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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凌波仙子 曼陀山莊

2024-07-12 03:16:45 作者: 你們說了算

  月掛中天,長空如洗,今晚的夜色在刀光劍影的映襯下,似乎分外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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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朝辭與王語嫣,剛一落在屋檐上,身法飄忽,猶如急風飄萍,閃動間,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丐幫弟子只想殺慕容博,對顧朝辭兩人都是視而不見,不做絲毫阻攔。

  有些人卻不願放過,這個可以揚名的大好機會。

  畢竟若能跟顧朝辭交一交手,以後行走江湖必然名氣大漲!誰人能不佩服跟「天下第一高手」交手而不死的人物呢?

  好幾人急忙飛身搶上,舉目望去,滿城房舍高高矮矮,哪還有兩人的影子。

  心知兩人武功高深,一旦走脫,借這房舍遮掩,再難追及。都很是悻悻的落下地來,瞥了一眼丐幫與燕字旗麾下人馬,惡鬥不休的場景。三五成群,各自離去。

  王語嫣與顧朝辭身法急展,足底無聲,好似流星追月一般,一口氣奔到了城牆下。

  這裡畢竟是小城,兩人直接躍出牆外,又沿著小路,奔出了七八里,進了一片密林。走了不遠,突然顧朝辭口一張,噴出幾口鮮血,一時間心跳如雷,小腿顫抖不已。

  他先中了蕭遠山一抓,又挨了慕容博一拳,憑著深厚內力壓下傷勢,又強裝鎮定接了數位高手的硬掌,讓不少人心為之懼,這才輕易遠引。

  此時一經脫險,他已然筋疲力盡,只覺四肢百骸都如要散開來一般,實在一步也不能動了。

  王語嫣扶他靠在一顆樹上,顧朝辭運氣半晌,接連吐出幾口淤血,還是神情委頓。

  王語嫣見他面色蒼白,心中一酸,垂淚哽聲說:「顧郎,怪我不好,害你受苦啦,你疼不疼?」

  顧朝辭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今日之事,真論起來,誰都沒錯,又豈能攬在你身上?

  況且能有嫣妹陪在我身邊,我再中幾掌,心下也是高興的,又何談一個疼字。」

  王語嫣也不知,他為何說誰都沒錯之言,但聽他說情話,不禁心下一羞,瞪了顧朝辭一眼,嗔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不正經!」

  她話是這麼說,胸中卻湧起了柔情蜜意。又道:「我們現在怎麼辦?」她再是聰明,今夜之險卻是從所未遇,屬實不知如何做,才更妥當。

  顧朝辭沉吟道:「我內傷雖重,但只需七日便能玄功盡復。

  蕭遠山內外傷勢均是不輕,沒有一兩個月,也難恢復,不足為慮。

  慕容博吃了蕭遠山那一記「大金剛拳」,生機已絕,鳩摩智幫助慕容博,泰半為了武學秘籍,他此時肯定想著,得乘對方沒死,達到目的,也無心追趕。

  至於那神山上人,吃了我這半掌,還有你的掌力,縱然他內力深厚,得保不死,也受了重傷,難以行動。

  至於其餘人,土雞瓦狗一般,有你在,他們奈何不了我們。

  唯一可慮的,就是少林六玄。」

  說到這,顧朝辭忽地打住話頭,側耳聆聽,當下劍眉一聳道:「可少林寺乃是天下武學正宗,他們再是憤恨,我不給他們面子,但也都是有道高僧,正人君子,絕不會乘人之危!」

  「阿彌陀佛!施主見事通達,小僧佩服!」

  話音未落,斜刺里騰身躍出四人,離二人有四五丈外站定。

  王語嫣猛然一驚,發話的竟是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師,玄㤧、玄渡、玄因三僧也在。

  原來少林六玄,留下玄止照看受傷的玄石,四玄也是當世第一流的高手,單論內力之深厚,沒有一人在丁春秋之下,輕功也是佳妙。

  別人跟不住顧朝辭與王語嫣,他們在十幾里之內,遠遠跟住二人,也不為難。便隨著二人軌跡跟了過來,就聽見顧朝辭說他們幾人,都是有道高僧之言。

  王語嫣驀見四玄,只道是來追擊的,不由俏臉發白,咬了咬下唇,顫聲道:「幾位大師,到了現在,莫非還以為徐沖霄一家老小被殺,是我顧郎所為?

