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習慣了躺贏的人

  「這下死定了……死定了……」

  李昂喃喃的念叨著，手忙腳亂的穿著衣服。

  「什麼死定了？」

  阿琳娜整理了一下肩帶，下床抖了抖自己的裙子，把亂糟糟的頭髮攏了攏，隨意的在腦後打了個結——這就算是完成了她的梳妝打扮。

  這姑娘一向都比較利索，從來不在鏡子面前浪費時間……當然，大概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壓根就不會化妝。

  「你覺得呢？這要是傳出去，你的名譽還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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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昂一邊單手扒拉著衣服一邊朝阿琳娜怒目而視，但隨後便喪氣的轉過頭瞄了一眼房門，低聲問阿琳娜：「洛里斯騎士長應該不是個會到處亂說的人吧？」

  「我的名譽一向都不怎麼好……我可不在乎。」

  阿琳娜看著李昂緊張的樣子，突然笑了：「原來你是在擔心我啊？」

  確實，阿琳娜以前的名聲就不太好——她一直都用『預言之子』來拒絕所有男人的追求，從兩年多以前，巴克斯境內就有傳言說阿琳娜喜歡女人了。

  那時候會有這個傳言，主要是因為阿琳娜在思源城幹掉了很多貴族，再加上她父親賈斯特斯在博識城也害死了不少貴族，被貴族們故意抹黑，挺正常的。

  但現在，阿琳娜已經二十二歲了——這個年齡還沒訂婚，那麼在大多數人眼裡那就真的不正常了，畢竟這個年代女性的平均結婚年齡還不到十八歲。

  眼下，大部分巴克斯人都相信了傳言，覺得阿琳娜很有可能確實是喜歡女人——而且估計是喜歡精靈少女，因為她經常和溫蒂在一起。

  只有洛里斯騎士長知道，阿琳娜是真的打算嫁給預言之子的……

  「咳咳！啊哈！賈斯特斯大人！您是什麼時候來帝臨港的？！」

  門外，洛里斯突然發出了高亢的聲音。

  李昂和阿琳娜同時石化了……

  很顯然，這位騎士長其實是很『懂事』的，但這時候通風報信，估計有點來不及了——這臥室可只有一個門……

  阿琳娜臉上的微笑變成了苦笑：「我父親肯定是遇到了阿勒斯，所以這麼快趕過來……」

  「趕緊的，幫我把衣服穿上！」

  李昂目前仍然只穿了睡衣，右手一隻手抖著他的紋章套衫……

  他左手打著繃帶吊在脖子上被束縛著，要避免撕裂腋下的傷口，穿衣服的效率當然就相當的低，沒人幫助的話基本不可能把套頭衫穿好——昨晚脫衣服的時候都是有侍從幫忙的。

  阿琳娜一把抓過那件套頭衫，給李昂套了上去。

  「洛里斯，李昂陛下在裡面嗎？」

  這是賈斯特斯的聲音。

  「在……哦不……這個……」

  洛里斯騎士長顯然是個不怎麼會撒謊的正派人。

  結果房門又被推開了——然後又立刻被關上了……

  「咳……今天天氣不錯……」

  這是賈斯特斯的聲音，聽得出有那麼點尷尬。

  「嗯是啊……這風挺涼快的，海浪才三米高而已……」

  洛里斯騎士長看了看遠處的海面，又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然後看著賈斯特斯的頭髮被大風吹得凌亂不堪。

  賈斯特斯推門看到的那一眼，是他女兒正在面貼面的幫李昂穿衣服，動作很親昵，多少有那麼點溫柔嫻淑的味道……

  現在的賈斯特斯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

  看樣子女兒有了意中人了？

  這當然是好事，至少困擾他好幾年的事能解決了……

  但問題是，女兒喜歡的人是個有婦之夫——而且這傢伙有兩個婦！

  這可就麻煩了啊……

  自家女兒的身份可不一樣啊……不僅有個當總督的親爹，還有個當皇帝的義父！

  這樣的身份，怎麼能……

  李昂這混蛋！他頒布的那個允許娶三個妻子的法令，該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賈斯特斯一邊想一邊咬牙切齒，原本文質彬彬的相貌此時看起來多少有那麼點猙獰。

