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所愛隔山海
2024-05-02 16:05:02
作者: 梨灼
說實話,她心裡是有點不大高興的,誰都不想被人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尤其是一向將外表維持得近乎完美的紀唯,被認識的人看見自己正在狼狽暴食,無疑是如同戲子被人偷看到了卸下油彩和水袖時一身寡素時的心情。
但也很快調整好了心態,拿紙巾擦了擦嘴,優雅笑道:
「是啊,真巧,趙先生。」
而趙亦舒也不出意外地再次被這個女人折服,前一秒還是丟兵卸甲般的落寞,下一秒又已經套上了全副武裝,加上這副不管是落寞還是優雅,都美麗得無可挑剔的容貌,不去做演員還真是屈才。
他自來熟地在紀唯對面坐了下來:「紀小姐也是這家店的常客嗎,點的都是招牌菜。」
紀唯不予回應,幽深的眼眸在眼眶裡轉了一轉,隨即心知肚明地笑出來:「看來你已經觀察我很久了,否則又怎麼知道我都點了什麼?」
趙亦舒自以為滴水不漏的笑容僵在臉上,不應該啊,按照常規,就算是被人識破,對方也不會就這麼直截了當地點出來,這樣一句話就把兩個人塑造起曖昧關係的可能性都破壞了,莫非這女人不僅只是外表高冷,而是真的真的是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
不行,他趙亦舒是什麼人,才不會輕易認輸。
「既然被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欺騙你的了。」雖然貧了一點,但紀唯也不得不承認,趙亦舒是個情商很高的男人,「我的確是觀察了你很久,從你走進這家餐廳開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城市,城市裡有那麼多的餐廳,你卻偏偏走進了這一家,紀唯,你不能否認,這是一種緣分。」
這也的確是真話,他從她剛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眼神就已經被完全吸引,好像頓時所有的其他事物都變成了黑白虛化,只有她,無比鮮明。她穿了一件Dior的高定紅裙,腳上是Louboutin紅底鞋,一頭波浪般的長髮,披在潔白細膩的肩頭,一看就是故事裡的女主角。
然後他就再也移不開目光,眼看著她在那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個小時,儀態始終挺拔,但眼底卻越來越不安,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一次比一次流露出更多的失望。最後大概是等來了要等的回覆,卻並不是她希望的,所以眼底瞬間浮現出了濃重的落寞,卻也克制地收斂在優美的霧氣當中,不為人知。
只是,他趙亦舒是什麼人,才不會被她騙過去。
「是緣分又怎樣呢?」紀唯挑著漂亮的眼尾笑,趙亦舒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昏頭,竟然覺得這些用以偽裝的霧氣都是美麗的,他聽見她繼續說,「每一場相遇都是緣分,可這並不代表就必須要發生點什麼,不是嗎?」
唉,這女人,拒絕起來還真的是乾脆利落,仿佛他再說下去,就要變成騷擾性質了。
趙亦舒無奈作罷,決定還是改緩兵之計,慢慢攻略。
「當然,我本來也沒有別的什麼意思,你怕是誤會了。只不過我這個人一向如此,說話比較直爽,你別放在心上。」
「我明白。」紀唯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紀先生是個直白人。對了,允許我冒昧地問一句,趙先生是一個人來的?」
趙亦舒看上去並不是缺女人的人,可是以他半路跑過來和自己搭話的情形看,又不像是帶著女伴,難不成還真的是一個人來餐廳吃飯?未免也太無聊了。
「還真被你猜中了。」趙亦舒往後一仰,笑得頗有幾分無奈:「家裡正在撒狗糧,我不方便回去。」
具體情況他沒有細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而紀唯聽到這裡瞬間有點變了臉色,隨即又恢復鎮靜,並聽到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語氣陡然認真起來。
「還有,我和你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她還沒有從上一句話中反應過來,一愣,才笑答:
「算。」
趙亦舒也笑,不可否認,他其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帶著一種現代社會已經很少見的瀟灑恣肆的魏晉風骨。
「以後叫我亦舒就行了。」
他說,細長的眼半眯,竟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迷離與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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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這幾天每天都回家吃晚飯,這對左未央倒是算不得什麼,總不過就是晚上多了幾道菜,傭人們對自己的態度一天好過一天。他們大概都以為是經過吳石市那一次自己的尋死覓活的一回之後,陸城因為擔心她會真的會去死所以才變了性子,甚至還陪她去左家看望左老夫人,在別人眼裡,這種好也不過就是同情和慈悲罷了。
唯獨一點,就是晚上的時候,上了樓,與陸城同床共枕之時就成了一天中最難度過的時間。她只能一動不動地想方設法讓自己趕緊睡著,只要睡著了,就不會覺得時間難熬了。
然而,對方可能並不是這樣想的。
黑暗中,陸城嗓音低沉,一如無邊無際的夜幕:
「未央……」
他叫她,她本來就沒什麼睡意,忽然聽到他開口,整個人一下子激靈起來。
卻是隔了好久,才小聲地用鼻音回了一個字:
「嗯?」
「你是不是很怕我?」
陸城很平靜地問,平靜到她都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的每一聲心跳,以及自己的,交雜在一起,有相同的頻率。
不對,她哪裡還有什麼心?這顆心是阿哲的,至於她自己,早就已經再沒有心動的能力。
「沒有啊。」語氣很輕鬆似的。
還好,現在是晚上,誰都看不清誰的表情,那麼她講什麼話,也都再不必顧忌什麼了。
這本不是假話,她不怕他。
另外,也不愛他。
「怎麼這麼問我?」
陸城半晌都沒說話,無聲而凝重的沉默,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好像,為什麼要突然問她是不是害怕自己,他僅僅只是因為突然想問,總覺得只要確認了這一點,他們之間似乎就能夠有什麼實質性的突破一樣。
然而,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