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揚州屠龍事件

  揚州城，府衙。

  

  「噔噔里登登，哎噔噔里登登~」

  揚州城新任知府段金海心情很是美麗。

  在京城那鬼地方當差，苦苦煎熬多年，謹小慎微兢兢業業，還生怕出什麼岔子人頭落地。

  這下好了，熬出頭了。

  新帝登基，大殺特殺後人手空虛，終於給他這個從五品小官瞅準時機上位。

  大靖官員制度，知府是從四品/正四品。

  前一個屬於考察期，或是一些同縣級的府城。

  後一個就是正兒八經的四品大員。

  段金海以從五品跳到從四品，可不僅僅是二連跳式的升官。

  五升四，跨越階級了。

  在京城，如果不是四品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哎呀，郭探花啊郭探花，你空有一個宰相岳父，但你不懂得為官之道啊。」

  「幽州？哼哼，幽州能是什麼好地方，還得是江南之地才行！」

  江南三大名州（府）：揚州、蘇州、杭州。

  這三塊地方，可謂是種糧食糧食好，種水果水果棒。

  人傑地靈，就算窮一點的人家，那也是男人讀書女人織布，又出讀書人又出秀坊巧娘。

  更有江南商會這個龐然大物經商交稅。

  不誇張的說，這三州的知府就是什麼都不做，只要跟進好商會，每年的稅額便是足足的。

  這時，一個師爺快步跑進房間，附耳低語幾句。

  「嗯？有這回事？」段金海猛地坐直了身子。

  「好好的玉蘭河怎麼就發澇了？快說說！」

  段金海上任之前做過足足的功課，這玉蘭河可不是一般河，她連接大靖最大的運河主幹道，一旦發澇真的會出事。

  「我也是剛接到河道司的消息，此事還未聲張，但...」

  師爺臉色焦急，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宣紙，邊比劃邊小聲解釋。

  這是一張【稱量河水】的結果匯總。

  河道司的本職工作之一，以此來預判河水情況。

  取來一斗水稱量，若這一斗水比往年重，那就代表有些地方不下雨造成乾旱，是河水渾濁含沙量大。

  故此水比之前重。

  如果是河水輕，那就代表某地降水充沛，河水不是那麼渾濁。

  這一輕一重之間，都有一個標準數據，是往年統計出來的標準數據。

  如今，玉蘭河水重量比往年足足輕了一倍！

  輕三成，就要發澇，輕一倍，這幾乎就是大洪水的節奏。

  這下段金海坐不住了，急吼吼就要去書房寫摺子上報。

  但是他坐提起筆後，有些愣住了。

  一直到師爺將墨研好，他也沒去伸筆。

  「老爺？」師爺輕聲提醒道。

  他是段金海書童出身，一直跟著他，從孫少爺到少爺，再到老爺。

  雖沒有一官半職，但從實際情況來說，段金海什麼官，他也只比對方低半級。

  「不寫奏摺了。」段金海面色歸於平靜。

  「不寫？」師爺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揚州、蘇州、杭州是特殊的，遇急事不需要向州牧請示，可直接上奏朝廷。」

  （哎呀，前頭寫差皮了，大家無視官職混亂就行，對了，蟹蟹。）

  「我說的不是這個。」

  段金海將筆擱回去，把摺子收好。

  「這兒是揚州，揚州！」

  他微微提高了一些嗓音：「我就是揚州的父母官，一城百姓吃穿度用，耕種織布，乃至婚喪嫁娶我都要管！」

  「啊？？」

  師爺還是有點迷茫。

  段金海第一次當知府，他也是第一次跟著去地方任職。

  倆人懂得一樣多。

  見師爺還在迷糊，段金海嘆了口氣，小聲解釋道：「我們上頭沒人撐腰了。」

  這話，徹底點醒師爺了。

  以前段金海跟著奉常大人做事，在禮部任職，主管宗廟祭祀，國家之禮。

  這種部門只要當官的不作死，很難有什麼無妄之災。

  就算衙門失火也沒事，那歸刑部管，他們負責查案。

  他們只需要管好自己的活就好，出了什麼大事也輪不到段金海背鍋。

  畢竟都是京城當官的，誰家沒有些許人脈關係。

  胡亂栽贓背鍋可行不通，要按照潛規則來玩。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是揚州知府，不管轄區出了什麼事，或好或壞，都算知府一個人的。

