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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只為美酒

2024-07-10 10:03:58 作者: 老莊墨韓

  現實很快又給了希雅無情的教訓。人啊,果然是不能太一廂情願,太樂觀的。

  隨著太陽升起,新的生理狀況又開始給希雅找麻煩了。美麗的侯爵小姐,肚子餓了。

  現在這荒山野嶺,到哪裡去找食物呢?而為了躲避搜捕的人,他們又儘量不去城鎮停駐。

  最頭疼的是,東方記得弄一輛車子裝酒,卻沒準備哪怕一塊乾糧充飢。他自己是早就達到辟穀的境界了,根本就不考慮吃飯的問題,可憐的希雅卻還要食人間煙火啊。

  她倒不是不能吃苦。餓得再難受,她也苦苦忍著。可是身體有時候會去做一些違背意志的事,比如,肚子咕咕地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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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雅羞得面紅耳赤,而東方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然後,忽然間就從座位上消失了。

  希雅睜大眼脫口說:「瞬移魔法!」

  居然有魔法師,不用念咒文,不需要使用捲軸,就能直接使用高段位的瞬移魔法?

  這個完全違背常識的現象,讓希雅震驚莫名,甚至不記得要為自己一個人孤身被留在荒郊而害怕。

  而事實上,東方只是施出超強的輕功出去找吃的,因為速度太快,快得人的眼睛都跟不上身體移動的速度,所以在希雅看來,這就是魔法了。

  在荒郊弄食物算不上什麼麻煩事,以前東方還沒有達到這神魔境界時,也曾單身行走江湖,露宿荒郊,以野果鳥獸為食是常有的事。隨便弄些果子,打幾隻倒霉的小獵物,就足夠餵飽食量並不大的希雅了。

  只不過,讓他很鬱悶的是,生火烤肉這些事,從頭到尾都要他自己來做。希雅倒不是那種喜歡坐享其成,對別人頤指氣使的大小姐。但是,誰能指望一位貴族小姐只要下了決心,一轉眼就能立刻培養出自理能力呢?

  希雅小姐很熱心地想幫忙,結果,笨手笨腳地生火幾乎弄成森林火災,烤小鳥一連烤焦好幾隻,最後東方只好很鬱悶地接過工作,請這位勤勞的大小姐哪涼快哪呆著去。這哪是找了一個替他服務的釀酒師啊,簡直就是服侍一尊菩薩。

  東方心裡確實是有些懊惱後悔,不過,卻也不至於遷怒希雅。希雅是什麼人,他是一早就知道的,既然把人家拐出來,是自己的決定,他也總不至於一不滿意,就撒手不管。

  偶爾東方也會想想,話本傳奇里最愛講的富家小姐和窮書生的故事。以往聽那富家小姐就為愛人家才華,硬要跟窮書生私奔的故事,世人都羨慕窮書生有艷福,這回子,東方倒是非常同情起窮書生了。

  要照顧那種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大小姐,真是不容易啊。

  希雅自己也很難堪,跟東方在一起相處地時間越長,就越是狼狽不堪,越是感覺自己一無是處,一文不值。、

  她的衣服破了,要他來縫,她的頭髮亂了,靠他來梳,她餓了,仗他覓食,仗他燒烤,她渴了,仗他尋水。她晚上要睡覺,可是馬車裡擺滿了酒,完全容不下一個人,而空曠的郊外,寒風勁急,沒有被子沒有枕頭地合衣睡一覺,保證第二天立刻病倒。而那個人,居然如神跡一般,直接用肉掌砍斷幾棵大樹,鋪上闊大的枝葉,三下兩下搭建出一個樹屋。

  而她,只能張口結舌地看著,等最後讓那人一把扔進樹屋時,腦子還沒轉過彎來,什麼魔法師能擁有如此強悍的身體和力量了?

