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吾為閻羅！

  薛平望臉色有些難看，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登樓如此挑釁，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

  他原本只當左道奇是為了自己的名聲，敢以登樓挑戰陰神，但沒想到，如今左道奇真的奪魁了，且還要再次向他挑戰。

  「你就這麼想死嗎？」

  

  薛平望面色鐵青，用著一種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左道奇。

  他此言一出，左道奇面上的溫和也緩緩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輕蔑的冷然。

  「好一條老狗，枉活三百餘載，一生不見功勳，借你薛家在東南之地的餘蔭，不過才修行到陰神之境，搖唇舞舌，不思國土統一，裂土割據，無腦、無智、無父之老狗！」

  左道奇手中三錢劍驟然抬起，指向薛平望。

  「老狗，滾下來！」

  好一個伶牙俐齒。

  在場人都面色古怪的看向在台上狂傲之色畢現的左道奇，其人言語間罵人的那些詞語未免太過難聽了。

  別說薛平望一個真人，便是別的世家子弟，聽到這樣近乎羞辱般的話語，也決計坐不住的。

  薛平望此刻便是如此，其人面色鐵青。

  喬山看著左道奇，心中猶豫著，這是這種猶豫在內心之中不過停留片刻，便驟然高呼。

  「老狗，滾下來！」

  這聲話語，在一片寂靜的觀眾台上，顯得很是刺耳。

  喬山是有幾分本事的，哪怕是這樣的話，隨著他第一個高呼，那些被他籠絡的士卒們一同開始呼喊。

  於是一時間。

  「老狗，滾下來。」

  這樣的話語成為了觀眾台上唯一的話語。

  鄭赤霄對此只是撫須笑著，他對此很滿意，甚至於左道奇罵的那些話語，在他看來也是極好的。

  畢竟…

  東南的糜爛已經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左道奇看似在罵薛平望，實則在暗地裡卻是怒罵東南世家，搖唇鼓舌行割據之事，這顯然不是薛平望乃是薛家一門一戶。

  左道奇這一番話，政治上是很正確的。

  朝廷自然是滿意的。

  受到這樣的影響，而那些原本坐著的觀眾，忽然也有人開始高呼。

  人皆有種奇怪的情緒，或者有種劣根性，喜歡落井下石。

  在世人眼中一向受盡尊崇的真人，在此刻成為所有人辱罵的目標，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有些…爽?

  蘇玉嬋自然是要支持左道奇的，於是她運轉法力，也喊了一聲。

  「老狗。」

  這一幕幕，讓薛平望的面色變得難看之極，他有種感覺，要是今天不能殺了左道奇，今日的恥辱，便再也無法洗刷掉了！

  左道奇眯著眼睛看向薛平望，心中卻是戰意洶洶。

  薛平望終於動了，在萬眾矚目之中，他緩緩的走下高台。

  而隨著他行動起來，周圍那些高呼『老狗』的人瞬時止聲，他們又不是傻子，辱罵真人的快感既然已經享受到了，命還是需要留下來的。

  沒有人是傻子。

  左道奇看向鄭赤霄，輕笑一聲，「敢問鄭公，天元台可能承受真人之戰？」

  真人之戰，一般都發生在天外，左道奇不想去天外。

  他要在世人面前，徹頭徹尾的，展示自己的強大！

  薛平望，不過是一塊墊腳石罷了。

  他心中之勢，隨著不斷的戰鬥以及對火鳳兒的擔憂，在這一刻，他感覺到，已經足夠了！

  贏了薛平望，真人瑤瑤可望。

  鄭赤霄對此很是了解，於是他輕輕點頭，「可以，只是最多能讓你們過三百合。」

  「三百合？」

  天元台的建造，朝廷是花了大心思的，其中銘刻的種種陣紋，又有頭頂神龍所鎮壓，能夠讓真人在現世出手已經很難得。

  左道奇低頭輕喃一聲，隨即看向薛平望。

  「足夠了。」

  三百合之內，他能勝薛平望？

  一種奇怪的情緒在鄭赤霄心中誕生，他升起許多詫異，但又有幾分期待。

  他看著眼前自信至極的左道奇，此子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薛平望終於走到了台上，之所以用這麼長的時間，因為他要展現自己的真人氣度，且要平息一下，那些凡人對他的侮辱，他充滿殺意的目光在全場巡視一周，似在看都是那些人在辱罵他。