  「可這...可...」

  師爺有些急了：「這不一樣啊老爺，您可別胡來！」

  「這是水患，天欲亡...」

  「誰說天欲亡我？」段金海打斷師爺的話。

  「老爺我以前是幹什麼的？司禮掌祭啊！」

  自從參與除氣大會的祭天活動後，段金海一顆蠢蠢之心開始躁動。

  以前大靖不准私自供奉神明，而官方承認的神明也就那幾個。

  存在感被淡化到了極致。

  禮部管的挺多，從國家祭祀到接待外賓，乃至教坊司都歸禮部管。

  但段金海從未真正施展過一身所學。

  因為他是主攻祭祀的那位。

  略微沉思過後，段金海大手一揮：「擬一份告示公布全城，看看城中有無道士法師，請來主持做法。」

  「.........」

  師爺覺得老爺一定是瘋了。

  水患，這可是水患，做哪門子的法！！！

  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先疏散百姓，然後找商會籌錢安置他們，同時上報朝廷？

  這樣一來，到時候不發水也沒事，反正出錢的是商會，就當是新官上任要從中撈點好處。

  若是真的發水就算立功了，至少無有百姓傷亡。

  後續安撫什麼都好說，只要人沒死就行，因為這是一張及格的答卷。

  「還不快去！」

  段金海吹鬍子瞪眼。

  師爺無奈，拱手施禮快步離開。

  待到他走後，段金海臉色陡然一變。

  焦急和無助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胸有成竹。

  「蛟龍血....真的能讓我重振雄風嗎？」

  「能。」

  屏風後走出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

  眼中神光內斂，太陽穴微微隆起，一看就是個武道路數的高手。

  他走到書桌前，恭敬抱拳：「大人，蛇、蛟、龍性淫，取血煉藥，重振雄風只是小事爾，還有更多裨益是您想不到的。」

  段金海面沉如水，手指不斷敲擊桌子。

  「聽說這蛟龍都是有族群的，你莫要累的我...」

  「斷然不會！」男人自信打斷他。

  「您乃一城府君，只要有您的手諭和官印，那蛟龍就是一條孽龍。」

  「呵呵，她藉助揚州城水利修行多年，也是時候該給點利息了，區區龍血又不是要命，您說呢？」

  段金海沉默不語。

  事實並非眼前男人說的這麼簡單。

  他們這是要把那蛟龍趕走，重新供出一個河神出來。

  蛟龍血只是附帶的，有重振雄風的心思不假，可重要的是【更多裨益】。

  比如服用龍血大藥後改善體質，子孫數代各個身強體壯，乃至有天生神異。

  這將會成為血脈代代相承。

  段金海知道的比旁人多些，想的也就更多一點。

  「你們異人閣能保證不出差池嗎？」

  段金海沉聲質問道：「若是出了差池，可別怪本官不留情面！」

  「呵，只要有大人您的官印落下，一切可保無憂。」

  「我們異人閣可不是白蓮教那種叛逆，我們是要走到台前發展的。」

  大漢滿臉自信，連連許諾。

  白蓮教.....段金海臉色猛地一緊。

  在官員體系中畏之如虎的名諱，這些異人竟然直接說了出來，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這就是有組織的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區別。

  對他們而言，白蓮教也不過是個高手眾多的組織罷了。

  無非是手段邪門了點。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修行者們服白蓮教這個龐大的組織，未必服某個白蓮教的高手。

  「如此，我也不做小女兒態了。」

  段金海拿出官印。

  大漢見狀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張絲綢來，上面是他們擬好的文書。

  大抵意思是，玉蘭河神收束水患不利，責令三日後整改完畢，否則就要削去其享受百姓香火供奉的資格。

  朝廷封神也無法一蹴而成。

  即便是皇帝開金口後，該凡間正神也會有一段很長時間的過度期。

  需要百姓用香火供奉，這樣才能大大加快該神成型的速度。

  皇帝開口敕封是確保此神在凡間的合法性和便利性。

  並非立地成神，那是玉帝的權利。

  不過話說回來，別說凡間正神，就是天上的某部分神也需要百姓香火。

  百姓就是皇帝的資本！

  段金海是揚州知府，一定程度上擁有皇帝下發的權利。

  以官場的規矩來算，他若是認為某個山神土地吃閒飯不幹活，便可以禁止百姓供奉。

  就跟罷官一樣。

  當然了，這個罷免還需皇帝審批。

  畢竟現在不是皇朝末期，而是鼎盛春秋。

  從禁止供奉文書公布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正神立刻就會受到桎梏，被動切斷與香火願力的連接。

