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零點酒吧

  陸絆推開門，聽到酒吧里的聲音驟然消失，這裡就像忽然停止營業般，寂靜無聲。

  要是放在之前，陸絆可能還會忌憚一下，擔心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詭異的規則，可在這個世界，神秘與超凡式微的當下，只是開個門而已。

  沒事的。

  他朝著酒吧里探頭，發現這裡燈也沒開，一片黑漆漆的。

  只有窗戶里漏下的些許月光，令酒吧部分空間得以被陸絆看清楚。

  他試圖湊近一些，看清楚。

  「有人嗎？」

  陸絆又問了一句。

  

  沒有回應。

  他又走了兩步。

  這時候，陸絆發現，好像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

  那眼睛位於吧檯後方，像是一個窺探者，身姿隱沒在陰影中，只有那一雙眼睛，像是反射著月光般泛著微光。

  又是一雙眼睛，就在桌子旁邊，它似乎屬於一個人影，只是在昏暗的環境之中，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輪廓，那就像一灘淤泥般，有種毛骨悚然的戰慄感。

  驟然間，陸絆發現，酒吧里，桌子旁邊，椅子上，舞台上，吧檯前，無數的眼睛睜開，看向他，這些眼睛的身體都看不清楚，模糊一片，就好像，這酒吧里聚集了一群形狀不定的怪物般。

  「你好？」

  陸絆打了個招呼，又往前走了一步，同時視線在尋找燈光的開關。

  「抱歉。」

  忽然，陸絆的身後傳來一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回應，他立刻轉過身。

  一名穿著休閒T恤和大短褲，有著濃密手毛的年輕男人出現在陸絆的身後，他手裡還拿著一瓶啤酒，像是正在給客人們遞酒的服務員。

  「請問你要喝什麼？」

  他詢問陸絆。

  「你們這裡還營業嗎？」

  陸絆看著他的眼睛，冷靜地問道。

  「當然營業，你要來一杯嗎，今天推薦的是長島冰茶。」

  他理所當然地答道，抬起了手裡的啤酒瓶。

  陸絆順著他動作的方向回頭看去，發現剛才那詭異的環境驟然消失不見，這裡燈火通明，遊客和本地的居民們正在開懷暢飲，吧檯後，酒保正擦拭杯子，顯然沒有在意陸絆的模樣。

  動感的音樂在耳邊響起，陸絆看著酒吧里熱鬧的場景，一時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陸絆。」

  門口傳來了崔斯特的聲音，陸絆看到崔斯特和希雅站在門外，有些古怪地看向他。

  「我覺得你最好出來。」

  崔斯特勸說道，他並未踏入這酒吧的門。

  陸絆沒有聽崔斯特的話，他很快在遊客里找到了白天見到的那一對男女，他和服務員應付了兩句，就走向那一對遊客。

  「你們的朋友還好嗎？」

  陸絆直接問道。

  那一對男女桌上放著兩個巨大的啤酒杯，他們顯然已經喝醉了些，滿臉通紅，倒在椅子上，有些睏倦，眼神迷離。

  「朋友？」

  女生有點困惑，她花費了一段時間才理解陸絆的話，打了個滿是酒氣的嗝，她稍稍直起身子。

  「莫妮卡躺在醫院裡，哈哈，她躺在醫院裡。」

  笑了笑，女生抓撓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又看向陸絆。

  「她很好，很好。」

  伴隨著女生的回答，她抓撓腦袋的手的動作越發急促，就像是腦袋非常瘙癢，有螞蟻或者蜘蛛爬過一般。

  「她運氣太好了，活了下來。」

  那男生像是醒了過來，他說道，又端起桌上的酒杯，儘管杯子裡已經沒有了哪怕一滴酒，他還是仿佛那裡面裝滿了液體般，抬起杯口，咕嚕咕嚕將空氣灌進嘴裡。

  如果現場有奧斯卡評委的話，他肯定會因為無實物表演的出色演技而將小金人頒發給眼前的這男生。

  「很好，很好。」

  另一邊，那女生似乎終於停止了抓撓腦袋，只是，她的手指之間多了許多髮絲，就像一位接受了放射療法的癌症患者般。

  她似乎覺得還不夠，手又持續抓撓，這一次，落下了更多的頭髮。

  「很好，很好！！！」

  她叫嚷著，像是一個醉鬼，又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精神病人。

  陸絆靠近對方，他看到那女生的腦袋上，頭髮正在不斷被抓落，變得稀疏，露出了斑駁的頭皮，那頭皮上滿是血痕，觸目驚心。

  「你沒事吧？」

  陸絆問道，可那女生卻沒有任何回應，只持續不斷地抓撓著自己的腦袋。

  門口，崔斯特看到酒吧里燈火通明，音樂流溢的場景，反而覺得更加詭異。

  他能肯定，剛剛這裡是安靜而沒有任何聲音的，可眼前的一切卻又否認著崔斯特的認知。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崔斯特看到陸絆走到了一對男女旁邊，似乎在說著什麼。

  想了想，崔斯特看向身邊的希雅。

  「你在門外等著，如果有什麼狀況，直接跑，去旅館裡找陳丹參和何有烏。」

  「嗯。」

  希雅沒有多說什麼，她相信崔斯特的判斷。

  崔斯特走進了酒吧里，這環繞著屋子的音樂越是歡快，他就越覺得詭異。

  尤其是他仔細看了看酒吧里縱情歡樂的人。

  這些人看起來像是在喝酒聊天，可那只是第一印象。

  崔斯特觀察到，他們有的似乎已經失去了神志，兩眼翻白，不斷抽搐，有的則胡言亂語，看起來侃侃而談，實際上一句話都連不起來，像是壞掉的複讀機，還有的，正裝作在吃東西的樣子，對著空蕩蕩的盤子晃動刀叉。

  「你想要和海洋里的三角函數一起兜風？天吶，這悖論完全可以用來製作麵包，要我說，紅色的海豚和大象一起飛在天上的時候才是睡覺的最好時機。」

  路過一個語無倫次的男人，崔斯特來到了陸絆的身後。

  「我們最好離開這裡。」

  崔斯特提醒了一句。

  「你也要吃嗎？」

  面前，那男子端起了空蕩蕩的盤子，仿佛哀求般對陸絆說道。

  「你們的狀態不太對勁。」

  陸絆說道，一旁的女生頭髮已經幾乎掉完，她抬起了頭，雙眼凹陷，緋色的血淚盈眶，那血從她的鼻孔，嘴角，耳朵里逐漸流下來，與血肉模糊的頭皮映照。

  崔斯特看到了那頭皮上的白骨，她直接抓撓破了皮肉，露出了骨骼。

  噹噹當——

  報時的鐘聲響起。

  「一起來吧，一起來吧。」

  那男人焦急地站了起來，朝著陸絆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