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夢男

  一張男性的手繪肖像畫被放在了桐生一流的面前。

  禿頂，面容瘦削，表情怪異，雙眼透著一股驚悚氣息。

  「你們確定，都夢到了這個人？」桐生一流食指輕輕翹著照片詢問。

  「是！但是他在夢裡並沒有害我」有一個社團的成員立即點頭表示肯定：「他在夢裡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不過因為那是夢，所以醒過來以後就全都忘記了，唯一能記住的大概只有……他人還不錯。」

  「可是我在夢裡被他追殺！」立即又有人反駁。

  每個人都不同程度上夢到了這個人，除了長相完全一模一樣之外，沒有任何的不同。

  而且每個人的夢也都五花八門。

  「不對，並不是完全沒有聯繫。」

  桐生一流指頭輕輕敲打著桌面。

  從已經得到的信息來看，這個夢中的男人除了面容完全固定之外，人設上各有不同，可能是親人，可能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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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做夢的時間也有長有短，有的人做夢內容只有幾分鐘，有的人卻做了幾個月的夢，像是一夢有一年的情況沒出現，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因為從他們的反饋情況來說，夢中的時間流逝感覺與現實世界完全相同，甚至有夢中度過三個月的人，醒來之後會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共同的聯繫還有怪談！」

  每個人做夢的主體內容，或毛骨悚然，或細思恐極，但都和怪談有關係。

  「他應該不想傷害任何人」桐生一流做出了判斷，然後他安慰著其他人，說道：「這個人，當然也不排除他現在沒有害人的能力，所以選擇了不動手，外面天已經黑了，社團活動還是先到此為止吧。」

  沒有人提出異議，經歷了恐怖的集體怪夢事件之後，他們只想趕快離開社團，回家躲在被窩裡肆意發抖一陣子。

  「學長」奈奈美提起了包，看著還沒有動身離開的桐生一流：「真的沒問題？」

  「放心，肯定沒問題」桐生一流表情淡定，神態自若的說道：「我已經猜到這傢伙是誰了。」

  「那麼，你小心……」

  知曉桐生一流本事的奈奈美沒有強行留下來，很聽話的轉身離開。

  桐生一流則閉上了雙眼。

  大概過了十分鐘，他睜開眼。

  還是空蕩的教室，燈不安分的開始閃爍，有某種髒東西正在影響著電路的運轉。

  「這麼晚了還不走？」

  有著禿頂，面容怪異，但是卻讓桐生一流有種異常熟悉感覺的男人出現。

  雖然想不起對方叫什麼名字，不過桐生一流卻還是點點頭，說道：「馬上就走，一起回家嗎？」

  好像他已經非常習慣做出這個邀請了。

  對方也很自來熟的點頭：「剛好順路。」

  他們兩人一起結伴離開了學校，踩著路燈照亮的前路，並肩回家。

  不過在路過一個電話亭時，桐生一流突然停住。

  「你有沒有聽說過那個都市怪談？」他問道。

  禿頂男人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桐生一流，一雙怪異驚悚的大眼睛，仿佛想看透桐生一流的內心和靈魂。

  「什麼怪談？」對方問道。

  「有一個男人經常會出現在別人的夢裡，很多人交流之後都發現自己曾夢到過對方。」

  禿頂男人回答道：「可能是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接收到了某種暗示，所以大腦才會自動的在夢中形成那個形象。」

  「如果只是夢到長相一樣的人確實算不上怪談」桐生一流繼續說道：「但是，據傳說遠在大洋彼岸的許多國家，語言不通，甚至一輩子沒有交集的人，也會在夢中夢到那個男人的形象。」