  凡間正神也是靠【民心】來壯大自身的。

  凡人不能不吃飯，毛神不能沒香火，就這個意思。

  丟掉神位可不是簡單的丟官而已，看看黃十三就知道丟掉神位有多嚇人。

  他還不是土地神，只是藉助百姓之民心開智、化形、覺醒神通。

  如此這般，被趕出十德村後也是元氣大傷，死劫臨頭。

  以上這種情況，屬於該正神一切都是依靠【願力】達成的。

  包括不限於開啟靈智、化形、自身修為....等。

  當然了，還有一些正神可以不鳥朝廷。

  修成正果的正神。

  他們先是修行者，修出成就之後，偶然間成了正神。

  對這類人來說，他們的神職只是兼職。

  如果有一天要失去正神職位，他們大可以掛印而去。

  有一個前提：不要享用香火願力修行！

  這玩意兒是大補，是仙丹，也是毒藥。

  加速修行、凝聚神軀皆沒問題，可一旦失去正神職位就都得還回去。

  這就相當於一個人吃皇糧吃胖了，離職的時候要把他的肉按俸祿割掉。

  元氣大傷都是輕的，大概率是暴斃。

  所以，對修行者來說，香火願力這玩意兒能不用最好不用。

  可以拿來塑一個外顯金身，或是灌注到某個不重要的法器里。

  初步煉化即可，就算捨棄也不傷根本。

  萬一有什麼官司糾紛，直接扔掉走人便是。

  香火願力還有一個別稱：人道之功。

  清掃六天故氣那個叫天道之功。

  .....

  且說那大漢離開府城後，直接去往揚州城外一處莊園內。

  這裡，一個身披水藍色長袍，面向陰柔的男子正在等候。

  見大漢回來後，他面帶笑容，拍拍手：「不愧是金口猛虎孫毅剛，在下佩服。」

  異人閣護法，金口猛虎——孫毅剛。

  金口是對他遊說本領的肯定，猛虎是對他這個人的比喻。

  都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話一點也沒毛病。

  他僅憑一張嘴便能遊說段金海在文書蓋章，對河神動手腳，其本領可見一斑。

  孫毅剛深深看了他一眼，把那蓋了印的文書拋過去：「如此事成，我們也兩不相欠，人呢？」

  「好說好說。」

  陰柔男捏了個印，似乎是在傳喚什麼人。

  很快，一個相貌溫柔如水的女子款款走了出來。

  貼身拖地長裙盡顯身段，面龐白皙秀麗，頭髮盤成一個婦人鬢。

  看起來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實則已經三十歲。

  對上那雙眸子，不禁讓人讚嘆一聲：好一個水做的老嫂子。

  看見此女，金口猛虎眼裡閃過一絲失態，但很快恢復清醒。

  「我只是受了結拜大哥死前託付，特地來尋嫂嫂。」

  也不知道這句多餘的話算不算欲蓋擬彰。

  陰柔男面帶微笑：「金口猛虎忠義無雙，在下佩服。」

  誇讚捧人的話張口就來，怕不是陸凡在這兒，這陰柔男也是一頓猛夸。

  眼瞅孫毅剛要帶人離開，陰柔男出聲叫住：「孫護法且慢。」

  「嗯？」

  孫毅剛臉色微變，把嫂子護在身後：「你待如何？」

  見他警惕心十足的動作，陰柔男曬然一笑：「不必如此，我出身白蓮教不假，但也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這一點孫護法應該了解的。」

  孫毅剛不為所動。

  陰柔男接著道：「我想再和孫護法做一樁交易。」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報酬是專門應對奼女大法的散功丹，孫護法你也不想讓嫂夫人一直.....」