  篤篤篤！

  真人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與之前的天驕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之中交匯，化為一種詭異的力量，這是一種幾乎能夠讓天地變換的力量。

  沒有人當裁判，兩人也不需要裁判。

  在薛平望登台之後，場中的一切嘈雜便消失了，仿佛他便是一尊洪水猛獸一般，讓所有人都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面對左道奇。

  薛平望毫不顧忌的，展示著自己獨屬於陰神的驕傲，將自己的道則籠罩在整座演武台上。

  一股股如蛇一般的力量在虛空之中蔓延，不斷的扭曲，時而化為一團球，時而化為一片虛幻之氣。

  甚至於薛平望在這種詭異的道則之中，他的身形也不斷發生扭曲、變化。

  時而變大，時而變小。

  左道奇眯了眯眼睛，他看不清這是什麼道則。

  他根本看不清。

  但他需要看清嗎？

  左道奇手中三錢劍化為一抹清光，從遠極近，其上一道道銘文帶著聖潔的光。

  與之前顧展南相戰時截然不同的聖潔。

  仿佛蘊含著世間生靈的一切渴望。

  但這一抹清光，在靠近薛平望的時候，他的身軀化為一陣氤氳縈繞的霧氣，他整個人仿佛脹大了數十倍，清光忽然從其身上穿了過去，仿佛薛平望並不存在一般。

  「你如果將顧展南也當做真人的話，那你…未免太小看陰神了吧！」

  薛平望躲開左道奇一劍，看都不看長劍在演武台上造成的恐怖縫隙。

  猛然握拳，隨即直直的向左道奇衝來。

  很簡單的拳頭，一記直奔面門的直拳。

  左道奇身形狂退。

  拳在虛空中流轉，在身前凝聚的很小，到左道奇身前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一道光點。

