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
2024-07-13 02:06:30
作者: 淳汐瀾
林逸忽然回想到,張續見他第一眼,神色就不怎麼對勁,但當時的他並未放心上。
張續還曾問他是否去過米國。而他去米國是為了執行任務,當時也沒多想,直到現在回想來,才驚覺,張續果然有大問題。
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這人既然知道下線已然暴露,不趕緊逃跑,居然還想著嫁禍自己,也不知安得什麼心。
林逸自認一向小心謹慎,從不亂發言論,在劇組行事也很小心。從不喝別人遞過來的水,也不亂吃外頭的食物,與男女演員保持距離。到了老秦這兒,還馬虎大意,這是對他的嚴重打擊。
老秦笑了笑說:「你平時確實很小心,也謹言慎行,但你有一個最大的毛病。估計你自己都沒察覺。」
林逸挑了挑眉。
「自從做了你的助理,我很快就察覺你這個毛病了。」
林逸木住,趕緊問:「什麼毛病?」
老秦卻賣關子,不肯告訴他。
「只要心細之人,都會發現你這個毛病,尤其是咱們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老秦笑了笑說,「你這個毛病,是天生的。儘管後天能改過來,但會很難。所以,你並不適合搞偵察方面的工作。」
這會子林逸隱隱明白過來,老秦說的應該是他的面盲症吧。
……
基於張續擁有比較高的人氣,為了降低社會影響,王國威帶著幾名普通制服,來到劇組,隨便找了個犯罪理由,便帶走了張續。
張續被帶走時,還是懵的,不過面對制服亮出來的逮捕令,以及「有人控告你違背婦女意願,並提供了人證物證」要給他上手銬時,並未過多掙扎。
臨走前,他還特地看向林逸。
林逸和其他人一樣,擺出震驚的表情,眼睜睜看著張續被帶上警車。
警車走後,劇組如同冷水落入一鍋滾燙的熱油中,全都沸騰了。
「張續居然會犯這種罪?」眾人全都覺得不可思議。
演員們只是帶著看戲的神色,並未有過多的想法,反正死的是道友,又沒死我。
此時最難受的莫過於導演張良才了。
主演忽然被抓,絲毫不給他這個大導演面子,看來張續犯的事可不輕。不管張續能量有多大,這個演員短時間內肯定廢了。
接下來得重新找演員,這種由央視主導的正劇,他這個導演還得上報給製片人。
讓副導演繼續拍配角戲,張良才則在開車走了。
第二天,張良才回來,打量林逸片刻,這才道:「上頭決定由你來演羅晉東。」
林逸愕然,趕緊說:「我不行的,我都沒研究過羅晉東這個角色。」
張良才神色複雜地道:「那你就趕緊琢磨琢磨。」
為了讓林逸儘快適應羅晉東這個角色,還特地給林逸放兩天假。
「那劉玄武怎麼辦?」
「與製片方和編劇都商議過了,你一人飾演兩角。反正原著中,作者埋的伏筆里,羅晉東和劉玄武本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編劇已經在修改劇本了。等新劇本出來,你就開始演羅晉東。」
林逸還要說什麼,張良才斷然道:「這是上頭的意思,大家很看好你的演技,指定讓你演。」
見林逸一臉茫然,張良才心中也說不出的滋味。
早就聽說林逸有背景,他一直認為是孫家在背後扶持,身為央導的他,只是把林逸歸類為張續這一層次,也沒過多放心上。但這回發生的事,卻刷新了他對林逸的認知。
不止素有官編之稱的秦大福看好林逸,就連總製片人也指名要林逸參演。
他與製片人私交不錯,便問是否有內幕。
他可沒忘,林逸似乎得罪了新上任的大老闆王友全來著。
總製片悄聲在他耳邊說:「編劇圈中早已證實,《盛開》編劇沉香,來頭賊大,連咱們大老闆都得退避三舍。」
張良才:「……」
總製片又道:「聽朱壽春講,沉香與林逸可是鐵哥們。」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前任大老闆於廣森,就有林逸的手筆。」
張良才倒吸口涼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聽朱壽春講的。」
張良才瞪大眼:「那麼一個三……他一個導演,他是怎麼知道的?」
好險,差點就把「三流」二字說了出來。
總製片卻一副「了解」的表情,又小聲道:「誰叫人家與沉香是髮小呢?我才得了個消息,張續被抓,就有林逸的手筆。」
張良才瞪大眼,不過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表情,喃喃道:「怪不得,那個帶頭抓張續的人還特地看了林逸幾眼。」
忽然覺得林逸也太陰險狠毒了,你要羅晉東這個角色,你自己來爭取,或找背後的關係運作也好嘛,居然用這種下作手段,太卑鄙無恥了。