  一聽這話，孫毅剛臉色陡然一變。

  轟————

  滾滾氣浪爆發開來，他雙眼泛著銀白色光芒，罡氣不斷匯聚，在手中形成兩柄巨大的單手戰斧。

  陰柔男臉色微變，強裝鎮定，語速飛快道。

  「相必孫護法你也了解清楚了，你那結拜大哥只是凡人，當年他將家產賭的精光，還連累嫂夫人被賣到合歡宗。」

  「這與旁人無瓜葛，我得知嫂夫人落難已經第一時間出手援助，奈何奼女大法要與不同男人交....」

  「住嘴！」孫毅剛怒聲打斷。

  他早年混跡市井有過一個結拜大哥，是個凡人。

  後來他有機緣接觸更高的世界，便離家闖蕩。

  待到學有所成歸來時，這才發現那賭鬼大哥輸的把媳婦兒都賣給合歡宗當奼女了。

  那合歡宗的奼女大法很是詭異，入門後，一旦停止修行就會老的很快，而修行的話....就必須與不同的男人交合！

  「你有散功丹？」孫毅剛臉上帶著森然殺意。

  這一刻，若是陰柔男敢拿出散去奼女大法功力的丹藥，他鐵定會暴起殺人奪藥。

  金口猛虎，金口如此厲害，那他猛虎的稱號也不會弱了。

  「我沒有，但龍血可以。」陰柔男面色平靜道。

  「龍，龍血？」這下給孫毅剛整蒙了。

  「對，蛟龍血也可，要一整顆蛟龍心提煉的精血。」

  慢慢地，孫毅剛眼神變的詭異起來。

  「你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空氣中肅殺氣氛更凝重三分。

  如果說剛才他是路過偶遇的惡虎，那此刻就是一頭鎖定目標的惡虎。

  「談不上算計，從一開始我就未向孫護法隱瞞半分。」

  陰柔男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他雖然身為白蓮教旗下護法，但論起來還真不一定能拼過這廝。

