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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趙嬸來京

2024-07-11 07:02:41 作者: 妹姒

  一路艱難走過來的,正是許久不見的趙嬸子和她的三個孩子。

  此時,幾人身上已經半濕,頭上臉上全都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氣息,很是勞累疲憊。

  吳貴兒挪過一把椅子在趙嬸子身後,她也不肯坐,而是笑容滿面地道:「唉,也是怪嬸子捨不得那一兩畝地的莊稼!待將莊稼收了賣掉,將地佃出去,可不就耽誤了功夫,路上就遇到了大雨天!」

  「眼瞧著就要到京城了,這秋雨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停,我們一家幾口總不能在客棧一直住著,琢磨了一陣,就還是往京城來找你了!」

  這個時候,花襲人遞給她一碗棕紅色的薑湯,趙嬸子感激地接過了,又點頭示意幾個孩子也接過吳貴兒遞的薑湯,笑著對花襲人道:「我們莊戶人身子骨硬朗,淋點兒細雨不算啥!病不了!」

  花襲人只能笑著搖頭,道:「嬸子先別多說了,趕緊用了薑湯再洗個熱澡換身乾淨衣裳要緊!你們真要生病了,看病的錢也不止那一點兒住宿費了!」

  趙嬸子直點頭,笑的淳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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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三個孩子,大女兒最大也才八歲,名叫趙潤潤;老二是個兒子,叫趙厚生,才不過是六歲多;小女兒名叫趙苗苗,如今還不到五歲。她還記得花襲人,捧著碗咕咚咕咚將薑湯糖水喝了,對花襲笑的怯怯的甜甜的。

  花襲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

  洗澡換衣,一番忙碌之後,趙嬸子領著三個孩子過來,對花襲人道:「花小娘子,你記得找嬸子來,想著照顧提攜嬸子一家大小,嬸子心中感激的很。嬸子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一路上我也想過了,投奔就該有投奔的樣子,小娘子你給我們娘幾個寫賣身契吧,定下了身份章程,以後才好相處生活。」

  趙嬸子言語誠懇,一看絕對是真心之語。

  倒是花襲人怔了一下,隨即不解地道:「嬸子您這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這個時空人口買賣是正常的,但趙嬸子一家卻是她很熟悉的人……她剛剛還看到趙嬸子不大的包裹中,有兩雙做給她的包的嚴嚴實實的鞋子。

  「小娘子,你就聽嬸子的,給嬸子寫賣身契吧。」趙嬸子沒有多說什麼,神色間卻是十分堅持,道:「這樣,嬸子帶著孩子們才能住的心安。」

  花襲人心中感慨,想了想,又看了幾個孩子,便也同樣誠懇地對趙嬸子道:「嬸子不會自己想,也要為幾個孩子的將來想一想。這樣吧,我給你們寫十年期的僱傭契約吧,不入奴籍,將來潤潤和厚生他們出身也乾淨的。」

  入了奴籍,雖然能脫籍,但總是一個污點。

  趙嬸子聞言眼睛濕潤,拉著幾個孩子突然間朝花襲人跪下來,將花襲人嚇了一跳,連忙閃到了一邊。趙嬸子卻是又跪著轉向她,花襲人只好伸手去拉她,口中責怪道:「嬸子這是幹什麼!」

  趙嬸子卻道:「小娘子一片好心好意,我卻不能不通情理。這樣,三個孩子可以不入籍,但我的賣身契小娘子卻一定要寫給我的。不然,我心不安,寧可再回去種田去。」

  花襲人見她堅持,心中萬分感慨,只好道:「好,就依嬸子就是。嬸子趕緊起來吧。」

  趙嬸子這才拉著幾個孩子起了身,又催促著花襲人趕緊寫契約。

  花襲人無奈之下,只能按照她的意思,寫了三張十年的長工契約和一張終身賣身契,由著她們娘幾個一一按上了手印。

  趙嬸子拿了自己的契約紙,轉身又往前面去找老掌柜,讓老掌柜給念了上面的內容,又問了如何將這張紙入了官府的檔案,才放心地將契約收在了懷中,看來是想要蓋上官府大印後才給花襲人了。

  這讓花襲人既感慨,又無奈。

  她不再就此多說什麼,而是給娘幾個安排了住的房間,而後道:「家中瑣事,都要靠著嬸子幫忙了。幾個孩子都先跟著老掌柜每日學半個時辰的字,明年春天的時候,讓厚土跟著冷焰去學堂……」