總製片拍了張良才的肩膀:「反正,這個林逸,絕對不能得罪。」
看著還一臉茫然的林逸,張良心有些心寒,還有些鄙夷,什麼宅男、低調、謙遜、斯文之類的人設,統統都是假的。
但不喜歸不喜,張良才還是熱情洋溢地做林逸的思想工作。
「上頭讓你演,肯定是看好你的演技和實力。你也別有太大壓力,先給你放半天假,好生琢磨下羅晉東這個角色。我相信你能演好這個角色。」
……
劉權屁顛顛地趕來劇組,重新給林逸簽訂了合同,這回可是喜得見眉不見眼了。
「一定要好生把握這個角色,爭取靠羅晉東這個角色成功轉型。今後你的演藝生涯才能更寬更闊。可別總是在偶像圈裡打轉。」
這種正劇,由央視出品和認證,並參演其重要角色,才有資格稱為實力派演員。
林逸嘆了口氣,拿著羅晉東厚厚的台詞,頭都大了。
羅晉東是從小與爺爺相依為命長大的草根派,在他在官場小有斬獲時,爺爺卻車禍離世。
下一場戲,就是羅晉東聽聞爺爺噩耗後的反應。
回到賓館,林逸揉著眉心,開始回憶,當初爺爺離開時,哭得鼻涕橫流的自己。
再說了,那種傷心的哭法,也還有三成的做戲成分,只為了博得街道辦和鄰居們的同情。
號啕大哭肯定是不行的,畢竟羅晉東都是30歲的成熟男人了,有城府,有自控能力。
再則,林逸本人也不適合這種哭法啊,他可是一哭就會鼻涕跟著一起流的。
又回想了那些記憶中失去唯一親人的各種反應,有的是默默啼哭,有的是放聲大哭,還有的故作平靜……
思來想去,還是故作平靜地悲傷比較適合男主角內斂隱忍的性格。
晚上,林逸又接到了王國威打來的內部電話。
「張續不肯承認他是間諜,就算他的下線指認他,他也來個死不承認。」王國威生氣地道,「這傢伙,還真是滑不溜秋的。前腳才把他抓進來,後腳便接到了不少疏通電話。」
現在他的壓力也很大。在沒有確實證據之前,完全靠猜測和巧合,都不敢用貴賓的待遇招呼人家。
林逸趕緊問道:「你沒有把他放在我這兒的鋼筆攝像機告訴他吧?」
「老子做了多年反諜報工作,這點警覺性還是有的。這傢伙偷偷把東西放在你那,肯定還留有後手。」
林逸哼了哼說:「他這是篤定我就算找到了攝像機,也無法弄出裡頭的機密資料。」
王國威也恨恨地道:「把他全身上下都搜羅了一遍,都沒找到開啟攝像機的密匙。」
「如此重要的東西,他肯定不會放在自己身上。」
「唉,又不能用刑,只能先關著。如果再找不到證據,就只能放人了。」所以王國威只能把希望寄託到林逸身上。
「這陣子你得小心些,鋼筆放你那,就是個不定時炸彈,說不定會有人來偷取。」
「我明白,我會小心的。倒是你,千萬別走漏了風聲才是。」
「我是那樣的人嗎?」王國威又道,「一模一樣的鋼筆模型我已經找人做好了,明天就給你送過去。你看是你讓你的助理來拿,還是我找人給你送過去?」
林逸想了想,說:「我會讓老秦出去給我買東西,然後你們再聯繫。」把老秦的電話給了他。
「這種機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你大咧咧地讓助理來取,不怕泄露?」
「放心吧,老秦是第一個發現張續不對勁的人。」
「喲,這人還挺細心的嘛。」
「那是,人家好歹是專業的偵察兵出身。」
次日,林逸拍戲去了。
等林逸拍完哭戲,老秦回來了,不動聲色地與林逸點了點頭。
中午吃飯時,老秦趁人不注意,對林逸小聲道:「已經把鋼筆放回原位。屋裡屋外我也檢查過了,暫且沒有動靜。」
晚上,回到賓館,林逸迫不及待地從電視機下取出這支鋼筆。
果然做得一模一樣,連頭尾兩個小孔也做得有模有樣,不仔細辨別,根本看不出來。
重新放回原位,林逸在屋子裡踱著步子。
「你說,如果你是張續,發現自己有可能暴露,第一時間轉移證據是常規操作。那麼,接下來,張續會如何做呢?」
老秦說:「兩種可能。一是張續被無罪釋放。然後偷偷潛入你房間,把鋼筆拿走。第二種可能,就是他的同夥偷偷潛入房間偷走。」
林逸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我研究過張續的生平資料,他的個人履歷和經歷,並不足以讓他成為一名優秀特工。至少,時間不允許,能力不允許。以他的身份,以及所處環境,他壓根就沒資格成為國外勢力的重要核心成員。那他為何就如此機警呢?」
老秦也有些想不通。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林逸問老秦:「你說,接下來,萬一張續被無罪放了回來,他肯定會第一時間來拿鋼筆。你說,咱們是抓現行,還是故意讓他拿走?」
老秦想了想,說:「這個我也說不好。要不,還是問下國安那位。」
忽然老秦又迷惑了,林逸只是一名普通藝人,什麼時候與那邊的人接觸上了?