  切磋他必勝，生死搏殺他必死。

  孫毅剛沉默幾息，似乎是有些動搖。

  確實，從一開始這人就沒騙自己。

  合歡宗他有所了解，奼女大法他更了解。

  嫂子的境遇他更了解，只是一直在自己騙自己罷了。

  這時，那女子面帶溫柔，拉了拉孫毅剛的衣角：「叔叔不可如此，能重獲自由妾已經無比滿足，容貌又算得了什麼。」

  「不可為了妾身冒險。」

  講真的，她不開口還好。

  孫毅剛怎麼說也算文武雙全，能叫被江湖人稱【金口】的說客豈會短智。

  可.....她這一開口，孫毅剛反而應下了。

  「將所有計劃說明白。」

  都是江湖上混的，誰不知道玉蘭河神背後有一條老龍王支撐。

  那可是養龍潭出來的龍種，已經徹底化龍的存在。

  見孫毅剛如此說，陰柔男當即大喜：「好說，借你的白虎罡氣一用。」

  「你要我屠蛟龍？」孫毅剛忍不住皺眉。

  屠蛟龍聽起來威風，可背後代表的是與【龍種】這一脈徹底交惡。

  這事兒藏不住的，屠龍後身上會帶有龍族怨氣，若沒有高深法門洗不掉。

  這怨氣會隨著真靈一代代流傳。

  基本上，屠蛟龍的人就算死了投胎也不得安生。

  因為到哪都有龍族的身影，就算下輩子也不得水族待見。

  「不，不不不！」陰柔男連連否認。

  「動手的是我們，但有一個道號術玄的道士要來壞事，三十年道行不簡單，孫護法出手攔下他即可。」

  「野道士，與龍虎山有交情，但沒有師門。」

  「區區三十年道行？不過是個三錢的法師，至於嗎？」孫毅剛皺了皺眉。

  【三錢】，最近朝廷剛推出的劃分方式。

  （小說設定，古典修仙這一點麻煩，境界和戰鬥力不同步。）

  原本是以【品】劃分，是國師提出來的，但被永興帝強行改為【錢】。

  代表身份的物件也從玉變成天圓地方的銅錢，是特製版本。

  一錢最低，九錢最高。

  十錢是絕頂，龍虎山天師那個級別。

  一、二、三錢統稱為法師；四、五、六錢是真人；七、八、九錢是高功。

  十錢為絕頂，擁有百年道行且具備【保送飛升】資格的才能稱為絕頂。

  十年道行為一錢，但晉級不僅僅要有道行，還要有相應的【成績】才可晉升。

  不過眼下天地大變，凡是出身正派的道士，只要道行足夠就直接升錢了。

  目前，明面上的保送飛升就一位。

  人間絕頂——龍虎山張天師。

  這是家傳的保送資格。

  「他可不是普通的三錢法師，不然我也不會特地請孫護法你這位五品高手出馬。」

  五品，對標道士的五錢真人。

  僅僅以道行來說，五品最次也是五十年道行的程度。

  孫護法修的是白虎罡氣，本就擅長殺伐。

  後又掌握凝罡成兵之法，論戰鬥力對上六品絲毫不落下風。

  習武出身，作戰風格是近身對敵，反而是對手稍有不慎就有被斬殺的可能性。

  「既然是三錢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孫毅剛面無表情，高手的深沉一覽無遺。

  道行幾乎決定上限，區區三十年道行，別說他是個野道士，就是龍虎....就是其他大教弟子也不懼。

  「那就一言為定！」

  陰柔男一拍手，語氣輕鬆愉快。

  孫毅剛不想跟他多交流，約定好時間後便帶著嫂子離開。

  他走後，陰柔男滿意一笑：「呵，論懂人心還得是合歡宗，我聖教不及她們啊....」

  誰能想到，僅僅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便可驅使一位擅長殺伐的五品高手！

  而且還用了他兩次！

  脫身一次，出手一次。

  女人吶女人，不光懂女人，更懂男人....

  佩服之餘，陰柔男開始回憶自己的計劃有無紕漏。

  說客是孫毅剛當的，文件是段金海批的，屠龍是百姓乾的。

  而陸凡....呵呵，以他的性格一旦和孫毅剛動手，打急了定然是下死手。

  一來二去，甭管誰死了都是好的。

  異人閣可不僅僅只有一個護法。

  三十六義劃分四方，段金海也只是西方的其中一個。

  陰柔男細細思索一番。

  「如今周強未歸，怕不是栽了。」

  「也罷，這人我留不住，實在是可惜。」

  「嘖，那可是出自天罡法·五行大遁的篇章，這小子有幾分悟性但沒福氣啊。」

  周強沒回來，那勾引陸凡上套就要多劃分一番功夫了。

  原定計劃是讓周強參與屠龍活動中。

  秉承：敵人要做的我們都反對這個道理，陸凡勢必會插手。

  可眼下周強未歸，為了確保陸凡上套，他必須再做謀劃才行。

  想來想去，陰柔男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

  根據情報來看，陸凡此人外表和善內心冷漠，只會對【熟人】伸出援助之手。

  這樣的性格說是處事淡然也行，但更多的，反而是【功利心極重】。

  因為他把【感情】也算在得與失的權重之中了。

  想讓這種人出手必須是有利可圖才行。

  思索後，陰柔男從袖口拿出幾張金燦燦的書頁。

  他先是把空白的幾張撕下來。

  猶豫一會兒後，又把有圖畫的那張粘了回去。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便宜你了！」

  「吐焰術....嗨，聊勝於無，被我的水法所克無傷大雅。」

  此時，陸凡還在趕往揚州的路上。

  這一次他【功】上的收穫不多，但【行】上的收穫堪稱巨大。

  也體悟了百姓疾苦和【威力】。

  不要求產生共情，但至少沒忘記自己也是人族。

  收穫更多【百衲衣】合成材料的同時，也對自身法術感悟精進。

  天書法術尤甚。

  人間有行，連帶法術精進的也更快。

  不僅是他，還有白霜和黃十三也是如此。

  搭配自身悟性，兩兩相加堪稱神速。

  「童兒們，都加快速度，下一站揚州怕是有場惡戰要打。」

  「領命！」

  「嘎嘎，打他！」

  「嗨嗨，又中他...咳咳，又中老爺一計！」

  「哈哈哈...汪嗚~」

  陸凡一直惦記著周強所說的話。

  【引陸凡去揚州玉蘭河附近】。

  「玉蘭河這麼長，難不成他算準了我的落腳點？」

  「還是又有什麼么蛾子？」

  .....

