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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你若殺她 天理不容

2024-07-12 03:17:55 作者: 你們說了算

  眾人對顧朝辭這句話深有同感,都覺蕭遠山腦子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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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殺人家「鐵面判官」單正滿門,在智光大師法體上泄憤,是因人家對喬峰隱瞞帶頭大哥是誰!

  而你自己在聚賢莊救了兒子,卻也不告訴他,帶頭大哥是誰。

  殺顧朝辭卻又因人家告訴你兒子,玄慈是帶頭大哥,壞了你的報仇計劃!

  敢情只要你殺人,那都是理所應當了唄?這人不是有病,就是視人命如草芥,總之思維已非常人。

  蕭遠山眼見顧朝辭罵他有病,出奇地不以為忤,反而面露笑容,哈哈一聲狂笑,說道:「我蕭遠山想殺這些人,殺就殺了,卻也沒想著讓爾等信服!有病如何,沒病又如何?」直是高傲絕倫、睥睨天下的神氣。

  說著又冷冷看向顧朝辭,哂道:「況且你顧朝辭與我又有何異?

  你大張旗鼓找上清涼寺,揪住神山上人不放,還不是因曼陀山莊之事遷怒於人?

  想以他的人頭告訴天下人,你血煞魔君有仇必報,誰再敢打曼陀山莊與你的主意,他就是下場!」

  顧朝辭微一頷首,笑道:「你說的也對,殺人報仇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朝廷法度中既有株連之罪,那我等武林之士自也會有遷怒,這本無可厚非!

  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若有了你的遭遇,報仇手段在某些方面,或許比你更狠!」

  剎那間,遠處山丘上乃至附近千餘雙眼睛,均投在顧朝辭身上,場上寂然無聲。均想:「你還能比蕭遠山狠到哪裡?」

  蕭遠山打量顧朝辭一眼,雙目透出灼灼精芒,點頭道:「你能這麼說,也足見丈夫!」

  顧朝辭眉間掠過一絲嘲意,說道:「你也無需誇我,不過,我再是喪心病狂,也不會去殺喬氏夫婦與玄苦大師。

  喬氏夫婦只是普通農戶,他們拉扯你兒子長大,待之如親子,他們還不會絲毫武功,你堂堂契丹第一高手,下此毒手於心何忍?也太不講道義了嗎?

  三十年前,少林玄字輩僧人,武功都幾乎未成,玄苦大師並未參與雁門關之戰,你縱然因為玄慈,遷怒少林任何人,又怎能對他下手?

  人從你兒子七歲時,教授其武功,十年寒暑不斷,可說傾囊相授。

  據我所知,少林俗家弟子過萬,遍布江湖,縱然資質出眾者,一人也只能得傳一門少林絕技,這是少林數百年來的規矩!」

  少林僧人齊聲頌念「阿彌陀佛」,玄難大師更是高聲道:「不錯,敝寺歷代祖師傳法授徒,均以佛法為首,武學為末,僧眾若孜孜專研武功,於佛法的參悟修為必定有礙。

  就算是俗家弟子,敝寺也向來不教他修煉一門絕技以上,以免他貪多務得,深中貪毒。喬峰卻是例外,曾由玄苦師弟授以『降魔掌』與『龍爪手』。

  而本寺玄字輩師兄弟以及下一輩武功較高的僧侶,大都自羅漢拳學起,學到降魔掌或般若掌而止。」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少林寺這項規矩,聽起來太死板了些,限制了才智卓絕之士,上窺高深武學之路。

  可人少林為了你兒子,連七十二絕技都打破了俗家弟子只能授其一門的規矩,此恩不可謂不大吧?

  你殺玄苦,呵呵,真是讓人不齒。

  還是你認為,喬峰繼承了你蕭遠山的一切,一生下來,就是名震江湖的北喬峰?無需人栽培?」

  蕭遠山臉色微變,一揮手道:「自古以來偷人東西便是賊;搶人東西便是盜!

  峰兒乃我親生孩兒,本來我父子夫婦一家團聚,何等快樂?