王國威說:「張續背後肯定還有大魚,當然故意讓他得手。」
這個任務就比較重了,為了守株待兔,得一直守在這兒。
老秦主動攬下了盯睄的任務。
但這樣一來,林逸身邊就沒人打點了。
想了想,林逸還是決定,把花滿橫叫來。
看著躺在被子上睡大覺的花滿橫,老秦一臉懵地道:「就它?」
林逸輕輕摸了花滿橫的背脊,這傢伙一臉享受的表情,嘴裡還打著輕微的呼嚕。
「你可別小看他,就讓他負責盯睄吧。」
「你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放心,我有分寸的。你還沒見識過花滿橫的本事,等你見識了,就明白這傢伙有多豪橫。」
……
五天後,張續被無罪釋放。
一則王國威沒有找到他犯下的確切證據,二來,此人背後也有不俗的能量,王國威也頂不住壓力,只得把人放了。
但出來後的張續並未立即回劇組,只派了助理去賓館,收拾他的貴重物品。
得到王國威指示的林逸,也開始暗自戒備。
又過了一天,劇組已拍完鄉下的戲份,將收拾回城。
收拾好東西,跟隨劇組上了大馬車,那支鋼筆依然還躺在賓館房間的電視機凹槽中。
林逸很是無語,只得讓花滿橫和老秦一起留下來,繼續守株待兔。
張良才見林逸自己提著大包行李上車,便問道:「你的助理呢?」
「我讓他開車回去。」老秦還開了輛保姆車來,自然得開回去。
「那你的花滿橫呢?」
「老秦帶著呢。」
林逸放好行李,上了大巴,再度看了賓館一眼。
三層樓高的賓館,平平無奇地承載著林逸的打量。隨著大巴車的啟動,賓館消失在視線,林逸坐正身子,又給王國威發消息。
「我已經離開劇組了,我把老秦留下了。也不知對方什麼時候行動。」
「放心,張續被抓的當天,我就已安排了人守在賓館四周。」
大巴車把大家拉到一所大學校的禮堂里,這棟樓類似於政府辦公大樓,主角羅晉東將在此處辦公,未來將有三十場戲,會在這棟大樓以及旁邊那座圖書館裡拍攝。
劇組給演員們訂的賓館則在附近的一間三星級賓館裡,因為時間比較緊,在賓館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進入到緊張的拍攝工作中。
老秦和花滿橫是在晚上11點多鐘回來的,見林逸早已呼呼大睡,便沒打攪他,各自休息去了。
唯獨花滿橫,見林逸魂魄離身,便出去找林逸去了。
今天剛好是農曆十五,又是林逸給將死之人入夢的日子。
聽到花滿橫的叫聲,有些意外,趕緊把花滿橫叫到一邊,小聲質問:「你出來做什麼?」
「就是想看下你在陰間是如何工作的。」花滿橫到現在都還不怎麼明白,為什么正常人類還會離魂做鬼神,太牛逼了。
「亂彈琴。」林逸生氣地道,「你應該回去守著我肉身才是。」
「你的肉身躺在賓館房間,有什麼好守的。」
「蠢,萬一被壞人傷害了我的肉身怎麼辦?」林逸趕緊讓他回去守著自己的肉身,哪兒也不要去。
把花滿橫趕了回去,林逸完成這回的任務,準備去找張續。
張續被放回來後,意志有些消沉,對於父母的追問,一口咬定是被人陷害。
父母也信以為真,便沒當回事。
林逸看了牆的時間,已是12點了,這傢伙還沒有睡,正對著拿著,他湊近看了眼。
「以後不要再來聯繫我了。你們去林逸房間把鋼筆拿了就趕緊出國去吧。」
但這段文字並未發出去,他很快就給刪掉了。丟開手機,一會兒坐,一會兒又站起來,在房間內走來走去。
顯然,這回鐵窗五日游,還是把他的膽子給嚇破了。
林逸見他半天都不去睡覺,只得往他身上吹了口氣,讓他沉沉睡過去,再進入他夢中。
「張續!」林逸威嚴地把張續叫起來,「我是陰間鬼神,要拘你去地獄受刑,乖乖跟我走吧。」
張續茫然地爬起來,看著床上躺的自己,驚叫:「我死了嗎?」
「你都被人害死了,你還不知道嗎?」林逸沒好氣地道,「你堂堂中國人,怎能做外國人的走狗?城隍大人非常生氣,要我捉你去地獄,受一百年鞭刑,再下油鍋炸上一百年。」
張續驚叫一聲,雙眼一翻,身子便倒了下去。
林逸木住了,看著躺在地上張續的魂魄,這才發現,此人魂魄極為虛弱,並且透明度相當高。暗忖,估計這傢伙被五日鐵窗游,給嚇破了膽,吃不好睡不好,以至於魂魄變得極其虛弱。如今再被他這麼一嚇,就直接給暈過去了。
林逸暗罵了三字經,雖然有辦法弄醒他,但見如此透明的魂魄,估計也經不起折磨,只得把張續魂魄送回他肉身,並給他施了安魂咒。
「有膽子做蠢事,卻沒膽子承擔後果。真是高估你了。」
拿起張續的手機,通過他的指印解子鎖,打開聊天記錄,把剛才那段話重新編輯發了出去。
那頭沒有回覆,但相信負責監聽張續手機的諜報人員應該會通過這條短順藤摸瓜,查到對方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