  還是仍要以喬峰之事為藉口,跟我們為難?」

  王語嫣與顧朝辭曾在角落,曾聽少林幾玄談及徐長老一家老小死於非命之事,他們確定不是喬峰所為,卻將懷疑之心安在了顧朝辭身上,這才是她執意要去「迎賓樓」的原因。怎料出現了這多變數!

  王語嫣聰慧過人,自然明白他們剛才要為喬峰這個俗家弟子出頭,實則只是其一。最主要的就是,有人竟以少林絕技,行濫殺無辜之事,敗壞少林名聲,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只是他們懷疑顧朝辭,卻無實證,眾目睽睽之下,自不好明言其事,惹人恥笑。

  至於顧朝辭成為被懷疑對象,也是順理成章。且不說他的為人處事風格,就他一人精通大理段氏六脈神劍與一陽指,丐幫降龍掌,慕容絕技斗轉星移,再會點少林絕技,豈非正常?

  玄寂等人正因如此,才追趕前來。

  畢竟大輪明王、慕容博、蕭遠山都曾因此,答應參與英雄大會,唯獨顧朝辭不願對此事,做出任何交代。

  而顧朝辭行事又與常人大為不同,江湖盛傳:他甫一出道時,為給自己恩人報仇,就不顧名聲,在江南「聚福樓」抓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現今殺徐家一門老小泄憤,也就不足為奇了!

  只是這事也屬猜測,沒有證據,他們總要乘著沒有外人在場,來弄個清楚明白,也好確定是否需要,不講武德,來一出降妖除魔了。

  四玄聽得王語嫣語聲十分悲苦,互相一對視,不由心想:「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懷疑是顧朝辭殺了徐家一門?」

  玄寂合十說道:「聽姑娘你的意思,這事也另有別情?」

  王語嫣點頭道:「不錯,徐家出事時,是七月初三的夜晚,我與顧郎整天都在一起,他絕沒有時間去殺人!」

  四玄聽王語嫣這麼說,同時合十,玄寂道:「姑娘,你這可是搭上了自己的名節啊!」

  玄㤧也道:「小姑娘,你可不能將自己名節當成兒戲!」

  王語嫣驀一揚眉,毅然決然道:「幾位大師固然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小女子卻也出身名門,斷不會無的放矢,讓祖宗蒙羞!

  至於名節之重,我安能不知?」

  四玄聽她說的斬釘截鐵,內心已然信了幾分,玄寂卻又看向顧朝辭:「閣下怎麼說?」

  顧朝辭見到四玄,面上是若無其事,實則暗暗提聚功力,心想若是翻臉,若是拼命斃掉一人,王語嫣也就能應付了。

  聽玄寂問到這兒,雙眉一蹙,緩緩道:「幾位大師是得道高僧,我以『血煞魔君』自號,你們莫非就以為我是個殺人狂魔?徐家一門,殺之於我何益?

  況且以前懷疑我就罷了,現在慕容博將蕭遠山的身份,都給叫破了,你們還想不到,兇手是誰嗎?

  他今夜施展了多少少林絕技,難道就不會殺死徐家一門的武功?還是你們以為蕭遠山之前,並不知曉喬峰是誰?」

  四玄目中精華一閃,今夜之事腦子裡一回想,一瞬間心中透亮,蕭遠山早知喬峰就是親兒子,那殺徐家一門,是為兒子出氣,更為自己泄憤!