  可是你們南朝武人將我契丹人看作豬狗不如,動不動便橫加殺戳,將我孩兒搶了,去交給別人,當做他的孩兒。

  那喬氏夫婦冒充是我兒的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我兒子說明真相,那便該死。」

  眾人齊齊譁然,這人怎麼如此理直氣壯說出這話來的,還要不要臉了?

  蕭遠山站的高,看的遠,目光如電,在群豪臉上一一掃射而過,又道:「殺我愛妻、奪我獨子的大仇人之中,有丐幫幫主,也有少林方丈。

  嘿嘿,他們只想永遠遮瞞這樁血腥罪過,將我兒子變作了漢人,叫我兒子拜大仇人為師,繼大仇人為丐幫幫主。

  嘿嘿,那日晚間我打了玄苦一掌之後,隱身在旁,不久我兒又去拜見那賊禿。

  這玄苦見我父子容貌相似,只道是我兒出手,連那小沙彌也分不清我們父子。竟讓他蒙受冤枉欺侮!

  你們這些南朝人,眼瞎心也瞎!」

  饒是少林群僧對玄苦大師之死,從顧朝辭嘴裡已有猜測,但今日卻是蕭遠山首次承認,這一切真相大白於天下,當即齊聲誦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聲音十分悲憤,雖未有人向蕭遠山挑戰,但群僧在這念佛聲中所含的沉痛之情,顯然已包含了極大決心,決不能與他善罷干休。

  顧朝辭呵呵一笑:「蕭遠山,玄慈與汪劍通若是如你說的這般惡毒,當年你將喬峰拋上山崖時,他們將其扔下懸崖,豈不一了百了,又何須如此費心?落一個吃力不討好?

  還是沒了喬峰,泱泱丐幫就挑不出幫主了?還是嬰孩時的喬峰,就展現出了過人的本領,能掉崖而不死?」

  眾人齊齊點頭,有人不禁罵道:「蕭遠山,你簡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這未免太過強詞奪理!」

  顧朝辭又接著道:「你也不要將自己說的,好像很委屈似的!

  你殺喬三槐夫婦時,若非你提前通知少林寺僧,卡準時機,讓喬峰到家之時,剛好看到喬三槐夫婦的屍體,那時屍體尚溫,都未僵硬,而此時少林寺僧也恰好趕到,才會誤以為是喬峰下的手!

  而你殺玄苦之時,為何不像以往一樣,做夜行人打扮,卻故意露出真容,非但讓玄苦看到,也故意讓小沙彌看到,偏偏又不傷其性命,這是你仁慈嗎?」

  說著搖了搖手指:「你就是故意如此,小沙彌為何見了喬峰,一口指認他是兇手,那是因你非但面貌與喬峰相似,就連衣著也與喬峰一樣,這才讓小沙彌黑夜之中,一口咬定就是喬峰下的手!

  再者說了,喬氏夫婦與玄苦大師,若真的那麼讓你恨之入骨,你又何必在喬峰身世揭露出來時,才去殺他們?

  其實你所為一切,就是故意想要讓武林中人冤枉喬峰,好激起他對中原武林的仇恨之心,達成你喪心病狂的目的。

  明明是你自己費心籌謀,又何必在這裡說是我南朝武人眼瞎心瞎,冤枉喬峰?

  若沒有你這個爹從中作梗,喬峰堂堂男兒,名聲不壞,縱然他有了契丹人身份,誰能將之直接視為殺師殺父母的禽獸?」

  蕭遠山面肌微微抽動,忽地雙眉向下一耷,笑道:「顧朝辭,算你厲害!不過你想要教訓我,還沒這個資格!」

  顧朝辭搖了搖頭道:「我教訓你,你想多了!

  我只是為喬峰,有些鳴不平罷了!

  你要殺我為他報仇,今日或許還準備了什麼必取我命的手段,且不說你能否成功。

  可我想說,縱然沒有我在衛輝城下手,喬峰也活不成了!

