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結局下

2024-04-26 09:13:00 作者: 三月夕顏

  在此之前,朝臣們就沈懷洲執意入贅一事,在朝堂上吵了許久。

  偏偏事情的主人公一意孤行,還舌戰群儒,一個字都沒帶髒話的,把他們這群頑固的老儒生都罵了進去。

  偏偏罵又罵不過,許多人被氣的原地升天,還沒得心氣順一點,陛下又要立後了。

  這實在猝不及防。

  他們之所以有膽子在朝堂上如此喧譁,也是篤定了刑不上大夫,陛下不至於為了一個沈懷洲擔上暴君的罵名。

  可直接和那位抄了大半個京城官員家的陛下來硬的……他們又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有君權在身的皇帝就是這麼霸氣。

  喧譁的朝堂瞬間安靜了起來。

  有人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前面的沈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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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個驚險狡詐的沈懷洲。

  當今陛下說要立林氏為後,他就要入贅林家,感情是為了抱當今陛下的大腿才入贅的。

  林亦白無父無母,身後也沒有家族,只有一個遠房姑姑林泠還算得上爭氣。

  他這根本就是拍當今陛下和君後的馬屁呢!

  不提那些頑固不化的老酸儒恨沈懷洲恨的牙痒痒,身在後宮的林亦白此時也沒反應過來。

  他看著那紅色的大紅喜袍,少有的呆愣了。

  林亦白本來應該拒絕的。

  他並不希望自己成為所愛之人的弱點。

  可顧知意一句話卻徹底的拿捏了他。

  「我連咱們倆的陵墓修在哪裡都想好了。」

  她聲音放低,難得的放軟了語氣,想明白要哄哄這個執拗的人,語氣中還帶著兩分嗔怪之意。

  他卻眼波微動,拒絕的話梗在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名字可以堂堂正正的寫入她的族譜,和她並列在一起,千秋萬代,子子孫孫,都會將他們二人放在一起,感慨這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如此大的誘惑,便是早就有了犧牲自己的勇氣,林亦白也遲疑了。

  他沒有上林家的族譜。

  林夫人厭惡他,林大人怕連累他,一個母親出身青樓的卑賤之人,自然不配出現在林氏的祠堂里。

  他也沒有上趙氏皇族的族譜。

  平樂帝晚年間對他很是愧疚,什麼好的都給了,也曾經拉著他的手哭著許諾,除了身份,什麼金銀珠寶,榮華富貴都能給他。

  他面上帶笑,眼裡卻隱藏著毒蠍般的惡毒。

  什麼林氏,什麼趙氏,他才不稀罕。

  他就算死了,也不要所謂後人香火,若這世上真有鬼怪,他無祠堂可去,無片瓦遮身,也能藏身於山林之間,做鬼怪里最凶最惡的一隻。

  左不會是他受鬼欺辱。

  「林亦白,林亦白!」

  趙瑞叉腰站在他身前,彎下腰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比了比自己的,疑惑道。

  「你這也沒發燒啊?怎麼陰惻惻的呢,我還以為你又要去殺人。」

  「有何事?」林亦白回過神來。

  看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趙瑞若有所思。

  「咳咳,好歹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本侯來通知你一聲,我要走啦。」

  少年的臉蛋不負青澀,比起多年前的稚嫩張揚,如今卻更多了一些歷經世事過後的從容,可他雙手叉腰,仰著頭不可一世的樣子又有著令人羨慕的朝氣蓬勃。

  「陛下封了我寧安侯,還給了我一塊不錯的封地,這京城的百姓都認識我了,在一個地方施粥也沒意思,本侯要去其他的地方拯救百姓。」

  他頓了頓:「幫我照顧好我母親。」

  倦鳥也應歸巢。

  皇后在京城之中,會讓官員和天下百姓安心。

  沒有被軟禁,也沒有被剝奪自由,這是陛下對他的最好安排了。

  他看著林亦白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眼神柔和了兩分。

  「除了陛下,我就只信你了。」

  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了?