  玄寂目光一轉,看向王語嫣,見她一臉關懷之色看著顧朝辭。心下一嘆,朝顧朝辭合十說道:「老衲對閣下說一句,我本不該說的話,這姑娘慧美難得,你要好好珍惜。日後行事,還請看在她的面上,少造無妄殺孽!」

  王語嫣聽的臉色一紅。

  顧朝辭也是心尖兒發癢,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若非王語嫣賭上女兒家的名節,為自己一力證明,他們或許就要出手了。

  顧朝辭本來極為自負,又對玄㤧、玄石曾在迎賓樓對王語嫣出手,生了嫌隙。可聽他夸王語嫣,內心也是大為受用,那點嫌隙隨著這句話,也都消融殆盡了,拱手笑道:「敢不從命!」

  玄寂瞧他一眼,當即合十說道:「告辭了!」

  顧朝辭拱了拱手,四人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顧朝辭內心暗贊,心念一動,朗聲道:「貴寺有一弟子,名叫虛竹,後背上有佛門戒點香疤,讓玄慈方丈最好看顧好他,現在的蕭遠山,定然不會放過他!」

  四玄這一行人已去得遠了,一聽這話,聞聲止步,其他三玄對虛竹不是很有印象,玄渡卻回頭問道:「虛竹?閣下此言何意?」

  虛竹曾經服飾過玄渡,他自然知道這個小徒孫。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你將這話,原封不動帶給玄慈方丈就行了!」

  四玄一聽,也不多問,急忙疾行而去。

  顧朝辭對王語嫣說道:「快帶我走!」

  王語嫣現在也知道危險,四玄能跟來,當世真正的一流高手肯定也可以。

  自己雖然不懼,但為了顧朝辭安全,還是躲吧。只是他個頭太高,自己也不好背。

  顧朝辭當下也顧不得體面,只能讓王語嫣將自己扛著肩上,向南飛馳而去。

  王語嫣心下還頗有幾分高興。曾幾何時,自己也被人家像拎貨物一般,現在她總算給還上了。想著不禁「撲哧」一笑,又急忙收住笑容。

  顧朝辭見她跑著都發笑,心一轉念就知道她為何如此,暗嘆:「報應不爽!」

  他害怕露了行蹤,讓王語嫣專揀險僻處迂迴行走,好在王語嫣內力深厚,帶著顧朝辭翻山越谷,也是跳躍如飛。

  兩人走出了十幾里地,顧朝辭繼續潛運神功通脈疏氣,內傷未愈,確已行動自如。

  王語嫣將他放了下來,一直到了天明,兩人在一家農舍,向農家主人買了兩套衣裳穿好,兩人相視一望,儼然是一對農家夫婦。

  只是農人卻是大為詫異,直感匪夷所思,但見顧朝辭雖是農夫裝束,然而臉上仍然英氣勃勃,玉樹臨風。王語嫣一身農婦打扮,仍然不減風姿,縱然十里八鄉一枝花,也不及她三分。

  看的顧朝辭也是暗嘆:「何謂披著麻袋,也好看!這就是了!」

  只是兩人現在看起來,就不像錦衣白衫時那麼顯眼了,他們又到了一處鎮甸,選了一家客棧投宿。

  顧朝辭神功未復,謹慎起見,又是假扮農家夫婦,自然也就要了一間房。不說王語嫣早就對他傾心,兩人又來了一出同生共死,感情發展之快,無需贅言,自是欣然同意。

  兩人食畢,顧朝辭便在床上盤坐,運功開始療傷。

  王語嫣也開始運氣,調配自身內力,想要將這身內力儘快如臂使指。

  二人行功圓滿,各自收功,洗漱過後,均感疲勞盡消,全無寐意,便躺在枕上閒話。

  王語嫣很是歉然道:「顧郎,我以後再也不擅自做主了,這次讓我們陷入危險不說,還讓喬峰就這麼死了,我知道你本無心傷他的!」

  她與顧朝辭相處既久,對他的心意隱隱能猜出幾分,而且她本就冰雪聰明,對昨夜情景看在眼裡,已猜出八九分。

  顧朝辭握住她的手,就覺柔嫩的小手,微微發涼,嘆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我本無心殺喬峰,可這才是真正的江湖,一切都是瞬息萬變,又豈能事事稱心如意?

  就說我以為敵人,只有慕容博與鳩摩智,怎料丁春秋還能跟著一起來?

  而且還有一個蕭遠山!

