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兩個和尚
2024-07-10 18:16:58
作者: 薩琳娜
陸延德心煩頭暈,根本就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法子,梅氏、陸元和小齊氏亦然,他們將希望都放在了陸離身上。不管大家承不承認,陸離的智商在陸家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陸離也正滿心糾結,不知該如何將此事抹平。
平心而論,雖然陸元剛才挨了打,但他提出的解決法子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也是諸多辦法中最保險、最安全的一個。
可由此引發的麻煩也不少——
第一個,也是陸延德狂抽陸元的真正原因,陸家若是真的把『建寧太子』交上去,極有可能會引發皇帝的不滿!
皇帝苦心設了這個局,定然是想以假的建寧太子引出真的那位,以及藏匿他的『永昌舊臣』!
如今,魚餌已經投下,然而咬鉤兒的卻只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紈絝子弟,真正的大魚一條都沒上鉤,而陸家恰在此時將『建寧太子』的事兒捅了出來,你說聖人是惱怒呢還是惱怒呢還是惱怒!
去年萬壽節的時候,陸家借著陸離的一本《承徽說文》在聖人跟前刷了一把存在感,許是氣氛太美好,見到久違的『同袍』陸延德,聖人冷硬的心腸竟也有了片刻的柔軟,事後接連賞賜了陸家不少東西,定國公府漸漸從角落裡走了出來,重新步入了京城權利的中心。
但……陸離搖搖頭,此事一旦爆出來,聖人對陸家的印象勢必會跌落低谷,到那時,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定國公府又將被打落塵埃,再次成為閒散勛貴。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陸離擔心,如果陸元真的將『建寧太子』獻出去,那麼陸家的名聲必定一臭到底!
陸延德可是永昌舊臣啊,頗受兩代君王重用,哪怕如今被聖人閒置、打壓,但在官場和民間,一提起陸延德以及定國公府,任誰都要豎起大拇指,贊一句『大丈夫、真忠臣』!
可現在,大忠臣、忠於正統的陸延德竟然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將永昌帝僅存的嫡長子、堂堂建寧太子出賣……嘖嘖,天下悠悠之口如何能饒得了陸延德和定國公府,就是在『大周史』上,陸家也將會留下極不光彩的一筆。
千載史筆啊,陸離是讀書人,對這方面尤為重要。而且吧,陸家有了這樣的名聲,他的九華書院還能開的下去嗎?!
可若是不把『建寧太子』交出去,陸家便會被陸元拖下泥潭,等到事情徹底爆發的時候,依著聖人的脾氣,定國公府將不復存在!
唉,真是左右為難啊!
陸離皺著眉頭,腦中飛快的衡量著幾個法子的利弊。忽然間,他感覺到衣袖被拽了拽,然後一隻嫩滑的小手拂過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一下一下的劃著名。
陸離一怔,側臉看了眼謝向晚一眼。忽然,他發覺謝向晚不是無意識的亂畫,而是在寫字。陸離仔細的感覺著,然後在心底描繪出謝向晚那幾個筆畫所構成的漢字。
謝向晚一共寫了四個字,是個人名,陸離已經清晰的辨別了出來。但他又有些迷惑,這裡說著家裡的麻煩事呢,阿晚提這位做什麼?
謝向晚寫完字,將手抽了回來,裝著無意識的在頭上抹了一把。
陸離雙眼陡的一亮,謝向晚已經暗示得這麼明白了,他若是還不懂,那就太蠢了!
陸離感激的衝著謝向晚看了一眼,謝向晚卻勾了勾唇角,柔柔一笑。
「……老二,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小夫妻怎麼還有心思調情?」陸延德抻著脖子等陸離的『良計』,不想卻看到陸離、謝向晚『眉眼傳情』,他不禁有些氣惱,沒好氣的喊道。
陸離無語,他哪裡『調情』了,分明就是跟娘子商量大事。罷了,看在陸延德一把年紀、還惡疾纏身的份兒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清了清嗓子,陸離淡淡的說道:「兒子已經想了出了個萬全之策!」
陸延德心裡一喜,他就知道老二是個聰明的,但心裡還是有些擔心:「怎麼個萬全法兒?可否能讓定國公府平安躲過此事,且聲名不會受到影響?」
很顯然,陸離擔心的那兩個問題,陸延德也想到了,所以他才會恁般為難!
梅氏、陸元和小齊氏也都紛紛看向陸離,在眾人熱切的目光中,陸離緩緩點下頭,道:「沒錯,只要這個法子進展順利,不管是陸家的安危、還是名聲,都能保住!」
陸延德喜出望外,直接丟開手裡的小几,三兩步走到陸離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問道:「什麼法子?快說、快說啊!」
陸離沒有說話,只那眼睛看了看四周。
陸延德怔愣了片刻,旋即明白過來:錦衣衛無孔不入,定國公府雖然重回權力中心,但相較於英國公府、靖國公府這樣的受寵勛貴,還是差了些,但誰也不能保證,聖人沒有在陸家安插眼線!