  三日後。

  這三天，揚州城傳出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很零碎，也不知源頭從哪來。

  總結起來大體可以歸類於一個意思。

  玉蘭河神要求百姓每年供奉一對童男童女。

  否則就要引動運河，發大水淹了揚州城。

  今年河水已經開始暴漲，一旦來場大雨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百姓都有目共睹，本就心中生疑。

  官府也發布了緊急告示，讓百姓速速遠離河道。

  若是家住河道附近的，可暫時去城外的棚戶居住，那裡有城中善人布施粥飯。

  這番舉動徹底坐實了【謠言】。

  這下，百姓開始慌了。

  今天是做法祭祀的日子，城外沿河道的幾個鄉暗暗一合計，最終還是抽籤了。

  先抽哪個鄉，抽中之後該鄉的村正出來抽。

  接著這個村的村民開始抽。

  如今童男童女已經選出來，就藏在祭祀的隊伍中。

  開始祭祀後，他們會被偷偷推下水，也算完成河神的任務了。

  岸邊，祭祀如火如荼的舉行。

  而玉蘭河神卻始終不見蹤影。

  她被困在水府了！

  「可惡啊，甚麼賊人布下的結界，竟然敢阻撓我外出約束河水！」

  蛟龍之軀瘋狂衝撞結界，即使頭破血流也毫不在意。

  得知皇帝開口允許【全民供奉】後，她就一直提防有人暗算自己。

  這是龍君給的【如何當好一個正神】手冊中比較關鍵的部分。

  意思就是說，有些人想取代正神位置，但他又不敢出手將原先的正神打殺，就會暗中使法子。

  她一個族兄就中過奸計。

  好友請他喝仙釀，趁他喝醉沉睡時，趕緊出去禍害水域。

  同時暗中攛掇一些人散播流言。

  這個族兄睡了一月有餘，醒來後發現自己的符印晦澀不明，一身實力被壓制到極點。

  更重要的是頭腦已經開始混沌。

  借願力開智、化形的，終將受到願力鉗制。

  之後，他又遭了百姓往河裡投放穢物。

  他盛怒之下傷人，結果被官府舉兵討伐。

  打是肯定能打過的，但他不敢也不能動手。

  在大靖境內打殺官兵，這行徑與造反無異。

  最後這族兄白白丟了河神之位，由化形蛟龍退化成龍獸，不被族群認可，扔出去自生自滅了。

  河神小龍女以為自己遭遇的和族兄一樣，故此拼命衝撞結界。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結界與玉蘭河乃至運河有所勾連。