  就是到了那時候,我也沒有畏懼,情知他們單打獨鬥不是我的對手,便想試試這群頂尖高手實力如何,也好對自己實力有個揣測,怎料他們合力之下,我卻應付不了,若沒有你,險些遭遇殺生之禍!」

  王語嫣笑了一笑道:「那不是一回事,若只有你一人,一旦不敵,脫身就走,他們也攔不住你。你其實是為了我,才想要死撐,好殺了我姑丈與丁春秋!

  就說現在,你還是讓我一路向南走,其實還是為了我,生怕蕭遠山去報復我娘,這些我都是明白的!」

  顧朝辭笑笑不語,卻是心下大慰,她真的好聰敏,什麼都懂。

  王語嫣又嘆道:「可蕭遠山為何要殺你,我到現在都不明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黑衣人是喬峰他爹,否則你也不會遷連在喬峰身上了?」

  她如何不懂顧朝辭的心,這會就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了。

  顧朝辭淡然一笑道:「嫣兒果然聰明,我的確早就知道,黑衣人是喬峰親爹!

  但我殺喬峰,也不光是遷怒。

  理由其實與蕭遠山殺我,亦或慕容博設計蕭遠山,乃至於世上所有恩怨情仇,起因簡單就是一句話,只是理念不同,志向不合罷了。」

  王語嫣大吃一驚道:「理念不同,志向不合,這就要拼的你死我活,仇恨延續幾十年?」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慕容博一心復興燕國,這是他的路,為此他可以挑動天下大亂,死傷無數,更慢說殺他蕭遠山一家了!

  他也可以捨棄名聲,裝死逃避!

  這理念,這志向是對是錯?

  在大燕後裔以及他的家臣眼裡,是他忍辱負重,苦心綢繆!

  他若成功,必然是越王勾踐式的人物,名垂青史!

  可在當時身位珊軍總教頭的蕭遠山眼裡,天下不論漢人,還是契丹人和平共存,是他應秉持的理念。

  那這二人,必然要成為敵人。

  換言之,現在的蕭遠山眼裡,只有報仇,而且是狠狠的報仇,無所不用其極的報仇!

  什麼家國大義,江湖道義,名利富貴,統統都是狗屁,為此他可以去殺喬峰養父母、乃至他的授業恩師……」

  王語嫣一身驚呼,道:「你說喬峰的養父母與玄苦大師,也是蕭遠山殺的?

  他瘋了嗎?

  我姑丈害了他一生,乃至玄慈方丈殺了他的妻子,他報仇也是應該!

  可喬峰的養父母,辛辛苦苦撫養他,玄苦大師為他傳藝,將他培養成了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蕭遠山感激都來不及,有什麼理由去殺他們?」。

  顧朝辭呵呵一笑道:「因為他的理念就是,這些人非但對喬峰無恩無義,不但搶奪了他的天倫之樂,還要將喬峰改造成一個宋人,那就該死!」

  王語嫣想了想,喃喃道:「瘋子,真是一個瘋子!我明白了,他要殺你,其實就是因為你給喬峰說,帶頭大哥是玄慈方丈,蕭遠山認為你壞了他的計劃!

  他是不是還有什麼惡毒的計劃,針對玄慈方丈,如今時候不到,你卻提前揭破此事,這樣一來,非但讓玄慈方丈有了防備,更讓他的計劃,產生了錯漏。

  那麼他就無法享受到,報仇時的快感,你自然就是他要清除的對象了!

  真不敢想像,這人會是那個致力於宋遼和平的蕭遠山!

  他害的自己兒子死於非命,恐怕也是後悔莫及了!」

  顧朝辭謂然道:「這就是人的想法,隨事而變,隨心而行,誰人能將一切事料中呢?