  他面上浮現一抹凝重，真人，果然沒有那麼好對付。

  鎖妖塔在一陣梵音縈繞中浮現，其上金光璀璨，似是人間珍寶，一抹抹奇異的重力圍繞在塔周身，將大地向下沉了幾分。

  但在塔上第三層，有一道很恐怖的創口，也是從這創口之上，流出了那種恐怖的重力。

  世間萬物，從來都不是那般絕對。

  左道奇生生以鎖妖塔收入這一拳，創口變得更加巨大。

  薛平望的面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議。

  自己蘊含道則的一拳，竟然被左道奇擋下了。

  雖然早就知道左道奇有破開道則的手段，但他自認為，自己成為陰神多年，道則早已孕育的無比強悍，左道奇是擋不住的。

  一擊之後，他收起了心中的輕視。

  「你就只會擋嗎？」

  「還是說，有想要用你那藉助天魔的手段來抵抗本座的道則？」

  薛平望身形在空中變得愈發虛幻，像是化為一陣霧氣。

  鎖妖塔迎風變大，奇異的力量縈繞在上面，但左道奇卻驀然發現，在薛平望的道則之中，鎖妖塔的變大似乎無比遲鈍，甚至出現了幾分虛幻的感覺。

  這就是真人的道則嗎？

  這個薛平望看來也有幾分特異之處，這道則，倒是有幾分有趣。

  他是從地球上穿越來的，對於這種道則上展現出來的力量，他似乎有種熟悉的感覺。

  似乎是…物理上的一種力？

  分子間的弱相互作用力？

  左道奇面色古怪，這種在前世科學史上只是理論中存在的相互作用力，在這個修行世界，確實出現了。

  至於這種力的作用，大抵可以解釋為，能夠實現自己身軀的自由變大變小。

  也就說，西遊記中孫猴子的七十二變，在科學的領域來解釋，就是弱相互作用。

  這就是薛平望的道則嗎？

  在他的道則中，自由的控制弱相互作用。

  這樣的話…

  他眯了眯眼睛，周身陰陽生死交替，似生出一個奇怪的氣場，在薛平望的道則中苦苦支撐，若風中燭火，隨風搖曳，隨時都有可能會徹底消失。

  薛平望卻是面色驟變。

  「你想凝練道則？」

  「用本座當你的踏腳石！本座廢了你！」

  他勃然大怒，天地間的空氣似在這一刻被長鯨吞吸一般，向著一個方向湧入。

  相比之前的那些諸多天驕，薛平望年輕的時候稱不上天驕，也擔不起這樣的稱號，他只有一個神通。

  左道奇看的很準，薛平望在小天位陰神之中不算強大，神通也只有一個不算強大的【陰兵】。

  空氣變得粘稠，一道裂口浮現，一道道詭異而又恐怖的陰氣從其中湧現，一對手持長矛的青銅鎧甲陰兵出現。

  這些陰兵手中的長矛，充斥著濃濃的腐朽之氣，上面鏽跡斑斑，掛著偏偏暗紅色的銅鏽。

  陰兵？

  左道奇心中微動，隨即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看來…

  自己挑選薛平望當做對手，似乎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

  畢竟…

  他還有一個身份，地府之主！

  陰兵…

  與他而言，就是子民。

  儘管這些陰兵，是由薛平望的神通之力所凝聚。

  但他想要阻攔片刻，卻是足夠了。

  於是，在萬眾矚目之下，他身形向前一步，身後浮現萬千陰祟之氣，似是因為陰兵的攻擊，引起來了左道奇地府之主身份的不安。

  一抹抹奇妙的力量在左道奇心間凝現。

  這股力量…

  是神通之力！

  也是在這一刻，遠在南蘇城的地府。

  萬千陰兵隨著姜離煙的一聲號令，驟然發出一聲聲狂嘯。

  地府的陰兵，終於煉好了。

  姜離煙面上浮現一抹笑容，對於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他是感覺到很喜悅的。

  也不知道那人知道後，會怎麼感謝自己呢？

  她美眸從身前的萬千陰兵身上掃過，隨即落入到那坐在王座之上的黑袍人。

  那黑袍人無比恐怖，整個身子都被寬大的黑袍所籠罩，但其黑袍下的面容，卻是一具骷髏，又在萬千種容貌中轉化著，恍似眾生之相。

  道墟坐在王座之上，扭曲的異化之力在陰氣的繚繞下顯得愈發恐怖，他的氣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提升到了與左道奇本體一般的境界。

  登樓十二重。

  隨著萬千陰兵的拜倒跪下，仿佛福至心靈一般，道墟從王座上起身，其人周身陰祟之力變得愈發濃厚，詭異的力量在頃刻間化為一種浩瀚的偉岸，一尊恍似遮天蔽日的巨像出現。

  因為異化之力的扭曲，道墟其實是不能說話的，甚至於他沒有尋常修士所有的神魂。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一個左道奇以神通【生死身】為基點，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所孕育出來的異類。

  但在這時，像是福至心靈一般，道墟竟然…開口了！

  從王座上起身，黑袍籠罩下的一對骷髏之手緩緩平舉，面對萬千陰兵，他竟然…開口了！

  「吾為…閻羅！」

  三生石上光芒大盛，其光玄妙，讓人似能觀盡三生三世，黃泉河水倒轉逆流，屍骸懸浮，水殷紅如血。

  兩者光芒大作，似在為閻羅的誕生而歡呼。

  而遠處薛城所化的六道輪迴，卻是沒有動靜，薛城似乎…太弱了，並不能準確的發現這種變化，但感受到黃泉與三生石的變化，薛城的面孔在六道輪迴之上浮現，此刻的他，與之前現世中的他卻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整個人一身灰袍，原本俊秀的面容在須臾間不斷閃爍生老病死，似是一瞬間便過了一個輪迴。

  虛幻的薛城看向道墟，他自然知道這是左道奇的分身，也知道了地府的變化，與左道奇有關。

  於是他雙手微垂，頷首而立。

  「見過閻羅。」

  他的話語，似是一個信號，隨著他的開口，萬千陰兵冰冷的面容也發生了變化，他們整齊劃一，陰氣繚繞的鎧甲發出鏗鏘有力的金鐵之鳴。

  「我等，叩見閻羅！」

  道墟面上眾生相不斷閃爍，似是一種來自天地間的力量在經過地府的轉化後融入他的身體。

  只是他只是一具分身，所以這種詭異的力量，化為一種看不見的洪流，通過道墟，歸於無界之地。

  ……

  而在演武台上，面對眾多陰兵的挑釁，左道奇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看向一眾陰兵，低聲低喃…

  「吾為…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