  花襲人見趙嬸子想要說話,便打斷她,道:「讀書認字了,才能中大用呢。若是大字不識,什麼本事沒有,只能賣賣力氣,能幫我什麼?還有潤潤和苗苗,以後改名叫做潤枝和苗枝,我也會拜託人教她們端茶倒水的規矩。」

  她讓趙嬸子一家過來,也是真需要人手。

  鋪子裡的生意要做大,客人多起來後,總不能指望著她這個東家忙東忙西端茶倒水的。潤潤和苗苗雖然一時不能上手需要培養,但這自己培養的也足夠忠心不是麼?

  趙嬸子點點頭,道:「我聽小姐的。」

  她這就改了口。

  花襲人聽著有些不適應,但世情如此,她也沒有矯情地說什麼。

  安置之後,趙嬸難免問起花襲人同韓家之事,聽花襲人簡單說了之後,不禁一陣唏噓。「我雖然知曉小姐您是有能耐的,也知道真的是小姐您主動要求離開……但即便是這樣,我也覺得韓家為人有些不夠真誠。」

  趙嬸子見花襲人淡笑不願意多談,也就終止了這個話題,道:「將來,有他們後悔的時候。韓小相公還是個有情義的,但小姐您幫過他這一次也就夠了。以後,您要多為自己打算才是。」

  趙嬸子口中說著理解,也表示著對花襲人的信心,但花襲人還是能夠看出來,她的心底還是有些沒有底氣,為花襲人的將來擔著心的。

  花襲人心中覺得微暖,便笑著寬慰趙嬸子道:「嬸子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虧了誰,也不會虧了自己不是?」

  趙嬸子便笑了,但估計也只是稍微安心了一點兒而已。

  花襲人並不多說,問了一遍大柳鄉的鄉親們之後,讓趙嬸子休息去了。

  趙嬸子走了,卻是去洗起了衣裳。

  靖王府。

  靖王妃有了身孕,正是貪睡的時候。

  細雨淅淅瀝瀝,也正催人好眠。

  關嬤嬤替靖王妃檢查了衾被,輕手輕腳地退出來,吩咐了門口的兩個丫鬟留心照看著,抬眼見紅纓從左邊抄手遊廊走過來,便移步迎了上去。

  紅纓手中拿一把油紙傘,傘上不斷有雨水滴落。

  她悄悄地回了西北大將軍府。

  「怎麼樣?你見了郡主沒有?」關嬤嬤遞給紅纓一方乾淨的帕子,輕聲問道。

  紅纓接過帕子擦了一下額頭,點頭道:「我見了郡主。郡主說,老爺的確問過了那位小姐的事情。但只是問了,並沒有明確地說找到了人。老爺人離京之後,也沒有留下關於那位小姐的任何吩咐。」

  「我估摸著,是沒有證據,老爺不敢輕易相認,應該是等著調查了以後再說。」紅纓小聲地說了自己的猜測,又道:「我按您說的,沒有將那個小娘子說出來。但郡主的意思是她已經在查了,讓我不要用這個事情來打擾娘娘,一切都不必過問。」

  「郡主這是疼惜娘娘。」關嬤嬤輕嘆一聲,道:「畢竟娘娘是出嫁女了。而且,娘娘已經擔了匪悍的名聲,若是再傳出別的來,肯定很不好。這也是我讓你裝做不知道那位小姐的原因。」

  外室女本就是對郡主的羞辱,王妃當年就差點兒一劍殺了她不說,對後來的庶出弟弟也同樣是不假顏色看不都看一眼……王妃若是知道了外室女的身份,又想到那外室女還救過靖王,心中該有多堵!