  「是嗎？還真可怕。」禿頂男人點頭，不過他說話時的表情，仍舊保持著一邊不變的狀態。

  桐生一流繼續說道：「在國外，他被稱為ThieMan，但是在這個國家，一般稱呼他為夢男。」

  「我沒聽說過這個怪談」禿頭男人搖頭。

  「是嗎？」

  桐生一流抬手，一巴掌打爆了對方的腦袋。

  不過，對方腦袋爆炸後，身體也像是巧克力豆散開，滾了一地。

  路燈昏暗，一道道身影出現在桐生一流周圍，將他圍起來，他們都是統一的「夢男」形象，抬頭望去，反射著路燈燈光的禿頂，已完全占據了桐生一流的視野。

  統一的外形，驚悚的雙眼齊刷刷盯著桐生一流。

  被千萬人注視著。

  頭頂上，樓房，路燈上。

  低頭甚至還有腦袋從馬路下破土而出。

  不存在視覺死角，桐生一流就被無數的「夢男」盯著，完全置身於怪圈的正中心。

  「果然，我就是在做夢」桐生一流語氣肯定。

  「你是怎麼確定的？」夢男們齊齊開口，單從語氣來聽，分辨不出其情緒是否產生了變化。

  桐生一流咧嘴一笑，抬手一巴掌拍向自己腦袋，同時心中暗道：「難道我發現外掛沒了這件事也要和你說？」

  睜開雙眼。

  社團的燈亮著，他還坐在椅子上，保持著之前入睡的姿勢。

  「知道你是什麼東西就好辦了，不過……怪談失蹤，難道連怪談也能讓它們強行入夢？」

  桐生一流選擇了撤掉裂口女身上的皮膚。

  「啊！！救命啊！！」

  「喵！喵！」

  「髮蠟！髮蠟！髮蠟！！啊啊啊！！」

  慘叫聲從遠處傳來，還有貓炸毛的尖叫聲。

  桐生一流乾脆的選擇了翻窗出去，便看見住美燈子等失蹤的人，狼狽的朝著自己這邊逃跑，在其身後已經發狂的裂口女揮舞剪刀，並不停的追問：「我美嗎？我美嗎？我美嗎？」

  住美燈子則尖叫用高分貝的聲音大喊著「髮蠟」，沒有裂口女厭惡的髮蠟氣味，只是喊髮蠟的名字可沒用。

  看到桐生一流後，他們像是看到了救星。

  但還是有人不慎「哎呦」一聲，平地摔，是弓道部的那個女生。

  「我完了！」女生臉色大變。

  可是想像之中的疼痛與恐懼並沒有襲來，女生疑惑的轉頭，身後並沒有裂口女的身影。

  「髮蠟？」她嘗試著喊了一聲，真的沒有任何問題！

  「呼！」

  實際上是桐生一流又為裂口女套上了皮膚，讓她隱去身形。

  桐生一流走上前，詢問道：「你們剛才去哪了？」

  心中也有了確定的信息，夢男雖然可以入夢，卻不能強制讓人沉浸在夢中醒不過來，和遠在大洋彼岸的電影怪談「弗萊迪」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就是突然很困，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就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住美燈子說道：「夢裡的內容記得非常清楚，但是剛才突然感覺很危險，就醒了過來，然後就看到了失控的裂口女。」

  「沒錯喵！」貓貓丸點頭表示認同。

  「啊！！貓！貓！貓說話了！」剛爬起來的弓道部少女，雙眼瞪的滾圓，大概她今天下午這段時間做的表情，能比得上她此前一年的還要多。

  一切的罪魁禍首可以確定，但如何解決夢男卻是個大問題，對方若是一直躲藏在夢中，或者對方只是因夢而存在的怪談，就毫無應對辦法，只能習慣對方的存在。

  現在能夠解決夢男事件的，只有公認的「專家」，桐生一流。

  「我回去做個試驗。」

  遣散了眾人之後，桐生一流帶著怪談離開。

  暫時搬家後，他們租住的公寓也很寬敞。

  花子輕車熟路的進了衛生間，裂口女則手持著剪刀，在廚房裡的溜達。

  「裂口女桑！」黑羽看見裂口女，高興的拍著翅膀飛了過來：「裂口女桑！你回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裂口女歪頭看著鴉天狗女僕黑羽。

  它是裂口女，也是幻想之妖，世界上流傳最廣的都市怪談之一，但它不是當初的那個裂口女，完全沒有在這裡生存的記憶。

  之所以形象具現化，也是因為人們對它的幻想，迫使其形象被製造出來。

  「裂口女桑？」黑羽並不清楚這其中的關係，她飛到裂口女面前：「裂口女桑，你的口罩有些不搭，沒有用我之前做的那一款心形口罩呢，等等，我幫你取新的口罩。」

  裂口女愣愣的看著小不點拍打著翅膀從自己面前飛走，對方並不懼怕自己的臉，反而帶來有著可愛花紋的口罩。

  「啪~」黑羽滿意的拍手，端詳著裂口女：「嗯~這樣就可愛多了！」

  裂口女有些僵硬的問道：「我……美嗎？」

  黑羽點頭，並且以女僕的姿態，元氣滿滿的比了一個奶心，喊道：「超美的！」

  身後發生的事，絲毫沒有影響到桐生一流，他撥通了霧崎水明的電話，打算從民俗學專家身上找到一些可靠有用的消息。

  但是他剛說了兩句，霧崎水明便問道：「夢男嗎？」

  「難道霧崎老師，你也……」

  「嗯，我和間宮也夢到了夢男。」

  「還真無孔不入」桐生一流無奈的說道。

  「這是國外的傳說，我剛才還特意調查過，有一個女網紅為了話題熱度故意編纂出了夢男，讓慢慢被大家遺忘的夢男，又重新出現在了日本。」

  「你是說，夢男是單純的幻想妖怪，都市怪談？」

  如果夢男是幻想妖怪，將會是最糟糕情況，雖然不具備任何危險，但總是夢到一個驚悚的人，而且在夢裡度日如年，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剛才調查過了，夢男的情況不止我們這裡出現，澀谷的醫院，有病人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正在醫院接受治療，我推薦你去那裡看一看，說不定能搞清楚來龍去脈。」

