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我們都長大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道，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村子呢？

  程小楠心寒至極，這時候村長也從家裡趕了過來，知道情況後，頓時就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折騰了起來。

  農藥是殺害蟲的，可人體和害蟲的構造畢竟不一樣，鄉下人都知道綠豆湯清熱解毒，可這個時候做綠豆湯根本已經來不及。

  於是，便有人從糞池裡舀來了大糞。

  這是電視劇里演過的橋段，程小楠前不久在村長家的電視裡看到過，當時主角就是被灌了大糞才把毒藥吐出來的。

  這在現實中到底有沒有用，從來沒人知道，可這確實已經成為了最後一個辦法。

  大糞很臭，雖然建議已經給出來了，也有人把它舀到了面前兌好，但要真正動手灌給一個人喝的時候必定會沾滿自己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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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誰也不肯動手，就連村長此刻也有些猶豫，程小楠只好自己過去。

  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程小楠捏著王嬌嬌的嘴不管不顧地灌著，對方自然不可能咽下去，所以那刺鼻的混合物立馬就灑遍了她的全身。

  程小楠自然也不可避免，一時間兩人臭氣熏天，引得眾人紛紛嫌棄地捂住了嘴巴。

  「小楠，住手吧，死者為大，你這樣讓人家走得不安生，是造孽啊。」有人試圖阻止她。

  「小楠，別鬧了，接受現實吧。」

  「程小楠，你這樣是不對的。」

  七嘴八舌的話語，不知不覺就變得苛責了，程小楠還是充耳不聞地灌著，就在眾人覺得她實在不像話，打算叫她爸媽來的時候，原本休克的王嬌嬌立馬就睜開了眼睛。

  「好臭！咳咳咳……」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她確實命不該絕，也或許她只是被糞水臭醒的，程小楠怔怔的看著她拼命咳嗽的樣子，頓時淚流滿面。

  她一直就是個反射弧比正常人長一些的人，所有事情在發生時應該有的緊張和恐懼，她往往都是在這事情過去了之後才反應過來。

  如今王嬌嬌活了，她自然就後知後覺的開始害怕了。

  「姐。」

  王嬌嬌復活，所有人驚奇不已，擺著長輩譜紛紛勸誡她的同時，程小楠的存在也就被徹底隔絕在外了。只有程小北鑽到了她面前，毫不計較地抓著她的手：「我們回家吧。」

  程小楠紅著眼睛看了看他，這才踏著夜色，和弟弟重新回到家裡。

  第二天，爸媽回來後，她照例又挨了一頓揍，然後被罰跪在客廳的角落裡。

  鄉下的發生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一夜過去，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早已傳遍了村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而她原本外出的爸媽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你真是翅膀長硬了，膽子也也長肥了啊！那麼多人，誰都不敢去逞能，去出這個風頭，你倒好，說上就上啊！」

  程小楠回答她：「那是一條人，如果沒有人出頭，她真的會死的。」

  「我當然知道那是一條人命，可是那又怎樣，就因為是一條人命你就能耐了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最後還是死了你怎麼辦？說你殺人都是輕的，萬一王嬌嬌死後覺得你褻瀆了她的遺體，天天晚上跑來找你怎麼辦？」她媽說完這番話後，臉上已經漲得通紅，就連脖子也幾乎粗了一圈，整個人都不住地喘著粗氣。

  鄉下人向來篤信鬼神迷信，所以她媽明顯是嚇到了，就連她爸的臉色也是難得的很。

  程小楠捏緊了拳頭：「我和她一起長大，不管我褻沒褻瀆她的遺體，她死後都會來找我的。」

  話落，便當即挨了一棍子。

  那是鄉下最常見的荊條，柔韌青嫩，打人的時候，那劇烈的痛意就仿佛一直粘著人的肉體般。

  她媽恨鐵不成鋼地打著她：「她來找你，那是你的事情，可是我們這一大家子怎麼辦，你弟弟怎麼辦……」

  畫面，漸漸紊亂，程小楠看著夢裡的自己，又看著父母漸漸模糊的臉，驀地意識到自己依然還是在夢裡。

  而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天花亂墜的夢境，一下子就又轉到了幾年之後。

  那時，她十七歲，已經步入高二；而弟弟程小北十二歲，正在讀初一；至於王嬌嬌，則早已經遠離了學堂。

  她似乎去了哪裡上班，反正她們見面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就連難得見面的時候，也通常是什麼也不說的。

  王嬌嬌總會給她各種各樣的小零食，程小楠覺得那些東西不便宜，所以總是不好意思拿，可對方每次都說她已經開始掙錢了，如果她還當她是朋友，就不要再客氣。

  她的語氣總是怪怪的，程小楠害怕她多想，所以每一次都還是照單全收了。她不敢讓爸媽看見，所以每次都放在學校和程小北的包里，因為這兩個地方是他們永遠不會去觸碰的。

  王嬌嬌總對她說，她是念書的料，既然念了就一定要好好念下去，徹底走出這個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她，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了。

  程小楠不信，所以滿臉希冀地鼓動她：「出去有很多種方法，小時候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可是現在我們長大了，既然不能以求學的方式出去，也可以出去打工啊。」

  王嬌嬌總是笑，說她會考慮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她整個人已經完全變了，在那次喝農藥自殺的事情後，連帶著老家的風氣也一下子全變了。

  就算家長們依然不待見女孩子，依然會把她們賣掉或者鬆掉，但是在對待養下來的女孩子時，就算是責打也不會再當著外人了。

  人都是要面子的，有了前人的教訓，終究再也沒人敢做得太過分了。不然要是把自家孩子逼死了，就算同村的人不會報警，可萬一孩子死後來找自己索命怎麼辦？

  於是家長們教育孩子的時候，都開始關緊大門，自己在家教訓。

  而另一邊總是有著無數學雜費的學校，也立馬就沒了這些收費的名目，程小楠讀到高中，也再沒有遇見所謂的學雜費。

  而那時，她的思想和見地都已經漸漸純熟，也終於看清了所謂學雜費背後的貓膩。

  那不過是校園裡某些心思不純的上位者，突發奇想，夥同下面人聯手實施的坑蒙拐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