  他們一直在荒無人煙的道路上策馬奔馳,只有她餓了,或是要睡了,才停留下來。

  不過五六天的日子,她已經覺得過了足有五六年。幾天下來,希雅最初的激動,緊張,期待,早就全變成了窘迫,無奈,難堪,苦惱。

  不是她不肯吃苦。她能忍飢挨餓,也願意花力氣做事。只可惜,有許多事,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不怕辛苦,但除了釀酒以外,別的活計做得太過手腳笨拙,東方嫌她礙事,每回她想幫忙,總是把她趕開,令她手足無措,只覺自卑自慚。

  餓了吃吃山間的果子,捕獲些小獵物做燒烤,都是很有趣的。可若是一日三餐,頓頓如此,日子就難過了。

  尤其是,東方自從辟穀之後,身上就不再帶著野外烹飪的調料了。再好的獵物,天天沒油沒鹽地干烤著吃,誰受得了啊。

  最可恨的是,她只有身上這一套衣服。到現在,她已經六天沒換衣服了,外衣還罷了,內衣不能換,這種感覺,簡直讓希雅痛不欲生。

  東方也不是完全不體諒她,路上,他們也偶爾經過了一處河流,於是東方也建議她去洗個澡。

  事實上,東方是先自己去痛痛快快洗過了澡,順便用內力把衣服也洗好烘乾,然後回來,讓希雅去。

  希雅又是期盼又是膽怯地走到河邊,又遠遠繞開一段路,確定東方看不到了,卻還是站著發呆。

  雖說無數傳奇故事的主角,總會在河邊遇上正在洗澡的美麗少女,但是,真正的貴族小姐是絕不可能在荒涼的河裡,在沒有侍女幫忙看護把風的情況下,就隨便脫衣服洗澡的!

  然而,幾天不曾清洗身體,身上的麻癢不適又不斷催促著她。最後,她還是咬著牙,脫了衣服,下河清洗身體,動作畏畏縮縮,像是在做天下最見不得人的事,一直豎著耳朵,稍為聽到點聲音,就蜷起身子,縮進水裡,過了陣子發現沒有人來,才敢再慢慢探出頭。

  心驚膽戰洗完一個澡,衣服又沒的可換,她又不象東方會內力,可以立刻將衣服洗完烘乾,只能忍著痛苦,濕著頭髮,將髒衣服再穿好,回到馬車上,繼續被這種不適折磨。

  這個澡洗完沒多久,她就開始出現明顯的感冒徵狀了。

  不過,好在她身邊的這位魔法師,應該也精通極厲害的治療魔法,居然只是在她身上隨便拍了幾下,一股說不出的柔和溫暖力量就自然而然,流轉全身,那種不適的病狀,居然就立刻消失了。

  然而,對希雅來說,最尷尬的,依然是無可避免的方便。

  雖然每次她都儘量走遠些,雖然她總是提醒自己,忍受那些雜草枯枝間的髒亂,然而,總會有意外發生,比如,草叢裡忽然冒出來的蠍子,和毒蛇。而做為女人,看到這種噁心的東西發出尖叫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而做為她保護人的東方聽到她的尖叫聲,立刻出現在她旁邊,也是應該的。

  只是,發生在這種詭異的時間,這麼詭異的狀況下,就有些麻煩了。

  每一次東方都可以眉毛也不動一下地,對她那種不堪的狀況視若無睹,直接把蛇或蠍子之類的東西處理掉就轉身離開,可憐受到重大打擊的希雅,傻呆呆站在草叢裡,好幾回都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事。

  一天又一天,所有的生活上瑣瑣碎碎的難堪和不便,比任何大起大落,大驚大險,都更能磨平人類的意志和勇氣。希雅確實一直在想,自己那天晚上的衝動是不是太傻太可笑了,而東方則早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從來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受不了了,那就不要受了。

  「你喜歡哪裡?」

  「什麼?」希雅有些呆。

  「你喜歡什麼地方,我就把那裡的田地買下來,再買幾間房子,你就在那裡給我釀酒。」

  「那你呢?」

  「我?我當然是四處走走看看,等手上沒酒了,就派人找你拿。」

  希雅呆呆地望著他:「釀酒需要最好的糧食,葡萄,農作物,也需要很多工具和屋子,還有更多的人手幫忙。我懂得技巧,但是我一個人做不了。」

  「不用你一個人做!告訴我哪裡有你們的治安官對付不了強盜,我去把他們降伏,讓他們聽從你的安排,保護你的安全就是。」

  東方把話說得輕飄飄如吹口氣一般。對他來說,這當然是很輕鬆的事。他做事,一向只問結果,並不太在意手段。

  他選中希雅,只是因為希雅釀酒的手藝,能給他帶來享受,並不是要找一位菩薩來侍候,他還有他的生活,他還要好好看一看這個陌生的世界。他可沒有太多時間同希雅糾纏。

  隨便收服一幫悍匪來給希雅打下手就好了。反正他是苗人,既擅用蠱,又擅用毒。當年他能用毒藥控制住魔教那麼多高手,現在要隨便掌握一群強盜,算得了什麼?