  她衝撞的越厲害，兩條河水就越泛濫。

  白蓮教並不敢做法發洪水淹沒兩岸，因為這是宣戰的節奏。

  明著來不行，要暗地裡來。

  所以，河水看似泛濫實則不會突破底線。

  但，結界勾連河水和運河，只等小龍女衝破結界後洪水才會泛濫。

  牽一髮動全身，加上之前的流言、百姓的怒火、埋伏在岸上的武者。

  以及蓄勢待發的孫毅剛。

  這波可謂是連環計中計，一箭多雕。

  此時，年紀尚小的小龍女失去耐心，直接祭出符印。

  「我這是心繫百姓，迫不得已才調動符印力量，不算肆意動用權柄，老天爺肯定不會怪罪我的。」

  她念叨幾句後，龍嘴銜著符印，猛地朝結界撞去。

  轟——————

  原本堅固無比的結界此刻猶如紙糊的一般。

  畢竟是在玉蘭河內，一旦小龍女動用河神符印，她就是【神】。

  區區結界想攔下她簡直是說夢話。

  衝破結界後，幾張粘合在一起的天書出現在眼前。

  「誒？這是誰的東西丟了嗎？」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乾脆一併叼在嘴裡。

  來不及細想，因為結界破了，河水也開始泛濫了。

  「不好，要遭了要遭了吖！」

  小龍女突破結界後，當即察覺情況大大的不妙。

  玉蘭河在泛濫，運河也涌過來無數河水。

  岸邊還有百姓在祭祀！

  先救人！

  「昂————」

  一聲稚嫩的蛟龍吟聲後，僅有三米多長的她衝出水面，開始沿著河道遊動。

  每游過一寸，泛濫的江水立刻下沉，即便是她離開河水也不會再上漲。

  此時，人群中一小撮百姓握緊了手中的鋤頭。

  「法師說了，他會設法暗中助我們，只需要我們打就行了。」

  「不管你們去不去，我一定要去，我兒子...我家裡就這一根獨苗苗！」

  「別瞎說，咱們村商量好的一起去！」

  「就是，今年是你家不假，但明年還要抽籤！誰也跑不掉！」

  「娘嘞，這可是屠龍啊....」

  「別胡說，這撐死是條孽蛟，該死的東西！」

  這些百姓身上均是掛著陶罐，有的乾脆是土罐。

  裡面飄來絲絲惡臭。

  而隨著他們情緒高漲，一股股特殊的【意念之力】在頭頂徘徊。

  最終，這些氣和百姓手中的鋤頭、鐮刀、耙犁、斧子等農具勾連。

  另一邊，一夥偽裝成漁民的武者也露出真容。

  他們身處蛟龍的必經之地，手中鏈勾、魚叉、勾網早已暗暗置放在水裡。

  只待蛟龍游過就可收緊，屆時還不是任他們宰殺。

  「兄弟們，都看清那龍嘴裡叼著的是什麼了嗎！」

  「嘿嘿，別說老哥不地道，待會兒先弄死那小蛟龍，再各憑本事瓜分天書！」

  「幹完這一票，咱們也是仙師了！」

  隨著他不斷煽風點火，人群開始躁動。

  但仍有人相對清醒：「那可是蛟龍啊，就算是條小的，那也是....」

  「你傻了吧王二？蛟龍又如何？是那種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神龍嗎？」

  「你看仔細點，只要不讓她飛起來，弄到岸上未必比猛虎厲害！」

  王二一聽這話，當下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講真的，蛟龍只是比猛虎多了幾分神秘色彩，天生掌握御水的能力而已。

  水中確實無敵。

  但如果弄到岸上....算起來對方僅一丈有餘，遠不如惡虎可怕。

  他們對付過的惡虎光身體都丈余了，連帶尾巴可比這蛟龍嚇人。

  再者說，這蛟龍近看有些憨憨的.....

  問題不大！

  ....