  而他的死,就是因你這個父親!」

  蕭遠山狠狠瞪著顧朝辭,冷冷道:「你怕了?想要讓我生出愧疚之心,好放過你?哈,那是休想!」

  顧朝辭呵呵一笑,嘴角掛著嘲弄之意,說道:「我怕你?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自信?

  想那喬峰英雄仁俠,他對殺師殺父母之人恨之入骨,恨不能將其刨心剜肺,以祭他們在天之靈。

  有朝一日,他若知曉自己苦苦追尋的大惡人,竟然是自己生身之父,你說他將做何選擇?」

  蕭遠山不禁一怔,默然凝立,雙肩微顫,有些心緒激動。但又忖度此人素來狡黠難纏,說這話定然是有所圖謀。

  場上也是沉寂時許,顧朝辭又緩緩說道:「你怎麼想喬氏夫婦與玄苦大師,是你的想法。

  可在喬峰眼裡,他的義父義母待他極有恩義,玄苦大師親授自己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間,他能在弱冠之齡就在江湖上聲名鵲起,成為天下人人敬仰的丐幫幫主,全蒙這位恩師苦心栽培!

  若是別人下手,莫管他是少林方丈還是什麼天下第一,他無論動用任何手段都會復仇,屆時下毒暗算,都不會在意!

  但你與喬峰本是父子,血濃於水,他大可怨怪天下之人,卻獨獨不能怨怪於你。

  別說報仇,就連重則你一句也是不能,恐怕只會說一句,世人冤枉我殺師殺父母,既然是我親爹所為,那我也不枉了吧?」

  蕭遠山當即無言以對,他了解兒子,這才是他敢殺喬氏夫婦與玄苦的理由,因為兒子絕不會因為這事與自己翻臉!

  想到這裡,面露疑色,道:「你對我兒子如此了解,也當真難得!

  可我兒資質過人,若非被你在衛輝城暗算,假以時日,武功必然不在你之下,他若一心要走,世上何人殺的了他?

  緣何我殺人,就會讓他死?」

  顧朝辭冷笑道:「因為喬峰受到樸實農人、少林高僧與丐幫幫主培養,是真正的英雄好漢,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道理,他比誰都懂!

  他卻被你這親爹之所為,逼的無法為自己養父母、恩師報仇,羞於面見武林同道。

  除了遠遁塞外,別無二途!

  可他卻是在中原長大,一旦發生什麼不可抗的因素,契丹之地也讓他無處容身,你說他還有臉苟活人世嗎?

  他的豪俠仗義,會讓他過不去心裡這道坎的,除了自盡,也不會再有別的選擇,這很武功高低全然無涉!」。

  眾人聽了一陣躁動,了解喬峰之人,均想的確如此,喬峰若知自己親父之所為,恐怕當真會羞愧難當!哪還有臉,面對中原武林?

  他為父母恩師報仇固然違逆人倫,倘若不報仇,豈不也是一個笑話?

  不由看著蕭遠山,發出不屑的冷笑。

  在顧朝辭看來,原軌跡中的喬峰之所以自盡,歸根結底的根子,就是在蕭遠山這個親父這裡。

  喬峰曾數次在天下英雄面前解釋,自己未殺父母與恩師,要將真兇碎屍萬段,還曾在父母與恩師靈前發誓,要為他們報仇,將兇手剜心刨肺,結果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

  活人交代不過去,死人也交代不了。

  原軌跡中,少室山數千豪傑,誰人不記得,喬峰意氣風發的那句:「殺母大仇,豈可不報?」

  他為此明知慕容父子、鳩摩智勝算高,自己血濺當場,也在所不惜!

  但結果永遠那麼滑稽,讓人出乎意料!

  換言之,蕭遠山以及化解仇恨的掃地僧,他們幾番作為,豈不讓堂堂喬峰,成了一個三番四次在天下英雄面前、以及父母恩師靈前,放空話的嘴炮?

  正因有了種種一切,喬峰才會被耶律洪基一句陰陽怪氣的譏諷,就送上了不歸路!

  一句話,喬峰其人,乃是豪傑心性,他死則死耳,絕不能三番四次被人當成笑話!