  我本想用以喬峰過招,引出慕容博,畢竟包不同與風波惡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又一心找死,怎料出現了一個蕭遠山還要殺我,那我的想法就變了,喬峰必然要殺!」

  王語嫣輕聲道:「我懂,蕭遠山要殺你,你必然要殺他,喬峰難保不會成為你的敵人,這是先下手為強!」

  顧朝辭輕輕將她擁入懷中,說道:「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我與他理念也是不同,本就是潛在的敵人。

  平時互不相見,亦或者有人甘願退讓,也能避免矛盾。再或者,無論是我亦或是他,都是放在人堆都找不出的普通人,那也不會有什麼。

  但偏偏他是名震江湖的北喬峰,契丹人身份未出之前,誰不知他仁俠過人,義薄雲天?他的好名聲,讓他少了多少指責。

  比如,喬峰若遇上『窮凶極惡』雲中鶴那種淫賊,抬手放過,人人非但不會指責,還會說他是寬厚仁義!

  而我若要放過他,人人都會罵我聖母心泛濫!

  同樣的事,不對的人,給大眾的感官都不一樣。你說這世上,真有道理對錯可言嗎?無非就是認知觀念的碰撞罷了,最終解釋權就在勝利者的一方。

  你再想想我為人狂狷,根本容不得,外人對我吆五喝六,更別說辱罵了。

  喬峰卻不然,曾在杏子林就幾次阻止,我殺那個滿嘴放屁的趙錢孫。

  我知道他的為人性格,那次我退讓了!

  可他這次仍要阻止,我也知道他是為了全阿朱與包不同,風波惡的兄妹情義,那我也可以退讓!

  可你想想,我又能退讓到幾時?

  我為人秉性如此,理念也是如此,就是強存弱亡,也可以說是什麼時候,說什麼話。

  比如一些人,明明知道我厲害,卻要以所謂武林道義譴責於我,那我是反抗不反抗?」。

  王語嫣「撲哧」一笑道:「你不但要反抗,還要殺人!」

  顧朝辭拍手道:「著啊!你知道包不同與風波惡為何要找死嗎?

  他們這叫攻心,我若不殺他們,就是折了顏面,他們知道我的為人,斷不會如此!

  我若殺了他們,只因一點小事,動輒取人性命,豈非魔頭做派?

  我武功又高,江湖人難免人人自危,只消有點威望的人登高一呼,我這武林公敵就跑不了了。

  只是喬峰與阿朱的出現,或許是個意外,可喬峰行事也有自己的一套準則,以他的想法,去定義一個人是否英雄好漢。

  在他的眼裡,包不同風波惡這種人,就是人品高雅的俊傑,不該死!

  我卻與他的認知理念背道而馳,他若不死,以後碰到,也會難免出現我殺人,他救人的情況。

  如此沒完沒了,我念頭也不通達。還不如一勞永逸,既能讓蕭遠山親手打死兒子,也能讓我少了很多麻煩!

  畢竟喬峰這種人,一旦惹了,必須殺了,否則讓人寢食難安!

  若只是我一人,再放他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現在有了你,一切可能造成的威脅,我都要清理!一個喬峰又算得了什麼?」

  王語嫣聽的心下一顫,胸中也升起一股甜蜜,低聲道:「他為了阿朱可以面對你這種高手,豪不退縮,阿朱也為了他心如死灰……唉,誰知一切皆因理念、志向的不同,就能走到今天,實在可笑!」

  顧朝辭朗然一笑道:「你可不要小看理念、志向的不同。無論是江湖之遠,還是廟堂之高,所有恩怨起始,皆不脫此藩籬。

  遠有秦始皇焚書坑儒、漢武帝獨尊儒術、唐武宗崇道滅佛,這還不是因為雙方理念不同,因這事死的人少嗎?

  再近些,本朝王相公變法,還不是與保守派理念不同,結果爭鬥不休,今天這個被抄家流放,明天是那個被下了大獄!

  中間哪有對錯,只是各自秉持的理念,與志向追求不同罷了。

  再說我自己,目的其實很簡單,我無心權勢,只想要武功天下第一,當世無敵。能夠逍遙人生,活的肆意一些。

  骨子裡實則並不喜殺人,奈何世道如此,樹欲靜而風不止,人人都逃不脫名利二字。

  我縱然不殺人,人還想用我的人頭,來得到自己所需一切呢!」

  這些事王語嫣有的在書上看過,有的聽過,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輕聲道:「其實我一直不敢對你說,我一看到你殺人的樣子,就怕得不得了,每一想起你殺人的場景,就仿佛不認得你似的。」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你昨天面對群豪,英姿颯爽的樣子,也讓我有些陌生呢,不過我卻喜歡這樣的你!

