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番外 公主與影子15
2024-07-11 12:57:06
作者: 茶苜
和大夏國差不多,流放到這裡的囚犯多是做些挖煤採礦的活計,婦孺則要輕鬆些,多為織布曬麻。
煤礦區這裡尤其的冷,安安不由裹緊了身上的襖子。威廉忍不住笑她:「都叫你們別來了,現在後悔了吧!」
安安用手捂了捂凍的通紅的小鼻子,堅決搖頭不承認:
「威廉叔叔你去忙吧!我們在附近轉轉。」
兩人能跟著來礦區就不錯了,威廉是不可能帶他們下到礦底下的。
威廉點頭,留下幾個衙差不錯眼的盯著兩人,
來這裡才知道,威廉是瑪雅城的現任城主,相當於大夏的縣令,
安安兩人四處轉悠了一陣,這裡是真沒什麼好玩的,樹木光禿禿的一片,地上的泥土凍得像硬塊。安安問跟在身後的一個衙差:
「叔叔,這裡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她說的很慢,衙差勉強聽懂了,看城主挺重視這兩小孩兒,他想了想後道:「這裡是外城,沒有好玩的地方。」
想了想後他猶豫道:「小姐要是想找小夥伴的話,可以去對面女囚那裡。」
安安反正也沒什麼地方好去,便讓幾人帶路。
女囚所在的服刑地離這兒不遠,一排排打通了的房子,裡面披著鐐銬的女子或是踩著織機,或是染布,還有些半大孩子,坐在一旁分著絲線。
她們大多神情麻木,只有少部分人望向窗外時,眼眸帶著些憧憬,
安安雖覺唏噓卻也並不同情她們,就像此前被母親拽著踉踉蹌蹌的小女孩,安安見她可憐,就把吃不完的麵包分給了她。連續兩次之後,安安那次麵包正好吃完了。女孩眼巴巴看著她,見她真的沒有給,趁她轉過身時,卻露出憤恨的眼神。
這一路的種種,安安漸漸明白了些道理,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以往的她就像是長在名貴花盆裡的嬌花,雖偶爾搬出來曬太陽,所能看到的全是肅王府的亭台水榭。
倆小孩在房子附近瞎溜達,這裡除了比礦區稍微暖和些,也沒啥好逛的,地上光禿禿的連一根雜草都找不到,
安安走到這一排排房子的最角落,正悻悻然打算回去,這時只聽嗚一聲,一條瘦巴巴的黑狗從面前經過。
安安眼睛一亮,這地方居然還有小狗?
她蹲下身,沖那狗招了招手。這小狗居然也不怕人,停下來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而後沒什麼精神的轉回腦袋,
安安從小口袋裡掏呀掏,這裡的衣服和大夏不一樣,衣服上縫有可以裝東西的大口袋,一堆雜七雜八東西裝了許多,就是沒帶吃的,
靖琪無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油紙包,裡面放著些牛肉乾。大月國也有牛肉乾,只是做法與大夏不同。
安安拿了幾片,輕輕放在地上。瘦黑狗果然被吸引住了,搜一下跑過來,用鼻子嗅了嗅,它看起來很餓,卻強忍著沒吃,
安安挑起小眉頭:「嘿,這狗還挺警覺!