  蕭遠山一瞧眾人臉色,心知眾人看不起自己,但他原想著和兒子報仇之後,就返回大遼的,無顏面對南朝武人又能如何?

  大遼是我家國所在,又何愁不能容身?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罷了。

  不禁濃眉皺起,說道:「往事已矣,我殺了玄苦與喬氏夫婦,我兒子卻也命歸九幽,世上沒有如果,誰能確定以後會發生什麼?不過都是馬後炮罷了!」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想我蕭遠山授業恩師乃是你們南朝漢人,我曾在恩師前立誓不與漢人為敵,更不殺漢人。

  後來出任大遼皇后屬珊大帳的親軍總教頭,為了遼宋和平,多次向我大遼蕭太后與皇帝進言,勸他們不要動武用兵。

  這才讓遼宋之間免受戰火塗炭。

  豈知我兒周歲時,我們只是想去他外婆家歡度,途徑雁門關時,突然遭襲,爾等武林高手先殺我護從,我那妻子不會絲毫武功,殺她之時,誰又想過什麼無辜與道義?

  你們也讓我違背誓言,死後再無面目以見恩師。既如此,我蕭遠山再殺漢人,也是應有之理!

  他們能殺我不會武功的妻子,那我為何殺不得,不會武功的喬氏夫婦?」

  說著緩緩掃視眾人,群豪均與當年雁門關外之事無關,但想到蕭遠山這事,的確是人生悲劇了,有些不敢直視於他。

  忽聽人群中有人叫道:「蕭遠山,你自己喪心病狂也就罷了,何需往自己臉上貼金,敢情宋遼和平,全多虧了你唄?

  「你不過是一個教頭罷了,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

  「沒有你,我們宋遼之間不也沒打仗嗎?」

  一時間眾人紛紛譏諷蕭遠山口出狂言。

  蕭遠山心下冷笑:「這群南朝漢人各個不識好歹,都該死!」

  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充滿慈和,聲音卻是宏健有力,直將千餘人的吵雜之聲,壓了下去。這聲音繼而說道:「蕭居士這話,卻沒有半分差錯!」

  蕭遠山轉眼望去,只見一名僧人高高站在一塊山丘之上,他目力驚人,看的明白,這人身形高大,正是少林寺的玄慈大師。

  玄難等僧又驚又喜,叫道:「師兄!」

  顧朝辭眼見玄慈一到,心下暗暗尋思,不知他此來,對自己是福是禍,當下暗暗留心,靜觀其變。

  蕭遠山見了玄慈,壓下心中怒氣,淡淡地說道:「當年雁門關匆匆一會,想不到又在此相逢,也算有緣。

  不過聽說大師,已在少林寺取妻生子,怎地不在寺中盡享天倫,卻來這裡吹風受寒?」

  玄慈聽了這等嘲諷之言,猛可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率眾在雁門關圍攻他時的情景,又與葉二娘定情之事,而今人移事改,恍若幻夢,不禁嗟嘆一聲。

  顧朝辭心下更是暗暗佩服蕭遠山的膽氣,繼而心頭一動,不禁雙眉微蹙,大為憂心。

  他想到自己若被少林群僧圍攻,勢所難敵,除了跑路,再無辦法,那麼蕭遠山也是一樣!

  換言之,自己若是蕭遠山。面臨如此不利局面,當如何破?

  好像就一個法子!

  倘若真被自己猜中,那可就危險了,想著四下觀察地形。

  玄難聽蕭遠山如此侮辱少林寺,他也一身少林神功,但可沒玄慈那麼高的涵養,當即怒道:「好一個大膽狂徒!你說話檢點一二!」

  蕭遠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憑你達摩院首座這點微末手段,只怕還為難不了老夫!況且做都做得,還怕人說?」

  「師弟,稍安勿躁!」

  他兩人說話時,玄慈早已飛身走下山丘,到了少林僧眾之間。

  蕭遠山朗聲道:「玄慈老兒,你也無需為老夫證明什麼,今日狹路相逢,那是再好不過,也省得老夫千里奔波,上你的狗窩去揪你出來!」

  玄慈聽了這話不急不躁,一派高僧風範,合十說道:「眾位英豪對蕭居士有所誤解,老衲雖是一介罪人,卻也有必要將一切做個交代!」

  蕭遠山冷哼一聲:「你這禿驢善於花言巧語,玩弄人心,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來!」