  當李昂出門時，見到的便是賈斯特斯頗有些扭曲的臉，以及洛里斯騎士長『關切』的眼神。

  「咳……今天天氣不錯……」

  李昂朝洛里斯點了點頭，用著與賈斯特斯一樣的語氣，說著一樣的開場白。

  洛里斯嘆了口氣：「已經颳了兩個小時的大風了，李昂陛下……暴風雨就要來了。」

  「是啊……暴風雨……」

  李昂小心翼翼的看著賈斯特斯的臉：「賈斯特斯大人，你見到阿勒斯了嗎？」

  「李昂，我得和你談談……」

  賈斯特斯一把拉起李昂就走，動作粗暴，語氣蠻橫。

  阿琳娜趕緊出門，但只來得及看到父親和李昂的背影——李昂還不時回頭張望，眼神很慌張，就像是個剛被逮住的騙了人家閨女的小流氓。

  ……

  在李昂和賈斯特斯探討人生的時候，再度來到瑟林迪爾的卡斯帕斯陛下，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場慘痛的失敗。

  其實卡斯帕斯運氣不錯，他的艦隊趕在暴風雨來臨前停靠在了瑟林迪爾的淺灘中——就在李昂曾經對付過恐懼軍團巨蟒騎士的那個地方。

  為了躲避暴風雨，他把艦隊停在了瑟林迪爾的海灘外。

  雖然停在淺灘中很容易因為退潮而導致戰艦擱淺，但至少這能躲過海面上的滔天巨浪，不至於遭受滅頂之災。

  卡斯帕斯和他的副官利奧原本只是打算在瑟林迪爾暫時駐紮，然後找到被派出去的那兩千部隊，並且帶著部隊返回馬里廷。

  他們已經不打算在潘德大陸繼續他的『征服』了，畢竟看帝臨港的『部隊』數量，這偉大的理想確實是無法實現了——得不到帝臨港這種落腳點和前哨基地，光靠一支孤軍顯然是無法站穩腳跟的。

  在瑟林迪爾上岸後，卡斯帕斯帶著大部隊進了村內躲避風雨。

  雖然村子裡沒什麼完好的房屋，但借著殘垣斷壁紮營好歹也能擋風，而且比留在船上要安全得多。

  就在他們紮營不久，一小股穿著馬里廷裝束的部隊出現在了附近，大概兩三百人的樣子。

  此時已是風雨交加，能見度很低，那支小部隊看起來已經完全淋成落湯雞了。

  卡斯帕斯吹響了集合號，打算讓那支小部隊到村內的營地來匯合。

  但這時，意外發生了。

  那支部隊確實也算是『歸隊』了，但他們並沒有到卡斯帕斯的大部隊營地里來，而是直奔淺灘中的戰艦而去了。

  其實這種情況卡斯帕斯也很理解，當時天色陰沉，大風大雨中自然是沒有豎起旗幟的，卡斯帕斯的營地在村內的殘垣斷壁中，不太容易發現。

  那支小部隊很有可能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營地，反而是看到了海岸附近更明顯的軍艦——馬里廷雙桅三角帆船桅杆相當高，海上又沒什麼遮擋，確實比較顯眼。

  聽到集合號後立刻到戰艦所在的位置去集合，這也是很正常的行為。

  在卡斯帕斯看來，那支小部隊要到戰艦上去其實也沒什麼問題，他其實是在旗艦上留了百餘人的，副官利奧也在旗艦上留守——這些戰艦是大部隊回家所必須的載具，肯定得留人把守的。

  在暴風雨面前，敢於留在船上保護戰艦的都是真正的勇敢者。

  但隨後，這些勇敢者的嘶吼與慘叫，也完全淹沒在了風雨中……

  那支兩三百人的部隊，當然是克洛澤帶領的白銀之手。

  當初，白銀之手也是在這樣的風浪中對抗著巨蟒騎士，他們可不在乎這點風雨。

  就在白銀之手建立的地方，克洛澤在敵人大部隊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衝上了敵人的戰艦，斬殺了所有留守戰艦的馬里廷人，然後……讓所有的軍艦全都擱淺了，就像當初恐懼軍團那些破船一樣。

  這些軍艦本來沒有擱淺，而是正常的下錨停泊，只是為了躲避暴風雨而停在淺灘外——主要是避免船體在暴風雨中遭遇暗礁導致破損。

  但白銀之手僅僅只用了半個鐘頭便讓這幾十艘大船側翻著沉了底——船底全部被鑿穿了。

  隨後，克洛澤又堂而皇之的帶著白銀之手從敵人大部隊的眼皮子底下從容的離開了——打慣了海岸戰鬥的梅騰海姆人知道，不會有人頂著風雨追擊他們的，暴風雨中視線很差，而且找不到足跡之類的線索，這些馬里廷人又不熟悉附近的環境，追不上他們的。

  其實卡斯帕斯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些人是來搞偷襲的。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會有人在暴風雨中跑來偷偷鑿沉他的船……