吃吧!我沒有投毒哦!」
為了證明,她還自顧自拿了一片牛肉乾塞進嘴裡。
卻見那瘦狗叼起地上的牛肉乾往前跑去,兩孩子面面相覷,靖琪猜測:
「可能是帶回去給它的孩子吃吧!」
他就看過一些窮苦的大人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會悄悄留著,回家帶給孩子吃,
安安好奇:「走,我們跟過去看看。」
兩孩子雖然腿短,跑起來卻不慢,跟著瘦狗一通亂繞,來到一處破房子門前,幾個衙差緊緊跟著。
安安緊盯著破屋方向:「咦,原來不是給狗寶寶吃的啊!」
只見破敗的屋子……或者不能稱之為屋子,只用一些磚頭和泥土壘起來,連門都沒有,勉強遮風。門口坐著個頭髮花白的老爺爺,
老爺爺用骨瘦如柴形容也不為過,頭髮亂糟糟的擋住眼睛,看不到他的神情,不過想來和那些女囚差不多。
瘦狗跑到老者面前,嗚嗚叫了幾聲,把嘴裡叼著的肉乾放到老者手裡。
老者抬了抬頭,伸出手摸了摸瘦狗的腦袋,手腕上的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叮噹碰撞聲。
雖然面前的老爺爺可能是罪大惡極之人,可安安看著這一幕,卻依舊免不了覺得心酸淒涼。
靖琪問跟著的衙差:「他犯了什麼事兒啊,怎麼會被單獨放在這裡?」
按理說這裡是女囚所在地,即使面前的老爺爺年紀太大挖不了礦,應該也不會住在這裡。
衙差顯然是認識這人,「他沒犯什麼事兒,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反正據這裡的人說,他在這兒有一二十年了吧!一直被鐵鏈鎖在屋子裡。
兩年前前任城主因為黨派問題被抓,威廉大人被調過來,調查清點了這裡的所有囚犯信息,並沒有找到這個人的任何信息。前城主不是什麼好人,我們私下裡就推論這人八成是從前得罪過前城主,而被挾私報復。」
這麼一聽,兩孩子也覺得這老爺爺挺可憐的,安安小聲問:「那他怎麼還不走啊!」
衙差嘆氣:「估計是沒有家了吧!
威廉大人見他可憐,找了城裡最好的醫生給他看身體,結果那醫生說他得了絕症,活不過三年。」
「這樣啊……」那這老爺爺也太可憐了!
安安不自覺走了進去,他們這麼大動靜,坐在屋前的老者不知是耳朵聽不見,還是聽見了也不在意,始終沒有抬過頭。
安安打開那包肉乾,用大月語輕聲叫了聲「老爺爺」。老者依舊沒有抬頭,
衙差解釋,「他被人毒啞了嗓子,可能耳朵也聽不見了吧!」
安安便招呼那條瘦狗,「來,吃吧,這些肉乾都給你了!」
瘦狗看了看老者,猶豫一瞬,終究沒抵制住美食的誘惑,小口吃起來,
安安蹲下身,歡快地餵著瘦狗:「這就對了嘛,下次來我給你帶點骨頭。」
靖琪在一旁好奇觀察老者,對方雖然快瘦的脫了型,脊背卻並沒有彎下去。
靖琪想,這應該是個很有骨氣的人。
他又看了看老者手上的鐵鏈,這一看才注意到,許是因為時間太久,鐵鏈已經長進了皮肉里。
他不由縮了縮肩膀,這得有多疼啊?
一包肉乾吃完,兩人也該走了,安安摸了摸瘦狗的腦袋:「好了,再見哦!」
垂目的老者終於看清了小丫頭的樣貌,半晌後,直到一行人走遠,才動了動僵硬的手指。
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啊!
……
直到走出老遠,兩孩子心裡還有些悶悶的,可這一路所見所聞,兩人也明白,這世間類似的可憐之人有許多,他們也只能在恰巧遇上時給予一點幫助。
再次路過女囚們所在的房子,安安猶豫一瞬,拉著靖琪大搖大擺進去溜達了一圈,她繞過那些踩織機的成年女工,來到女孩子所在的區域。
有女孩兒忍不住好奇的朝兩人看去,看到跟著進來的衙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安安沒有打擾她們,只坐在一旁好奇的看。見女孩們熟練的分著線,絲線和頭髮絲一樣細。
她忽然靈光一閃,問離的最近的一個小女孩:「你們有沒有粗一點的線?」
她連說帶比劃,女孩卻低著頭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安安有些泄氣。
有個膽子大些的女孩小心的開口:「有,這個棉線。」
說罷抓了一把白色絲線遞給她,安安把線一根根理好,用剪刀剪到合適的長度,編了個最簡單的蝴蝶結絡子,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女紅了,
還是為了她的布娃娃做裝飾才纏著娘親刻意學的,不過她只會幾種簡單的技法。
蹲在一旁無聊數螞蟻的靖琪掃她一眼,兩人經常玩在一起,一個眼神就知道這丫頭在想什麼。
「你想打絡子出去賣?」
「嗯,不可以嗎?」
靖琪沒什麼意見,反正兩人短時間內也找不到什麼事兒做。他主要還是想多認識些人,好打聽去洛桑城的門路,或是看有沒有打這經過去往大夏的商船,他們不能全指著送出去的那封信。