  玄慈微一頷首,環顧四方,說道:「自我大宋建立之初,就是遼強宋弱,我等不得不認。

  當年宋軍自陳家谷大敗之後,契丹兵此後連年南攻,勝多敗少。

  到真宗皇帝景德元年,契丹皇帝與母親蕭太后親率大軍,攻抵澶州城下。真宗皇帝親至澶州,與契丹訂盟,稱為『澶淵之盟』,約為兄弟之國,從此罷兵休戰。

  至今八十餘年,兩國間並無大戰,遼國只去攻打高麗,大宋則只對西夏用兵,眾位英豪知道是什麼緣故?」

  人叢中有人說道:「想是兩國君主都願遵守盟約。聽說『澶淵之盟』約定,我朝每年送契丹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如果打仗,契丹就收不到銀絹了。」

  玄慈微微一笑,說道:「契丹少產布匹,糧食不足,須仰給於大宋,契丹看在銀錢分上,不來攻宋,當然也是個重要原因。另有一個原因,卻是由於蕭居士做了大大的好事。」

  眾人不禁一聲驚呼,很是不可置信。

  玄慈接著道:「蕭居士當年雖然只是親軍總教頭,職位不高,但負責保衛皇帝與太后。

  當年契丹的皇帝、太后都喜愛武功,他又是契丹第一高手,縱然我中原武林,當年能與其一較高低的,也是世所罕有,故而對他很是賞識。

  每逢宋遼有甚爭議,他總向皇帝與太后進言,勸其不要動武用兵。

  蕭居士職位雖低,但國家大權操在太后和皇帝手裡,太后和皇帝說不打仗,就不打了。

  宋遼不動兵戈,兩國軍民不知存活了多少性命,既不損折兵員,又不多耗軍費糧食,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那是天大的功德!」

  顧朝辭聽到這裡,不禁嘆息一聲道:「當年的蕭遠山,的確值得人敬佩!」

  他聲音雖低,但周圍都是武學深湛之士,都聽了個清楚,不禁暗自點頭。

  玄慈面露苦色,緩緩地道:「當年我誤中慕容博奸計,只道蕭居士率領契丹武士,是前赴少林劫奪經書,故而先殺了他打前站的隨從武士。

  待得與蕭居士一場惡戰過後,讀了他留在雁門關石壁上的遺文,方知事出誤會,老衲和汪幫主、智光大師這才得知,我們劫殺的竟然是一位活菩薩!

  要知道蕭居士勸諫遼主與宋朝和好,初時宋朝並不知曉,後來消息慢慢南傳,朝中大臣和武林首腦才知他的作為,萬萬想不到,契丹人中竟有這樣的好人。

  有人就想給蕭居士送禮,他卻遣人一一退回,只說:『我的恩師是南朝漢人,蕭遠山力阻對大宋用兵,乃為了報答恩師的深恩厚德。』,這些事我與汪幫主都是聽過的。

  我查明真相,自是惱怒之極,想要追究消息來源之處慕容博,幾次派人前赴燕子塢,他卻已逃了個不知去向,從此無影無蹤。

  智光大師與汪幫主猜測他,存心戲弄於我,以為他不忿我的武功、聲名在他之上,要我千里奔波,好取笑我一番,再大大敗壞我的名聲。

  又怎料慕容博狼子野心,圖謀挑起宋遼之爭,好藉機復國!

  直到前些年,傳出他已然亡故的消息,我以為他是與我一般,生了愧疚之心,致使他英年早逝,鬱鬱而終。怎料他卻是假死避禍!」

  蕭遠山冷冷道:「慕容一家固然該死,你更是一個大蠢貨。我如前赴少林寺奪經,又怎會攜帶不會絲毫武功的夫人、懷抱一個甫滿周歲的嬰兒?