  「我去？」桐生一流稍感意外，像是這種怪談事件，一般霧崎水明和間宮幽香是最積極的。

  「據說，那是會傳染的夢，普通人隨意靠近，很有可能會被傳染。」

  「……傳染？我明白了。」

  一夜，桐生一流再次做夢，夢中的夢男像是個老熟人，試圖教會他什麼東西，但是自從上次夢中打爆了夢男的腦袋以後，桐生一流就察覺自己非常的清醒。

  清醒夢是最痛苦的，更痛苦的是這個夢持續了一個月的時間，他仿佛真的度過了一個月，身邊永遠有一個驚悚怪異殺不死的禿頂男跟著。

  是噩夢！

  第二天一早，桐生一流便起身前往了霧崎水明所提到的醫院，還未進入醫院，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強烈氣息。

  不像是妖，但具有很強的威懾力，甚至桐生一流也不能確定釋放出這股氣息的東西，是生物，還是別的什麼。

  有了霧崎水明提前打招呼，桐生一流被當成了前來調查寫報告的民俗學大學生。

  主治醫生在前面帶路：「……他是一個月前來我們醫院的，當時他說自己會做夢，而且夢非常的真實，真實到他分辨不清現實和夢有什麼不同。」

  「他具體會做什麼夢？」桐生一流問道。

  「什麼夢都做」

  醫生說道：「有時候他會夢到自己在夢裡被人追殺，醒過來以後，就開始四處逃跑……有的時候又會夢到自己成了殺人兇手，會把護士當成人質，甚至有一次他把隔壁病房的患者認為是自己患難與共的女朋友。」

  「還真可憐」桐生一流艱難的評價。

  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如果「夢男事件」越來越嚴重，所有被「傳染」的人，極有可能也會是相同下場。

  若是美夢，接受度還能高一些，但迄今為止所有「夢男事件」被波及的人，夢中都出現了都市怪談，也預示著隨著時間推移，他們註定會陷入無止境的恐怖噩夢中。

  「沒錯」醫生點頭：「他在夢中的時間越來越長，最近他一夜的睡覺時間，夢中會過去了十幾年，或許對於他來說現實世界才是一場夢。」

  有過漫長清醒夢經歷的桐生一流，無法想像四五年，乃至更久的夢是多麼折磨。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病房前。

  醫生從病房前的消毒櫃裡拿出了防毒面罩，呼吸依靠的是小型氧氣罐，徹底的與外界隔離，避免接觸。

  「這是？」

  「傳染！」醫生說道：「他的身體會分泌一種讓人做夢的東西，一部分的醫務人員已經被傳染了，也陷入了怪夢裡，不同的是他們情況並不嚴重，夢中時間最長也就一年時間。」

  「那也夠久的！」桐生一流立即戴好了防毒面罩。

  兩人推門，進入如工廠無塵車間的病房。

  一個面容枯槁，眼眶凹陷，頭大如斗，四肢纖細的病人，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若非一旁的心電檢測儀器，桐生一流可能會猜測對方已經死了。

  「啊！！」

  誰知兩人還沒靠近，病人卻大吼著彈坐起來，很難想像那如同ET的身軀，為何如此靈活，他抓著身後的枕頭丟向桐生一流二人：「想殺我？哈哈哈哈，不要做夢了，哈哈哈哈！」

  「你醒了，你已經醒了！」醫生趕緊走上前，雙手微微抬起，安撫著病人。

  「醒了，真的？」病人不敢置信的問。

  「醒了，真的！」醫生肯定的點頭。

  讓人沒想到，病人竟掩面而泣：「我……嗚嗚嗚……」

  桐生一流問道：「這次你在夢裡過了多久？」

  病人抬起右手，握拳，然後將雞爪似的食指和拇指豎起來。

  「8年？」

  「80年」

  「80年？！」桐生一流內心一抽，一個足以讓人絕望的數字。

  普通人的一聲也就80年，而他只需要一個夜晚來做夢，而且是持續80年的噩夢。

  「是啊，我已經分辨不清楚了，哪邊是夢，哪邊是真實」病人的狀態看起來非常差，他轉身，看著桐生一流：「我夢到過你，在這之前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

  「沒見過」桐生一流點頭。

  「還真是，奇怪的夢」病人艱難擠出笑容：「在夢裡，我們好像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不過你最終背叛了我。」

  「那我代表夢中的我，對你道歉」桐生一流走向病人，他看得出對方狀態很差，雖然只是做夢，卻已經將對方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決定單刀直入：「最近我附近的人也開始頻繁的做夢，所以想來你這裡問幾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