見兩孩子專心忙著玩絲線,跟著的衙差也鬆了口氣,坐在一旁悠閒的打著盹兒。
安安折騰了半天,終於編出了一個好看的同心結。正在分線的女孩們時不時偷偷看她,見著成型的同心結,忍不住小聲驚嘆。
安安卻並不滿意:「要能把線染成紅色,再裝點些玉珠才好看呢。」
靖琪無語:「咱們要有玉珠,還用得著出去賣東西?不過這裡應該有染布的地方。」
安安問過這些女孩,得知的確有染布的地方,總算滿意的笑起來。
剛才說話的女孩盯著她手裡的同心結試探著問:「小姐您能不能教教我們怎麼編?」
「好啊!」
反正這些人又不會離開這裡,不影響她生意,
不管在哪個國家,女孩子總不免被漂亮的事物吸引。她們推選出了一個最手巧的女孩出來學,等學會了休息時就可以教她們了。其他人則繼續幹活。
有那幾個衙差在,管事的也睜隻眼閉隻眼。
認真做事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多時一上午過去了。
等威廉忙完公事過來時,安安已經編了幾十個絡子。
威廉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不由讚嘆:「你們大夏的女孩手真巧!」
安安驕傲的點頭:「那是!」
「不過這種東西洛桑城好像也有賣的,只是那個更精緻漂亮,只有貴族小姐才能買得起。」
安安一聽頓時明白,肯定是姑姑讓人弄的,小丫頭不經對自己的賺錢大業更加有信心。
她仰頭沖威廉討好的笑:「威廉叔叔,能不能幫忙讓人把線染成紅色啊!」
「可以啊!染坊那邊應該有,我讓人給你們拿。」
安安身份不一般,因此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威廉都會滿足,況且一些絲線而已,連芝麻點的小事都算不上。
安安自然不懂這些彎彎道道,這些絲線都是公家的,等她賺到錢了自然得要還回去的。
威廉看了看染坊的位置,猶豫一瞬,有些不自在道:
「我正好要去染坊一趟,不介意的話,一起過去吧?」
安安滿腦子都是她的生意經,沒太留意威廉臉色的異樣,和靖琪一起跟著他去了後面的染坊,
空曠寬敞的空地院子裡,掛著一排排五彩斑斕的布匹,強大的視覺衝擊讓人禁不住眼花繚亂。
安安盯著這些被掛起來的布看得目不轉睛,在她原先的認知里,顏色嘛也就赤橙紅黃綠這些,頂多再有個深淺混色。
可面前的大染坊,光紅色就有二三十種。就連看著最普通的白色都有十來種。
她像一隻好奇寶寶,邁著小短腿一板一眼在偌大的染坊里來回走著,惹得做工的女囚頻頻好奇張望。
靖琪扯了扯她的袖子,指著某處方向:「那是威廉叔叔。」
安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身材魁梧高大的威廉此刻無聲站在角落,痴痴凝望著一個正在染布的女囚。
那女囚長得不算特別漂亮,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女囚熟練甩著布,偶爾抬頭看一眼威廉,明明兩人隔了好一段距離。明明一個穿著氣派威嚴的官服,一個卻帶著沉重鐐銬,可兩人對視間,卻仿佛把周圍隔成了兩個世界,世界之內是旁人打不破的甜蜜幸福。
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安安眼眶莫名有點發酸,因為她爹娘……也是這樣的啊!
嗚嗚……她想爹娘了!
……
離開的時候,管事恭敬拿過來一沓紅線,威廉順手遞給了安安,安安抱著紅線,總算過了那陣想家的情緒,沖管事道謝保證:
「謝謝嬸子,等我賺了錢,就把線還回來。」
管事忙擺手:「使不得,小姐想用儘管來拿!」這東西堆的滿倉庫都是,這一捆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回去的路上,安安忍不住好奇問威廉:「威廉叔叔,和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唄!」
威廉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有些難為情地輕咳一聲:「大人的事,說了小孩子也不懂!」
安安撅了撅嘴,作為有些小叛逆的熊孩子,最受不住聽到類似「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問」的話。
哼!威廉叔叔都臉紅了呢?她有什麼不懂的?她從小看到大好吧!
不過她就不是能安安生生憋住好奇的小孩。
沒過半盞茶,在她的軟磨硬泡下,跟著威廉的衙差大叔便把知道的都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