或許,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外有便有人再偷聽,而到了晚上,陸延德一家人的『家庭會議內容』便會呈在聖人的御案上。
陸延德瞳孔縮了縮,道:「老大、老二,你們跟我去書房!」
陸元不解其意,但現在他犯了大錯,正需要家人解救,所以不管陸延德說什麼,他都不敢拒絕。
梅氏也隱約猜到了什麼,既然二兒子想出了好辦法,能保住陸家、保住定國公府,她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少夫人,二奶奶,你們跟我去西次間吧,我有些事想跟你們說說!」
梅氏起身,招呼了一聲,便轉身去了西次間。
小齊氏和陸元一樣,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麼去書房,但公公婆婆都發話了,她也不敢造次,偷眼看了陸元一眼,然後乖巧的起身,緊跟著梅氏進了西次間。
謝向晚卻是一臉淡然,不疾不徐的綴在小齊氏身後。
陸延德則扶著陸離的肩膀,嘴裡不住的咳嗽,呼吸也有些急促。自打從昌平回來,陸延德就得了熱傷風,太醫和家裡常用的大夫輪番上陣,病情卻始終不好。
今兒又受了些刺激,病情加重了,但此刻,他仍撐著一口氣,領著兩個兒子進了書房,來到百寶閣前,對著陸離揚了揚下巴,「推開!」
陸離忙按照陸延德的話,用力將百寶閣推到了另一邊,露出一個一人高的小門。
陸元難得機靈了一回,從百寶閣的架子上摸起一個燭台,拿火摺子點著,然後舉著率先穿過小門洞。
陸離攙著陸延德一起進了門,進門後發現這裡是個暗室,靠牆的地方擺著個書架,書架前放著一張書案和一把圈椅,暗室里沒有窗戶,四周皆是厚實的青石板,除了那個小門,再無其他入口。
陸元將燭台放在了書案上,就著燭光,陸離把陸延德攙扶到了圈椅上,然後再回到小門前,將門板關上。
陸延德雙手搭在扶手上,長長舒了口氣,道:「說罷,到底是什麼法子?」
……
傍晚,皇宮裡。
「哦?陸家大小子撐不住,將那事告訴家裡人了?」紫檀五屏風的雕龍寶座上,聖人穿著明黃的常服,饒有興趣的看著案几上的一份報告。
不遠處的青石地板上,正跪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他低著頭,態度很是恭敬,嘴裡說道:「沒錯,陸國公爺對陸世子行了家法,然後將陸離夫婦喚了回來,一家人在正堂商量了許久……」
「哦?可商量出什麼好法子來啦?」聖人一張張的翻看著那份報告,戲謔的說道:「唔,陸離那小子一向聰明,不知面對這樣一個困局,他又會有何反應!」
地上那人瑟縮了下,語氣中帶著幾分惶恐:「屬下沒用,下頭的人竟、竟沒有探聽到具體的情況。」
說完這話,那人又解釋似的補了一句:「起初陸國公爺還是在正堂里說話,但說到要緊的時候,他、他便帶著兩個兒子去了書房。下頭的人趕緊追到了書房,可不知為何,他們竟聽不到裡面的任何聲響。」
聖人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抹瞭然,嘆道:「不愧是『老狐狸』啊,果然留了一手。罷了,他既猜到了家裡有錦衣衛的暗探,定會有所防備,那些人再想探聽,怕是不容易了。」
說著,聖人又笑了,「無妨,明日你再將安昌侯家的傻小子抓進詔獄,不怕陸家人沒有反應!」聖人心裡還有些期待,陸離可是個人才啊,關鍵時候總能有些新奇的點子。
聖人的嘴巴果然被開了光,一說一個準兒,錦衣衛前腳剛抓走了安昌侯世子,陸延德後腳便遞了牌子。
「宣!」聖人正等著他呢,自然不會拒而不見,說完這話,他又問了句:「陸延德是自己來的,還是帶了什麼人來?」
小內侍的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恭敬的回道:「啟稟聖人,陸國公爺不是一個人進宮的,他、他還帶著兩個兒子,以及、以及兩個和尚!」
「和尚?什麼和尚?」聖人納悶,陸延德帶陸元、陸離進宮,這很正常,請罪嘛,怎麼能少了禍首和辯士。可帶兩個和尚進來——
小內侍忙道:「是一老一小兩個和尚,老的那個法號慧遠,是覺山寺的住持,小、小的那個才八九歲,長得、長得竟、竟有些像、像前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