  至於一位高貴的小姐能否和一群粗野的強盜,平安無事地長時間相處甚歡,就不是他考慮的內容了。反正到時候他把催蠱控毒之法適當教給希雅,讓她當那個小小釀酒山莊的主人也就是了。

  他倒是把算盤打得十分如意,希雅聽得簡直恨不得跳起來跟他拼命。

  這個人,半夜裡闖進她的房間,把她這個大陸有名的美女從家裡拐了出來,在這荒山野嶺走了五六天,然後就想把她甩掉,而且是甩給一群強盜?

  天啊!

  雖說,她自己其實私下裡,也隱約在後悔,在掙扎,在矛盾在痛苦,但這絕不代表,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這個沒有任何高貴心腸的死老頭,可以把她當一件沒用的廢物那樣處理掉。

  希雅氣得七竅生煙,五內冒火,然而,她並沒有發作。

  經過這幾天相處,她隱約也可以察覺,東方雖然從來沒有生過氣,也沒高聲對她說過什麼話,但這個人是絕對不可以輕易冒犯的。否則,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人可以承擔得起他的怒火。

  無論是小女孩的柔弱眼淚,還是潑婦式的歇斯底里,對於這個人,也都不會有用。白費力氣還是最好的情況,若是惹怒了他,只會自取其辱。

  她只呆了一會,立刻說:「我不清楚哪裡有強盜。要知道這種消息,我們必須到城鎮去。如果附近有大股強盜的話,治安官一定會在各處貼告示。就算公開場合找不到告示,只要去工會看看,也能找到相關強盜的委託。」

  「城鎮?」

  東方皺了皺眉。

  「是啊。」希雅低了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語氣:「我想我們這幾天,一路也走出很遠了,這個時候再去城鎮,應該不會太危險吧?而且,我們確實需要補充一些東西,比如方便的食物,還有一些換洗衣服。就算你要找強盜,或是買一塊地方,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弄好的。」

  「我沒擔心過什麼危險,只是這馬車實在太大,如果要在城鎮休息,出入過於顯眼。而且,很多酒館旅舍的後門較小,這麼大的馬車根本趕不進去,很不方便。萬一我們在旅館過夜,馬車扔在外頭,別人把我的酒偷走了怎麼辦?」

  「你……」希雅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東方,聲音有些哆嗦:「你一直在郊外趕路,不是為了躲避追捕,只是為了帶這麼大的馬車,這麼多的酒,進城鎮不方便?」

  「是啊。」東方根本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本來我是想等慢慢地把酒喝完,再去城鎮的。」

  希雅木然轉頭,看著馬車,看著那整整一馬車的酒。

  就算這人酒量過人,能把酒當水來喝,這麼多的酒,最少也得喝一個月吧。整整一個月,一直流落在荒郊,只是為了,只是為了……

  東方本來就是能出世也能入世之人,身在紅塵最繁華處,心中不染片塵,孤寂地在萬丈紅塵之外,閉關獨處數年,心中也不會有什麼動搖。所以對他來說,慢慢地喝完這麼多酒,再回到人群中,真的是很尋常很尋常的的事,所以語氣自然也很是從容:「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希雅嘴唇發抖,雙拳悄然緊握,身子顫抖起來。

  想著自己這五六天來所受的折磨,一天三頓,沒油沒鹽地吃烤肉,吃得滿嘴生起燎泡,火氣大得嚇死人。五六天了,一直不能洗澡,好不容易將就洗過那麼一回,還凍得她生病了。五六天了,身上的衣服早就都發臭了,也沒處可以換,五六天了,天天晚上躲在樹屋裡,睡在雜草上,每天早上醒過來,滿頭亂草,滿身奇癢,還滿嘴發臭……

  這麼多的不適,這麼多的苦難,她都一直咬著牙忍著,熬著,不肯說一句不滿。她自以為自己是在理解他的苦處,自以為自己這是儘量不拖累他,不讓他冒險,可是,原來,這個人,根本就只是為了自己一個人安安逸逸享受他的美酒而不被世人騷擾……

  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沒什麼!沒什麼不對!」然後希雅小姐眼一閉,直接氣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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