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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風頭

2024-05-02 16:16:44 作者: 意遲遲

  承辦人是太子的姨母宓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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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貴妃原不過是個昭儀,雖受寵,卻也不過只是受寵罷了。但如今她連番晉封,一躍成了貴妃娘娘,可見有多得寵。說句僭越的,寵冠六宮也不過如此了。

  這樣的人物,突然要設宴?

  若生心道這場賞菊筵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愈發得無心赴會。

  畢竟往年宮裡何曾舉辦過什麼賞菊筵?她這一出,絕不是忽然之間興起而為。

  眾所周知,東宮裡還差著一位太子妃呢。

  她既然已經同蘇彧訂了親,這渾水趟也趟不出什麼名堂來,不如離得遠遠的才是正經。只是可惜,連家的姑娘都在受邀之列,她尚未出閣自然還是連家的姑娘,加上三叔家的四堂妹宛青年紀不大,膽子也不算大,這回總不能叫她一人獨去。

  是以若生沒奈何,收拾了一番還是赴宴去了。

  因著太子妃之位仍舊空懸,京中適齡少女人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一搏,便也人人都互看不快,從閨中密友變成死敵,不過彈指。

  若生是見過太子少沔登上帝位的,故而也深知只要今生機緣依舊,太子少沔仍會順利繼承大統。那麼一來,他的太子妃便會是未來的皇后娘娘,是註定要母儀天下的。

  這等權勢利益,不想要的人終究是少數。

  所以再多的波濤洶湧、再多的陰謀伎倆都是能夠預見且意會的。

  爭奇鬥豔,亦不過是種伎倆。

  好在連家無意送女兒入深宮,這硝煙瀰漫的仗也就不必去打。

  出行之日,若生連同四堂妹一道揀了身新衣裳穿了便算十分隆重,至於釵環,能不佩戴便不佩戴,實在是入宮赴會不能太過素麵朝天,要不然若生只怕素著一張臉就去了。

  恰巧慕靖瑤又隨慕家老爺子外出,沒有十天半個月怕是回不來,這賞菊筵便順理成章地叫她錯過了去。

  於是到場赴會的姑娘里就再沒有若生能認得清楚人的。

  空氣里瀰漫著花香和脂粉氣,兩股同樣濃郁的香氣交纏在了一起,逐漸變得熏人起來。

  若生帶著四堂妹在人群間穿行,忽然在這鋪天蓋地的濃香里嗅到了一絲冷冽的異香,仿佛一陣疾雨撲面,涼意瞬間浸透衣衫直達脊髓,先前的憋悶被一掃而光。

  她怔了一瞬,側目往身旁望去。

  一眼就瞧見了那張美人臉。

  是誰?

  若生疑惑著,旋即聽見有人喚那美人兒「陸姐姐」……

  原來是陸幼筠。

  綠色窄袖短襦,聯珠獸紋錦的半臂。

  她穿得很不顯眼。

  但她用的香,襯上她的臉,便已足夠引人矚目。

  四姑娘宛青不大認得陸幼筠,此刻見了她,忍不住小聲同若生咬耳朵:「三姐,這陸姑娘生得可真好看。」

  難以想像的精緻眉眼,小巧挺拔的鼻子,配上朱唇和雪一樣無暇的肌膚,簡直像個仙女。

  若生聞言,不緊不慢地將視線收回,笑了笑道:「是啊,生得一副好皮相。」

  一副人畜無害的美貌皮相。

  自從早前在定國公府里叫元寶撓了一爪子後,陸幼筠便再沒有聯絡過若生。

  若生樂得如此,此時再見她,也不必費心主動寒暄,好得很。

  而陸幼筠顯然也發現了她,但她今次只看了若生一眼便移開了視線,也沒有像過去那樣親親熱熱地招呼若生,「阿九」長「阿九」短的喊。

  她不知怎地轉了性,對若生視若無睹不說,模樣更是冷淡得仿佛陌生人。

  許是礙著這一出,周遭的人也都不大來親近若生幾人。

  四姑娘有些惴惴,若生卻樂得陸幼筠不來招惹自己,一點也不在乎這事兒。

  等到宓貴妃到場,場面愈加熱鬧,便更加沒人注意到若生這一桌。若生便百無聊賴地數起了扇墜子上的流蘇,一根,兩根……數完一遍再一遍……

  她正數到興頭上,忽然聽見四姑娘悄聲同自己說:「三姐三姐,娘娘要讓大家鬥茶!」

  若生拈起一縷流蘇纏到了自己纖細白皙的食指上,聞言動作一頓,小聲道:「隨她們比去,你我第一輪就敗下陣來旁觀看熱鬧多好。」

  四姑娘雙手托腮,半是可惜半是贊同地道:「我於茶道上沒有半點天賦,連點茶也不成,的確只能看熱鬧了。不過三姐你不試一試?」

  若生甩甩手,將流蘇抖落,聲音裡帶了笑:「我一粗人,吃茶尚可,鬥茶那可不成。」

  果不其然,水痕早早露出,她跟四姑娘都在第一輪便敗下了陣來。

  而陸幼筠,則大出風頭,艷驚四座。

  同樣的茶具到了她手中便有了不一樣的生氣。

  她素手纖纖,一面往黃瓷茶盂里注湯一面用茶筅攪動,慢慢地擊拂。姿態閒適優雅,頗有大家風範。

  片刻後,頭湯告成,盞面上白乳浮出。

  疏星淡月,盡在她手下。一旁的茶托上,數隻釉色黑青的兔毫盞已一字排開。待她往復至第七湯,只見黑盞白茶,已是大功告成。

  但這對陸幼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她不僅能讓湯花咬盞,還極擅長茶百戲。變幻莫測的湯花,忽如山水雲霧,又忽如花鳥魚蟲……千萬變化,令人嘆服。偏她一臉雲淡風輕,好像一切都很簡單。

  宓貴妃看得津津有味,毫不吝嗇地將陸幼筠誇了又夸,直道陸相千金了不得。

  眾人聽進耳里,或艷羨或嫉恨,唯獨若生心裡咯噔了一下,不安像潮水一樣湧來,積聚在堤壩前,越積越多,越積越危險。

  終於到了某個時候,潮水轟然一聲衝垮了堤壩。

  賞菊筵後沒多久,陸幼筠便被指給了太子。

  若生不得已翻來覆去地將前世今生混在一道想了又想,但還是想不透這局勢為何會變成這樣。

  她只是不斷地想起那天陸幼筠在宓貴妃跟前的表現,看似雲淡風輕實則用盡全力。

  ……

  她不知道的是,陸幼筠自己也時常想起那一天來。

  想起自己出盡風頭的模樣,想起自己巧笑倩兮的模樣。

  想起那令自己作嘔的模樣——

  她不想笑,有什麼可笑的,可她還是得笑。

  揚起嘴角,微笑,弧度恰到好處,一點也看不出她內心那隻張牙舞爪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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