖的乾屍，被太多的怨念和不甘所占據，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原本的意識在。

  位置，大概就在道觀最深處。

  一會兒就能探查到。

  徐默此刻是看著『封天門人名錄』。

  挨個查看，一直看到最開始。

  大概奉天觀的門人弟子數量，有三百九十七人，這個是不算巴洛克的。

  而創派者是『奉天道人』。

  並沒有林九淵的名字。

  徐默估摸，林九淵只是作為『神明』，給予這奉天觀某種法力支持。

  就例如這些門人供奉她，關鍵時刻，施展法咒，可從林九淵那邊借來法力。

  這一點也在徐默隨後發現的另外一些典籍中得到印證。

  此處有『奉天道人』的記錄。

  說他早年遭逢大難，家人皆死，幼年便游離失所，之後遇九淵真人搭救，習得道法劍訣，這才有了自保之力。

  修為有成後，又遇另外幾位神君仙君，得點化，最後在六十歲時創立奉天觀，將教他、救他的四位高人，奉為神明，香火供之。

  這些記錄洋洋灑灑寫了好多，其中不少有關於林九淵的記錄。

  說九淵真人劍法通天，又說九淵真人心系蒼生，斬妖除魔，當中有一段記錄是這麼寫的。

  「再遇真人時，真人撫劍望天，久久不語，似悟道念游九天。許久，真人突言徐師何在？小道不明其妙，無言以對，真人笑談憶了過往，便不再言語。徐師必為真人之引道師祖，吾必敬之。」

  不誇張的說，看到這一段，徐默是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

  雖然上面只是簡單的描述了一句話。

  但徐默似乎看到了這樣一幕。

  林九淵撫劍回憶，想起過往，不自覺問了一句。

  這是在問她自己，也是在問虛無縹緲的蒼天。

  可無人回應。

  自然，林九淵是想要探查自己的下落，只是結局註定是徒勞的。

  不可能找得到。

  這讓此刻徐默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似有一種衝動，但這種衝動卻無處可放，最終歸了一聲嘆息。

  「這麼久了，九淵，怕是也作古了。」

  回想藏王山時初見，那一幕依舊曆歷在目。

  「或許，這裡的奉天觀主就是那奉天道人，如此，我找他，必然能從其口中知曉一些事情。」

  徐默這時候心中激動，立刻朝著道觀深處而去。

  沿路雖也有遇到一些詭異之事，但在徐默看來無足輕重，他只想立刻找到奉天觀主，祈禱對方還留有神念意識。

  不然，只留一個軀殼，毫無意義。

  在後面徐默發現了一個屋舍，當中，一人盤膝而坐，一動不動。

  許是歲月過去太久，這裡的一切都有一種陳舊，有些東西，感覺碰一碰就會破碎，腐朽之氣隨處可見。

  空氣中，瀰漫著死氣。

  此處，除了徐默之外沒有活人。

  這讓徐默心中一沉。

  不是好事。

  他倒是真希望這奉天觀中還有一兩個活人，但現實是殘酷的，畢竟時間過去了太久太久，仙人都活不了這麼長時間。

  很快徐默見到了奉天觀主。

  對方果然只是一個乾屍，身上也包裹著符咒油布，但毫無疑問，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和前院中跪著的諸多道人一樣。

  就像是被某種秘法保存的屍體。

  可以被某種力量催動，但也僅此而已。

  換做別人，也只能用某種殘留的禁制，以門人身份請求這奉天觀主的乾屍出戰。

  但這種出戰是有限制的。

  用一次，少一次。

  徐默還有別的法子。

  用《死經》招魂，看看能不能將這奉天觀主的意識找回來，聊幾句。

  哪怕只能聊一小會兒，對徐默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

  想到就做。

  現在的徐默，根本沒有耐心等待，他迫切的想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讓聚合鬼護法，徐默立刻施展《死經》。

  或許是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所以這一次的招魂過程意外的順利。

  又或者，這奉天觀主是留了一些殘魂，隱匿在這觀中某處。

  所以招魂既至，沒有遇到什麼波折，徐默也沒有因此而被反噬，掉入死亡循環。

  就見道道白氣從四周匯聚到那封天觀主的乾屍身上。

  似遊魂聚體。

  下一秒，奉天觀主的身體突然抽搐一下，抬起頭來。

  雙目睜開，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哀嚎。

  徐默立刻施咒，穩固其魂魄。

  這就像是強行將已經破碎散落的瓷瓶重新拼湊在一起，還得用雙手護著，攏著，因為一旦鬆手，或者力道過大，就會再次破碎，散落一地。

  需要非常小心翼翼才行。

  「你是誰？」奉天觀主面目扭曲，似乎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導致他發出的聲音都有些變形。

  「我是徐默，林九淵是我的徒弟！」徐默知道現在奉天觀主的情況不容樂觀，隨時可能崩潰。

  而如果崩潰，想要再聚魂就不可能了。

  就像是點燃一個已經所剩無幾的油燈，隨時會熄滅，而這一次一旦熄滅，那就沒法子再點燃了。

  自然，這種情況下就如同重病之人迴光返照，問話自然要簡單直接，因為可能就說不上兩句話了。

  「你？九淵真人與徐祖初見，是在何處？又是在何處收為弟子？」奉天觀主問道，這問題，別人還真不知道。

  徐默當然知道。

  「藏王山初見，靈樹縣入門。」

  說完這句，奉天觀主雙目精光一現，立刻是拖著沉重的身體，跪拜而下。

  「孫有才，拜見徐祖。」

  信了！

  顯然，是林九淵給對方有過交待，如果將來遇到自稱是自己的人，就問那一句，若是能答上來，就證明遇到的是自己。

  而林九淵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告訴門下徒子徒孫這個事情。

  必然是有話留下。

  「九淵她留了什麼話？」

  「請徐師去怨怨山中玉廷觀……觀……」奉天觀主的情況不對勁，似乎殘魂有崩潰的跡象。

  「沒了？」徐默這一刻，心急如焚。

  「未能再見徐師一面，九淵有憾……」

  剛說完，奉天觀主的神念直接崩碎。

  魂還在，但念已散。

  聚不起來了。

  正如破鏡難圓。

  即便是強行捏魂，也就是如同聚合鬼一樣的『鬼物』，沒有了記憶，如死物一樣。

  徐默這一刻只感覺頭皮發麻。

  心中像是在擂鼓。

  想做些什麼，這種念頭極為強烈，但一下子，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就如同丟掉某種非常珍貴的東西。

  曾經不以為意，但在失去後，才知道那些失去的東西，是何等的重要。

  眼下，如胸前有重物壓著，每一口呼吸都有窒感。

  就想沖天大吼一聲。

  但徐默並沒有這麼做。

  主要毫無意義。

  這次發現『奉天觀』，可以說是機緣巧合，徐默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聽到了林九淵給自己留下的一段話。

  「怨怨山中玉廷觀！」

  徐默就坐在前面的石階上，嘴裡念叨著，默默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