  小龍女全然不知已經有人開始算計自己，仍舊哼哧哼哧調動符印力量壓制江水。

  「嘿嘿，幹完這一票，百姓肯定更崇拜我。」

  「到時候我的功德簿上又添一筆。」

  「爹爹也不必為我操心化形的問題了，我也能把化形用的法器給弟弟妹妹。」

  「等到化形後，我就去找神霄派的大姐姐，讓她帶我走江。」

  「我一定能像爹爹一樣，成為一條優秀的化龍蛟。」

  小龍女算盤打的震天響，鼻涕泡都快美出來了了。

  眼瞅要經過百姓出沒的地段，她趕忙低頭，把臉埋到水裡。

  他們要是把大肥豬扔下來我能吃的吧？

  應該可以吃的吧？

  我是凡種，吃這種人間祭祀的血食沒問題的吧？

  唉喲，他們萬一給我套一個大花環怎麼辦？

  好害羞好害羞喲~

  小傢伙不諳世事，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是美好的。

  終於，她身軀游過第一波百姓。

  這群百姓趕忙跪下頂禮膜拜。

  她龍軀微微抖了抖了，不敢應聲，悶頭快速游過。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噗通！

  一陣落水聲陡然響起。

  「誒？是有大肥豬落水了嗎？」

  她加速游過去，定眼一看，竟然是兩個哇哇大叫的孩子。

  「不好！」

  她下意識加速游過去，想要頂起這兩個孩子送回岸邊。

  可誰曾想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哇——好痛啊，誰家的魚鉤沒收嗎？」

  小龍女猛地抖了抖身體。

  但兩個孩子還在掙扎，她顧不得查看身體，繼續朝那邊游過去。

  蓯、蓯、蓯！

  一連數道劇痛再度傳來。

  小龍忍不住痛呼一聲：「昂————！」

  這一聲吟叫仿佛成了開戰信號。

  「上啊！！！奪回我們的孩子！！」

  「打死這個邪神！！」

  「殺了它！！」

  一聲聲飽含殺意的叫喊響徹雲霄。

  與此同時，置放魚鉤的假漁民也齊齊發力：「拉——！」

  「一二——拉！」

  「一二——拉！」

  巨大的魚鉤深深刺入小龍女體內，她越掙扎倒鉤反而刺的越深。

  「昂——————！」

  「好疼啊！」

  「你，你們幹什麼吖！」

  小龍女滿臉驚慌失措，連連解釋：「不不不，我是要救他們，我不是壞人！」

  她此時是龍軀，發出來的只有高亢的吟叫聲。

  武者們可不管這些，運起內力齊齊發勁。

  噗通~

  蛟龍軀瘋狂掙扎，尾巴拍打水面濺起巨大水花。

  猝不及防之下，她竟然被生生拖到岸上。

  見狀，負責做法的法師突然高聲怒喝：「孽龍已經入套，閒雜人等速速退避！」

  這聲音用了法術加持，擴散開來。

  不明真相的百姓無不驚慌失措。

  一早就有所準備的差人入場維持秩序。

  水火棍和皮鞭不斷抽打，將人趕走，只留下被抽中的那個村子。

  「開始屠龍————！」

  法師又是一聲高喝。

  緊接著，這些百姓紛紛將陶罐土罐砸在小龍女身上。

  啪——

  一個土罐砸在小龍女頭上，碎裂開來，裡面的屎尿當頭淋面。

  她眼神帶著迷茫，不可置信看著人群。

  這些人，狀若妖魔！

  「你，你們....這到底是為什麼吖？」

  這次是口吐人言。

  沒人聽他解釋。

  百姓早已被憤怒沖昏頭腦，假漁民眼裡滿是貪婪。

  其他參與進來的，儘管與自身利益關係不大，但也陷入【屠龍】的狂熱。

  有不少人知道玉蘭河神是好的，畢竟之前那麼多年都風調雨順。

  可那又怎樣？

  這可是屠龍，說出去能吹一輩子！

  要是能趁亂喝一口龍血，保不齊還能延年益壽。

  人性的醜陋和劣根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殺啊！！！」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小龍女欲要起身掙扎，卻不料那對孩子的父母沖了上來。

  鋤頭、耙犁重重砸在她的頭上。

  砰——

  這一擊並不疼，但打的她失魂落魄。

  心裡疼。

  隨後便是無數農具、刀斧加身。

  當小龍女有意識要反抗時，那法師突然祭出一張文書。

  這是【罷免】她河神身份的文書。

  罷免不是一個知府說了算，但至少在皇帝審核期間，這河神算是廢了。

  文書一出，香火願力開始反噬。

  「呃啊————！」

  「昂！！！！」

  小龍女逐漸開始神志不清，獸性占據上風。

  她瘋狂扭動龍軀，原本只有三米長的身軀竟然飛速漲大，最終變成一條十多米的神龍。

  「為什麼——————！」

  「吼————！」

  一聲長嘯，龍尾甩動，將數個村民拍飛出去，重傷吐血。

  「不，不可能！」

  假漁民頭頭驚恐大叫一聲。

  怎麼會這麼大！

  她還會法術?

  他娘的，我被人算計了！

  那法師也微微愣神，旋即額頭冷汗直流：「大小如意？這老龍王從哪給她找的血脈精華！」

  「不好，風緊扯呼！！！」

  面對恐怖的巨獸，人群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囂張氣焰。

  然而，面對一條十多米長、還會飛巨獸，他們豈會有活命的機會。

  「吼——————」

  「人類都是壞人！很壞很壞的人！」

  「我不要化形，也不當人啦！」

  小龍女如哭泣般的憤怒聲中，夾雜著委屈和絕望。

  ————

  「呵呵，終於失去理智了。」

  「如此甚好，我也有理由入場。」

  「孫毅剛已經對上陸凡，但願這次一箭雙鵰，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