  女子不靠男兒,仍能自強自立,方為巾幗!也是天可憐見,讓現在的你,屬於我了,否則我估計得心疼、頭疼了。」

  王語嫣知道他的意思,不由麵皮一熱,卻聽顧朝辭嘆道:「你說你母親爽決明快,更勝男兒,這話一點不假,她若非被情所困,也是大有作為之人!只是我怕這丈母娘不待見我啊!」

  王語嫣輕哼一聲道:「你這麼想再好不過!

  我以前總覺大家各自過得好好的,為什麼一定要你殺我,我殺你的,尤其我母親見到姓段的就殺,我一直不理解。

  現在知道內情了,我也在想,我這個親爹到底怎麼傷害我母親了,讓我娘這樣恨他,一見姓段的,就要砍了做花肥。

  我家花下,死的人真是不少……」

  她說到這裡,想起顧朝辭所謂恩人被娘殺了之事,又轉移話題道:「而今跟著你,也發現事到臨頭,不想殺人也是不成,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顧朝辭也不去提,自己杜撰出來的那個段姓恩人之事,笑著道:「這你可說錯了,你娘不是恨你爹,而是愛你爹,還是愛到骨子裡,可以為他不要性命的那種!」

  王語嫣驚的一骨碌,爬了起來,瞪著一雙俏眼,很是不可置信道:「怎麼會?」

  她見顧朝辭一臉微笑,仿佛不是騙自己,又躺下問道:「那我那個爹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語嫣從未見過爹,不管王家名義上的,還是段正淳這個正牌爹。

  顧朝辭將她輕輕摟住,說道:「你這個爹可了不得,他不光家裡有王妃,外面更是情人遍地,可以說是你在外面遇上一個漂亮小姑娘,她就有可能是你親姐妹!」

  王語嫣鼻頭輕動,哼了一聲,打了顧朝辭一巴掌:「你盡胡說!」

  「我可沒胡說,你回去問你娘,她知道你爹那些事的。」

  「我才不問。」

  兩人鬧了一陣,房內本就燭影搖紅,這時顧朝辭感覺,整個屋內也充滿了淡淡的女兒香氣。他心旌動搖,越發難眠。

  王語嫣也仿佛跟顧朝辭有說不完的話,兩人情意殷殷,直敘至天色微亮,王語嫣才沉沉睡去,她內力雖深,經歷卻少,這時再也忍不住那股睏乏了。

  顧朝辭望著王語嫣,見她睡姿柔美,瞧了好半晌,才吹滅燭火,擁被而臥。聽著身邊佳人呼吸,綿軟輕細,直挨到天明,方才迷糊睡去。

  兩人乘馬行了三日,沿途風光絢麗,二人雖走馬而觀,卻也大開眼界,胸襟暢爽。這日又僱船循著運河南下。

  顧朝辭內傷未愈,為避免麻煩,船隻也儘量不靠岸。忽聽船家來報,說是米糧盡了。王語嫣覺得白日露面不妥,便吩咐日落後再做計較。

  太陽西落,船隻披著殘霞,靠近河岸,忽聽得岸上一陣喧譁。

  王語嫣不喜歡麻煩,又擔心顧朝辭惹出禍端,便讓船家退回河心,又將他給拽入艙內。

  顧朝辭也不阻止,只好聽她的,王語嫣又按耐不住好奇,掀開幄布一看,岸邊暗蒙蒙的,似有許多人影晃動。

  忽聽一人細聲細氣的道:「你們說這降龍羅漢,說的是真是假,血煞魔君真的身負重傷,沒有兩三個月,絕對好不了?」

  接著一個粗大嗓門說道:「血煞魔君找不到,看看凌波仙子也是好的。聽說她不但長得像仙女一般,武功之高,連降龍羅漢都不是她的對手。我趙老六這輩子,只要能看看凌波仙子的樣子就夠了!」

  一女子輕哼一聲道:「趙老六,你怕真是活夠了!

