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要你死

  她今天是和從前都不大一樣的打扮，一襲chanel小禮服，妝容精緻，在這些衣香鬢影之中並不以華貴取勝，卻顯得尤為韻味獨特，這樣一個遺世獨立的她，令自己不由得想起兩年前的那次慈善拍賣會。

  那一年的拍賣會上，她送拍的是一幅山水，在各種各樣的送拍品中，居然是看上去最有價值的。那時候葉堇哲也在，他竟然就為了一口氣和葉堇哲競拍起來，從一萬一直叫到了三百萬，最後還在拿家裡錢上學的葉堇哲終於比不過他，心不甘情不願地看著那幅畫被他拍下，滿臉都寫滿了嫉妒。

  可是明明競拍成功的是自己，左未央卻站在葉堇哲身邊安慰，他不明白，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公子到底有什麼好的？吃穿用度都是拿家裡的，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家裡給的，自己沒有他那樣一個家世，不也憑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更加好的生活？

  所以，左未央她更應該敬佩的人不是自己嗎？就像她之前總是只知道追隨自己一樣，她現在也應該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地眼巴巴跟著自己，然後自己才好狠狠在她身上報復父母之仇，難道事情不應該都像他構想的這樣發展下去嗎？

  這是陸城第一次，有一種沒有辦法掌控全局的挫敗與無奈感，至於後來，他在這種陌生的挫敗感的逼壓下強取豪奪，一切也算是按照他安排好的軌道發展，只不過，起了點小小的意外。這點小意外就是……他一天深過一天地愛上她。

  但那時他還沒有意識到這種可怕的愛的萌櫱，一心還只想著如何才能折磨到她，首先要俘虜她，便是假裝出對她很感興趣，才好讓獵物一點點進入陷阱。

  那幅價值三百萬的山水，現在還被他珍惜地收藏著，天高地闊間，有一間小小的房子，沒有人，但是有炊煙。

  

  很像是更久之前的那些年歲間，他們還是吳石高傲的少年和靦腆的少女，一年他生日，她是親手畫過一副類似的畫給他的，後來聽好事者說，她很想要送他一個家，不是說認為自己能伴他一生，而是說，可以不求回報地為他遮風擋雨。

  或者更確切地應該說，她那個時候只是想要送，然而並沒有送出去，因為孫莞兒已經送了很昂貴的禮物。他是親眼看見的，左未央一個人在垃圾桶邊哭著說了許多話，然後又把那副畫親手燒掉，頗有幾分決絕的悲壯，可是，她怎麼就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接受呢？

  那時她太膽小，而自己，又讓她覺得沒希望。

  其實他們兩個各自都是吃足了性格的虧的，就算時至今日，仍然是這樣，她恨著自己，自己就不敢見她。可若是不見，就真的沒有任何未來可言了。

  哪怕這回輪到她對自己冷漠高傲，他也理應受著。

  「可笑，你覺得，我們之間現在再談這些事情，有意義嗎？」她看著他，眼神是冰冷而淡漠的，「你說我怎麼會這麼傻？被你害一次就夠了，居然還讓你害了兩次。當初明明……在阿哲去世之後我就應該心如止水，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又被騙？以至於……現在我的孩子也死了，陸城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和你有半點關係了。」

  兩人之間再次提起葉堇哲，陸城怔了一會兒，然後，給出的反應居然是……笑了一聲，而後有如自嘲：「還好……他那麼愛你，否則，我就真的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如果當年沒有葉堇哲，沒有他自願奉獻出的心臟，左未央自然也就活不下去，那麼也就不會有今天，所以歸根結底自己也是應該感謝葉堇哲的，畢竟在那個時候，換做是自己，恐怕還真做不出來放棄生命救她的事情。

  所以他現在發出這種感慨，有敬佩，有僥倖，更有愧疚。

  然而左未央絲毫沒有察覺到他語氣中掩藏至深的苦澀，而是在聽到這樣自私的話之後，突然間爆發出滿滿的恨與怒，一想起阿哲生命的付出，卻被他輕描淡寫還以一種慶幸的口吻提出，她怎還能咽的下這口氣？

  氣得渾身都在顫抖，狠狠咬著牙：

  「還好？是阿哲用自己的命換的我的命，你居然說還好！當初我喜歡你，可是你不喜歡我，這沒有什麼，可是現在我不喜歡你了，為什麼你還要來害死喜歡我的人！」

  果然，葉堇哲還是她不能提及的軟肋，一提起就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陸城忽然想，如果當年狠狠心，自己在葉堇哲前頭把心換給她，那麼今天讓她念念不忘，別人提一句不好的話都會抱不平的人就是自己了，如果今天是葉堇哲在她面前，她就會這樣為了自己而據理力爭，也換做讓葉堇哲吃一個死人的醋。

  他在憤怒的她面前苦笑著，聲音驀然沙啞，慨然道：

  「早知如此……當初不如我把自己的心臟還給你，只要你活下去，別恨我，如果還能像記著他一樣記著我哪怕十分之一，就足夠了。」

  左未央下意識地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

  「不需要。」

  而後她轉身就要走，陸城也一時鬆開了手，可是三秒後，他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突然高聲：

  「那麼你到底想要什麼？你說。」

  第一次，這個心高氣傲，睥睨天下的男人，放下了身段，那麼低聲下氣地去對一個人說話，近乎，都像是乞求了。

  然而左未央真的長進得很快，其實要讓一個人長進，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再愛那個人，那麼自然而然地就能做到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現在的陸城終於愛上從前的左未央，可是現在的左未央，恐怕連從前的陸城都不要了。

  「我要你死。」

  她最後留給他這樣一句話，終於，連背影也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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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覽會正式開始，主辦方說完話之後，總是需要在場最有資歷，最壓得住場的嘉賓致辭，顯而易見的，左老夫人在場，沒有人敢搶這個名額。

  於是，左未央就這樣推著左老夫人上了台，一瞬間閃光燈咔咔作響，到場的媒體紛紛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