  你們還不是對我們契丹人有偏見,認為我們心似虎狼,哪怕錯殺,也沒人當回事!」

  玄慈方丈點頭道:「蕭居士責備的是!玄慈當年禪定修為不夠,脾性暴躁,容易誤信人言,也對一切沒有妥善籌謀!」

  有人卻道:「宋遼世仇,兩國攻伐爭鬥,已歷一百餘年。邊疆之上,宋人遼人相見即殺,自來如此。

  你們契丹人殺我們漢人婦孺也不少,所以這事是慕容博狼子野心,需怪玄慈方丈不得!」

  玄慈微一擺手,人叢中聲音低了下去,便接著說道:「老衲和汪幫主對害了閣下之事,心中抱愧萬分。日夜耿耿於懷,既對不起閣下,又生怕宋遼戰事再起。

  也幸好遼國君王與太后愛護百姓,不啟戰端,想來遼主也親身嘗到了休兵守盟的好處,體會了蕭老英雄諄諄進諫的美意。

  我們卻親手害死了這樣一位造福萬民的活菩薩,因此我們決意保全令郎性命,再設法培養他成材。」

  蕭遠山聽了這話,傲氣陡生,冷笑道:「我兒子就算沒有你們培養,也未必不能成才,我親自教他,如今成就只有更高!」

  後一句直若刀劍相擊,眾人聽在耳里,無不心驚動容。

  玄慈點頭道:「蕭居士武功勝我等多多,親自培養令郎,他自能成才,老衲從不懷疑!

  但老衲與汪幫主對他,也是不遺餘力的培養,玄苦師弟在令郎七歲時教授他武功,出於我之授意,十七歲那年又引他拜入汪幫主門下,我等又煞費苦心為他安排各種機緣,讓他取得合情合理,得以武功大進,這才讓他在弱冠之年,就是江湖上最為傑出的人才!

  否則他資質再是過人,想要取得這番成就,恐也不易。

  二十三歲那年,汪幫主更是不顧我的反對,將他立為丐幫下任幫主,讓他徹底威震天下!」

  蕭遠山冷哼一聲:「你說這些,想要我不找你報仇?」

  玄慈搖了搖頭道:「老衲說這些,是想告訴居士,一切罪孽起源於我,你若想殺我報仇,老衲引頸就戮,絕不反抗!

  但不能讓你辱了汪幫主一世英名,他絕非你口中的奸險小人!」

  人叢中有人嘆道:「若是汪幫主不留那封密信,就更好了!」

  蕭遠山轉眼望去,正是丐幫中的吳長老,說道:「汪劍通既知我兒是契丹人血脈,他身為一幫之主,豈能不做防範?此是事理之常,也不足為奇!」

  說著口氣一變,一擺手:「只是他所託非人,堂堂丐幫竟然被一個蕩婦玩的團團轉,簡直貽羞天下!」

  丐幫眾人聽了前半句,還對蕭遠山心生敬佩,可最後一句,直讓所有人一陣氣滯。

  阿紫被蕭遠山抓在手裡,當眾賣慘也沒絲毫用處,心裡憋了一肚子氣,卻害怕他武功厲害,一直不敢反抗。

  這時瞧得他與人對話,仿佛有機可乘,忙從衣囊里摸出幾根毒針,正待射出。

  蕭遠山是何等人物,她身子只微微一動,當即察覺,轉手一拿她手腕,她手裡藍幽幽的毒針,當即映入眼帘。

  蕭遠山虎目陡張,不禁怒喝道:「好個歹毒丫頭?」將阿紫擎在手裡,作勢欲直接擲死。

  阿紫心中駭然,失聲尖叫。

  顧朝辭心中思忖當前局勢,也沒注意看阿紫的小動作,聽她大聲尖叫,不禁眉頭一挑,喝道:「蕭遠山,你若殺她,天理不容!」

  阿紫原本驚懼,聽顧朝辭一喝,頓覺有了依靠,哇的哭出聲來。

  蕭遠山一呆,又將阿紫放下,打量著她,心中狐疑:「這不是他的小姨妹嗎?我殺了她,怎就天理不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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