  血煞魔君就因為一個小丫頭,不給此女面子,連北喬峰都給殺了!

  而且所謂凌波仙子,也是心狠手辣之輩,一掌就將「南陽老叟」這等高手,打的筋斷骨折!你還想看人家,你有幾條命?」

  粗嗓子道:「哼,說起這個,還不是那些人無能,什麼南慕容北喬峰都是浪得虛名,才被人家一個人給挑了!

  衛輝城幾百條漢子,也是廢物!竟然還逮不著一個半殘的血煞魔君,與一個小丫頭!」

  細聲細氣的人說道:「省省吧,我們混混就算了,也有銀子拿。血煞魔君與凌波仙子,若真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夠人家殺嗎?還南慕容北喬峰浪得虛名,他們再浪,弄死我們也是一指頭!」

  就在幾人胡吹冒聊時,船家採購已畢,掉櫓返岸,裝上東西,王語嫣急催船家撐船離岸。

  王語嫣知道「凌波仙子」說的就是自己,這個名號也就罷了,可聽自己是心狠手辣之輩,心中十分怏怏。可轉念又想,一魔一仙,也挺般配,心狠手辣,就心狠手辣吧。

  回頭一看,顧朝辭做沉思狀,便問:「顧郎,這些人都是哪路人,誰的部下?」

  顧朝辭呵呵一笑道:「這些江湖宵小,遍布天下,又何須管他哪路人,誰的部下!」

  王語嫣微一思忖,輕輕點頭,便不再問。

  兩人一路上情意濃濃,王語嫣除了見識腦洞不及顧朝辭,自身所學淵博精深,無論是武學義理,還是四書五經等等,出口引經據典,皆成章句。

  顧朝辭聽得大加讚賞,深感這女子,原軌跡中將自己活成了一個戀愛腦,成天都圍著慕容復,真是大大的屈才了。

  這日太湖煙波已在眼前,兩人攜手立在湖邊,只見長天遠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蒼翠,挺立於三萬六千頃波濤之中,極感喜樂。

  船近蘇州時,王語嫣眉頭輕蹙道:「快要到我家啦,我娘脾氣很古怪,不許陌生男人上門,你怕不怕?」

  顧朝辭傷勢已然痊癒,聞言只是一笑。但內心卻也有些擔心,這個丈母娘絕對不好應付,畢竟自己不但殺了,人丁春秋這個爹,又拐了她女兒,害她成了心狠手辣的「凌波仙子」。

  還要讓人搬家,想想也是有些頭疼。暗道:「人要逍遙,心念難除,終究只是一場空!」

  次日,船入姑蘇,襟山帶湖,橋水縱橫,這下就需要王語嫣給船家指路了,不是當地人,是真不認得。

  小船緩緩滑前,從湖面上望過去,岸上鬱鬱蔥蔥,青翠嫩綠,枝條隨風飛舞,不知有幾千株柳樹。

  顧朝辭暗暗叫苦:「王夫人住在這等優雅景色之地,安能輕易離開?」

  小船轉過一排垂柳,遠遠看見水邊一叢花樹映水而紅,燦若雲霞。

  王語嫣拍手大喜道:「到家啦!」用手指著花樹道:「我們這莊子叫做曼陀山莊,所以種滿了山茶花,好不好看?」

  顧朝辭心道:「這就是大理之花,是你娘為了你爹種的。」卻笑著點頭道:「簡直美不勝收!」

  又嘆聲道:「非如此靈地,也養不出嫣妹這樣的人傑仙子來。」

  王語嫣聽他夸自己,那是永遠也不夠的,自然回以微笑。

  船直向山茶花樹駛去,到得岸邊,一眼望將出去,綠柳掩映間,到處是紅白繽紛的茶花,卻不見房屋。未等船隻靠岸,顧朝辭與王語嫣已然飛身上岸。

  忽聽得花林中歌聲細細,走出一個青衣小丫鬟。小丫鬟望見了王語嫣,快步奔近,神色歡愉,喜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夫人都快急死了,曾去表少爺家,鬧了好幾次呢!」說著向顧朝辭看了一眼。