  一直到所有軍艦全部側翻，不再上下漂浮，而是在淺灘中變得歪歪倒倒時，卡斯帕斯才意識到，出大事了——他很可能回不去了……

  副官利奧戰死了。

  守在旗艦上的那百來名勇敢的士兵也都戰死了。

  至於白銀之手付出了多少代價——白銀之手也穿著馬里廷的戰甲，全都倒在水裡根本就分不出誰是誰……

  卡斯帕斯痛苦的嚎哭了一場，然後再次試著睡了一覺……

  阿琳娜和阿勒斯欺騙了他，卡瓦拉拋棄了他，得力助手利奧副官永遠的離開了他，而潘德大陸的『戰爭』，與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失去了卡瓦拉的幫助，他不再是什麼百戰百勝的名將，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腦子裡一團亂麻。

  習慣了躺贏的人，當然是禁不起風浪的。

  在卡斯帕斯睡覺的這幾個小時裡，馬里廷的士兵們變得惶恐不安——他們都意識到他們可能回不了家了。

  受人尊敬的副官利奧將軍戰死了，上百名弟兄戰死，兩千名弟兄失蹤未歸，所有的船都沉在了海灘上。

  眼下風雨交加前後無路，孤軍困在了這陌生的大陸……

  正是士氣低落軍心不穩的時候，可他們的陛下卻不管不顧的在睡覺？！

  原本這只需要幾句話就能安撫——比如『好好休息才能養足精力為利奧將軍復仇』……

  但副官利奧戰死了，沒人能替卡斯帕斯安撫和激勵士兵們了。

  於是，卡斯帕斯的部隊裡第一次出現了逃兵。

  想得到部下的擁戴需要付出長久的努力，但想讓部下放棄，卻只需要幾天而已。

  黃昏時分，風雨平息了，夕陽冒出頭來。

  卡斯帕斯一覺睡醒，卡瓦拉依然沒在夢中出現，而他的部下卻各自分散開始自尋出路了。

  此時的卡斯帕斯倒是並不再茫然無措了，他終於下定決心要靠自己打出一片天來。

  但他好不容易重新振奮的精神，在召集部隊之後立刻再次垮掉了——他身邊已經只剩下八百餘人了。

  而且，他再次看到了一支兩三百人的部隊出現在附近。

  而這次，那支部隊沒有穿馬里廷人的裝備。

  他們穿著厚重的戰甲，持著明晃晃的大劍，閃亮的臂鎧與手套在夕陽下閃爍著，整個部隊都如同白銀鑄成一般。

  「白銀之手，突擊！」

  「哈！！」

  卡斯帕斯聽到了一個粗豪的聲音，以及一聲整齊的戰吼。

  ……

  三天後。

  克洛澤帶著白銀之手回到了帝臨港。

  與此同時，帝臨港也迎來了第一支援軍，這是溫蒂從馬拉斯堡緊急招來的駐軍，人數不多，只有五百餘人。

  他們的到來，已經足以確保帝臨港的安全了。

  因為溫蒂和克洛澤帶回了一個俘虜——馬里廷的卡斯帕斯陛下。

  溫蒂沒有去思源城，因為她帶著阿勒斯離開帝臨港後，剛到馬拉斯堡就遇上了賈斯特斯總督。

  賈斯特斯原本是來參加馬略皇帝的葬禮，沒帶多少人，但既然遇上了他，去思源城搬救兵的事兒自然也就不需要溫蒂親自跑一趟了。

  於是溫蒂帶著馬拉斯堡的駐軍趕了回來。

  白銀之手在弄沉了看馬里廷的戰艦之後，跑路回去的過程中遇到了溫蒂搬來的救兵，所以克洛澤用自家不到三百人的隊伍突擊了卡斯帕斯一把，把卡斯帕斯那支士氣不高而且建制不全的隊伍沖得混亂不堪，給溫蒂製造了俘虜卡斯帕斯的機會。

  其實馬里廷人的大部隊並沒有受到太多損失，大概還有接近四千馬里廷人分散在各處……

  西吉斯蒙德勾引了一千來人去了沃爾汶一帶，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碰上里薩迪蘭帶領的諾多大軍了；

  另外一千人大概還在魯迪村附近轉悠——那是巴克斯境內的濕地草甸，也就是大面積養豬的地方，屬於丘陵濕地，挺容易迷路的……

  這兩支隊伍是卡斯帕斯被忽悠之後派出去追擊李昂的，至今未歸。

  另外還有將近兩千人分散在了瑟林迪爾一帶，有些是自己當了逃兵，有些是被打散了。

  但這些散兵游勇，已經無法造成任何威脅了。

  李昂和阿琳娜都沒有為難卡斯帕斯，賈斯特斯也沒為難他，他們甚至還派了人手幫卡斯帕斯修好了瑟林迪爾海灘上翻著的一部分戰艦，並且幫著卡斯帕斯召回了一部分軍隊。

  只不過，李昂逼著卡斯帕斯向阿琳娜寫了封效忠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