  林亦白記不清了。

  他卻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小太子的時候。

  小太子穿了身金黃色的衣裳,衣裳上四爪的蟒紋更顯尊貴,身邊簇擁著無數宮人,像個小太陽一般明亮張揚。

  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一類人。

  縱使如今二人地位對調,他也不會有這樣的張揚肆意。

  林亦白的眼神也柔和了起來,雖然依舊是淡淡的,卻能讓人聽出他的認真。

  「放心吧。」

  趙瑞不是喜歡煽情的性子,知道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滿意的揮了揮手,正準備出門,像是突然想到什麼。

  「對了,恭喜你們,小爺這一趟出去,說不定也會遇上自己的心上人,到時候就該你羨慕我了。」

  聲音中略帶澀意。

  林亦白抬頭。

  沒有看清他的神色。

  只看見少年瀟灑的背影,一如從前。

  他忽然心情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豁然開朗。

  少年相知的三人,最終還是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但索性,三個人都在。

  他很幸運。

  今天的陽光很暖和,照在人的身上不冷也不熱,是非常舒適的溫度,林亦白本就被封后一事折騰的心神不寧,現在舒服的不想動,乾脆趴在了桌子上。

  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卻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他真的成了個兇狠的惡鬼。

  在那個夢裡,他沒有遇到顧知意,也沒有和趙瑞成為朋友。

  那個冬天的雪真冷。

  他跟著林妙妙回鄉,受了一路的挫磨,林妙妙卻不願意放過他,那天的雪到成年男子的小腿肚那麼厚,他卻穿著單薄的秋衣,被人用鞭子趕著掃雪。

  茫茫大地上,一片白色,林家的車隊唯林妙妙是從,下人們巴不得他這個出身卑賤的私生子死在路上,那樣的惡意,那樣寒冷的冬天,讓10歲的他幾乎絕望的看不到盡頭。

  他倒在一片雪地里,蜷縮成了蝦子。

  臨死前,似乎聽到了汝南王的車隊到達。

  「那有個小孩,好像要凍死了。」

  「看起來是奴隸,別人家的奴隸,咱們又怎麼管得了,王爺剛失了郡主,別給王爺找事兒。」

  「唉~小郡主也太可憐了,再堅持幾天就有好日子過了。」

  「誰知道那沈家如此大膽,連郡主的炭火也敢剋扣,王爺當即殺了那毒婦,回京之後可有的鬧了。」

  那小郡主,也是被凍死的嗎?

  躺在蒼茫雪地上,眉毛和頭髮上都沾上了冰珠,林亦白只剩一口氣,沒來得及可憐自己,卻嘆息起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小郡主。

  有父親疼愛,又有這麼多人記掛,若還活著,應該是個明媚張揚的小姑娘。

  他死了便死了,沒人在乎。

  若那小郡主能活過來就好了。

  [你真這麼想?]

  似乎從地底深處傳來了一聲詢問。

  「嗯。」林亦白用盡全身力氣回答他。

  死亡對他來說是解脫。

  有些人,更該享受這美好的世界。

  「怎麼辦?他真的死了,小姐,他被凍死了。」

  「吵什麼吵?」林妙妙的聲音帶著些後怕,「死就死了,那是他自己沒用,這麼大的雪,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就是,記住,他是被狼叼走的,和咱們沒什麼關係。」

  冬天雪地的,下人們偷奸耍滑,只把他的屍首留在原地。

  馬車從他身上碾了過去。

  人也從他的身上走了過去。

  一個。

  兩個……

  他忽然有些後悔,春雪融化,他一塊塊的屍首被人挖出來,可別嚇壞了百姓。

  會不會有好心人給他立個碑。

  可他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啊…

  「亦白。」

  「林亦白。」

  林亦白猛的坐起來,那侵入骨頭裡的寒冷似乎仍未散去,凍得他動彈不得。

  顧知意呆呆的拿著手上的那顆狗尾巴草,忽然發現,他的臉上竟滿是淚珠。

  「你怎麼了?」

  把狗尾巴草藏在身後,抱住面前的人,她故作輕鬆的笑。

  「難道是馬上要嫁給我,太高興了?」

  「嗯。」

  顧知意:「…什麼?」

  這拉個小手都羞澀的不行的老幹部什麼時候這麼主動了?

  腰被抱得更緊,林亦白閉上眼,雙指顫抖,忽然之間很慶幸。

  大夢一場,面前的人是真實的。

  「我高興。」

  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些顫抖。

  「我喜歡你,想和你埋在一起。」

  顧知意:「你這不三不四的情話,是跟大表哥學的?」

  她坐在他腿上,描繪著他的眉眼,覺得這雙眼睛實在好看,打從見到的第一面,便覺似曾相識,被深深吸引。

  一隻手捏了捏他的後頸,揚眉一笑。

  「好,我們埋在一起,後人一提到我,就會想起你。」

  他永遠不會被人遺忘。

  生同衾,死同穴。

  萬里江山,與他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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