  王語嫣臉色一變,道:「幽草,快去通報我娘,就說貴客到了!」

  幽草當先疾行,顧朝辭看她身形步法,竟然也會武功。

  王語嫣帶著顧朝辭穿過花林,過石橋,穿小徑,來到一座小樓之前。小樓檐下一塊匾額,寫著「雲錦樓」三個墨綠篆字,樓下前後左右種的都是茶花。

  進得樓內,顧朝辭剛一就座,便有僕人奉上清茶糕點。

  顧朝辭端起茶碗,撲鼻一陣清香,揭開蓋碗,只見淡綠茶水中飄浮著一粒粒深碧的茶葉,便像一顆顆小珠,生滿纖細絨毛。

  這圓珠狀茶葉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產,後世稱為「碧螺春」,其時還未有這雅致名稱,本地人叫做「嚇煞人香」,以極言其香。

  顧朝辭自然認得,喝了一口,只覺滿嘴清香,舌底生津。但是過了好一會,仍不見王夫人出來,王語嫣道:「我去看看我娘!」

  顧朝辭知道自己這種待遇,也是應有之為,絲毫不以為意,說道:「你娘說我什麼,你千萬別跟她吵,一切交給我來!」

  話音剛落,只聽得樓外一個女子聲音喝道:「哪個男子膽敢擅到曼陀山莊來?豈不知任何男子不請自來,均須斬斷雙足麼?」聲音甚具威嚴,可也頗為清脆動聽。

  王語嫣叫了一聲娘,連忙迎了出去。

  顧朝辭也站起身來,朗聲道:「在下顧朝辭,今日唐突登門,望乞恕罪!」

  那女子道:「顧朝辭?血煞魔君顧朝辭?可不是瞎充字號麼?」語音微帶詫異。

  顧朝辭哈哈一笑道:「顧朝辭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何談冒充?定然如假包換!」

  「娘」,王語嫣已經與人見上了面。

  那女子輕哼一聲道:「哼,你這丫頭,我還以為……等會再收拾你!」

  她語音雖冷,但也盡顯關心之情。

  話音一落,只聽得環珮叮咚,廳中一對對的,走進不少青衣女子,都作婢女打扮,手中各執長劍,霎時間白刃如霜,劍光閃爍間,一直進來了九對女子。

  十八個女子排成兩列,執劍腰間,斜向上指,一齊站定後,廳中才走進一個中年美婦,她一手正牽著王語嫣。

  饒是顧朝辭知道王語嫣與她娘長得像,可一見這美婦形貌,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原來這美婦不到四十歲年紀,身穿鵝黃綢衫,眉目口鼻固然不如王語嫣那般美艷無倫,臉上也頗有風霜歲月的痕跡,但瞧來兩人仍有五六分相似。

  如此相貌,自然一等一的大美人了,

  這一瞬間顧朝辭也理解了,為何廣大穿越同胞見到她們,要做曹賊……

  嗯,母女同收,這比曹賊還要惡劣!!

  實在是那些人,來到了這個強大武力近乎可以凌駕於法律束縛的時代。

  這人一旦自身武力夠高,又道德觀念低下,又以不走尋常路自詡,便可以將人性中最大的惡釋放出來,來盡情享受觀賞,這種畸形病態的倫理大劇了。

  王語嫣見顧朝辭向自己母親,目不轉睛地呆看,實在無禮之極,連打手勢,要他別瞧。

  可顧朝辭心中思忖,一雙眼睛也就沒有及時,從王夫人臉上挪開。

  王夫人冷笑道:「哼,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呵呵,血煞魔君,不過如此!」

  顧朝辭猛然一回神,再一看王語嫣臉色不安,其他婢女各個一臉怒容,心下已明,連忙拱手作揖道:「伯母……」

  王夫人猛然一側身,不受他禮,寒聲打斷他道:「不敢當伯母二字!」

  「娘!」

  「你閉嘴!你幹的好事!待會再跟你算帳!」王夫人斥了王語嫣一聲。

  顧朝辭訕訕起身,又面色一正道:「伯母如此待我,是不是因為丁春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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