  「那咱們就不管了?」紅纓有些不甘心:「老爺若是要隱瞞,郡主不一樣能查到那位小娘子頭上。」

  這麼多年,西北大將軍也並不是沒有忠心的人手。比如那惠勝樓上下人等,就從來只認大將軍一個主子,對郡主不過是面上恭敬而已。

  關嬤嬤皺眉沉吟了一陣,開口道:「公子不是要辦賞秋會麼?那暗香來花兒侍弄的好,我們便給那小娘子拉些訂單吧。這樣將來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管咱們娘娘的事。」

  任家去暗香來下訂單,一來二去的,難免會有能認出那位小姐的。

  「只怕郡主依舊心善。」紅纓搖頭。

  「若是郡主依舊心善,那也是那位小姐命該如此。」關嬤嬤輕輕揮了一下手,吩咐紅纓道:「咱們如今要緊的就是娘娘和娘娘的肚子,其他的都不要牽涉多了。」

  「恩。我知道輕重。」紅纓抿了一下唇,對關嬤嬤道:「娘,我先去換洗了,以免娘娘看出來。」

  「去吧。」關嬤嬤道。

  再纏綿的秋雨也有停歇下來的時候。

  中秋節後五六日清晨,東邊終於升起了久違的太陽,天空散去了灰雲,變得蔚藍而高遠,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心曠神怡起來。

  花襲人站在院中,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感受著花花草草們因陽光而更加愉悅起來的情緒,她也深受感染,同樣愉悅歡快起來。

  燒洗都有趙嬸子,潤枝三姐弟一般都待在前面鋪子中,跟著老掌柜認字識數,學著辨認花草,招呼客人。潤枝是長姐,原本在家就非常能幹,如今更是十分努力,人也聰明,很快就有模有樣。另外兩個小的,卻是做不成什麼,只能跑跑腿傳傳話。

  後門上的鈴鐺依然在,但門卻不再從內栓著。

  這一日,一陣清脆的鈴聲過去,苗枝打開後門又機靈地掩上,而後飛快地跑到花襲人身邊,一臉興奮地道:「小姐,前面有幾位公子過來,說,說要進來找您訂花草呢。恩,他們還想看看這後院裡的花兒……小姐,您要見他們麼?」

  「恩,請他們進來吧。」花襲人無所謂地道。

  前面發生的事情當然瞞不過花襲人的感知。鋪子裡的幾名少年公子也不知道是哪裡聽說她的,前面鋪子裡有那麼多的花草,可以說都是花襲人精挑細選的,盆盆都很有代表性,他們依然不滿意,非要見一見她?

  老掌柜婉拒了幾次,依舊不肯放棄?

  花襲人並不介意見人,見老掌柜應該擋不住,也就答應見了。

  只是苗枝這個小孩子一臉興奮期盼,讓花襲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苗枝得了話歡快地撒著小短腿跑了出去,傳了花襲人的話。立即,由老掌柜引著,從那不太寬闊的兩扇門內走進來三名錦衣公子。

  花襲人身為主人店家,允許人進來,自然便不能過於怠慢,起身含笑,迎了幾步。

  幾位少年公子略掃了一眼院子,目光就落在了花襲人身上,目光之中,不免有打量和評估,不夠尊重,卻也談不上輕佻。

  這樣打量的目光,根本傷不了花襲人分毫。

  她落落大方地站在路邊相迎,巧笑倩兮,問道:「三位公子請了。三位公子可看不中前面的花卉,可是有什麼特別的要求?」

  三位公子兩位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個約大上兩三歲,有個十七八的樣子,俱是束髮冠玉,唇紅齒白,英姿翩翩的少年郎君。

  三人沒有回答理會花襲人的問話。其中那一位大一些的少年公子看花襲人的眼神相比格外顯輕佻一些,此時手中摺扇一撐,挑眉笑道:「沒想到,還真的是一位如此年幼的小娘子。我還以為傳言誇張了呢。」

  「謝公子謬讚。」花襲人大方笑道:「不知幾位公子如何稱呼?」

  那名少年見狀仿佛對花襲人更多了一分興趣,替她介紹道:「本公子姓薛,這位是孟二公子,這一位呢,是任公子。」

  這幾個姓氏,可都耳熟。

  那薛公子介紹的時候,並不詳細,但言語神態之中自然透著一股子自信,花襲人便也很快地猜測到了這三人的身份:

  薛公子應該是樂信伯薛家的;孟二公子顯然應該是孟如嫣的兄長?

  花襲人目光流轉,不著痕跡地在幾位翩翩貴公子身上都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多看了一眼一身玄紋淡青色緙絲錦袍、與任大將軍有五分相似的任公子……這位就應該是她那個兄長了?

  倒是生的很不錯。

  「見過幾位公子。」花襲人再次見了禮,也自我介紹了一下,道:「我姓花,公子願意的話,稱呼我為花小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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