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花廳對峙
2024-07-10 09:17:07
作者: 似水靜陽
以往沈碧寒沐浴都是黃昏時去後院的溫泉池,今日她聽說聶惜璇還沒走,發了回懶,便在寢室的側室洗了回澡,也正因為如此,沈碧寒此刻的頭髮,還是濕淋淋的樣子。
聶滄洛從來見沈碧寒的時候,她都是雲鬢整齊的樣子,這些時日就算是早起之時,她也只是長發垂落在肩胛,從不曾像今日一般,今天的她,多了幾分隨意,卻讓他在心底升起一絲絲別樣的漣漪,看著靠坐在床榻上的沈碧寒,他就那樣怔愣在原地,一時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璇妹妹跟夫君談了些什麼奇怪的事情,弄得你現下這般怔愣的樣子!」合上攤開在腿上的書籍,沈碧寒抬頭看了站在寢室正中的聶滄洛一眼。
「咳咳……」伸手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聶滄洛四下打量著寢室四周,掩飾自己的失態:「今兒怎麼沒丫頭在屋子伺候?」
「哦……適才因我在沐浴,便沒讓她們在外面候著,夫君有事情要吩咐她們去做麼?門外應該有候著的,你叫一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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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聶滄洛行至床榻前,然後將身上的紫色外衫脫掉,隨手搭在一邊的屏風上,然後橫躺在沈碧寒身邊,道:「自夫人搬來錦翰院之後,望春丫頭幾乎每夜這時候都會在屋子裡,今兒一進來卻不見她有些奇怪罷了!」
沈碧寒對自己還有心結,聶滄洛絕對不會告訴她,他適才看到她的時候有所情動,那樣的話,連現在的相處恐怕都要變成奢侈了。
「璇妹妹剛走麼?」沒有繼續那個沒營養的問題,沈碧寒將書籍放到床廊上問道。
「嗯!」雙臂擱到腦後,聶滄洛仰躺著的看著頭頂上的床紗抿嘴笑道:「近兩年忙,好久沒與旋兒好好聊過天了,今兒正好有機會,她話匣子一打開便再也關不上了!」
在聶滄洛說話的時候,沈碧寒一直注視著他的面部表情,唇瓣微抿,嘴角彎彎,他在提起聶惜璇的時候,表情是那麼的真實,沒有一絲平日的溫和假象!
這樣的聶滄洛讓沈碧寒第一次感覺到溫暖,他嘴角淡淡的笑容,也讓他的五官變得更加俊美!
這讓沈碧寒的心底閃過一句話:上帝所創造最俊朗的男子,不是如雕塑般的,而是心中有愛的!她沒想到,這個當初冷冷的傢伙,居然心中也會有愛,對啊!他曾經說過,自己也有想要保護的人啊!
輕輕一嘆,和他一樣仰躺在床榻上,沈碧寒道:「璇妹妹眼下已然過了出閣之齡,合著是該找個好人家嫁了,不過她心比天高,能入她眼的男子,何其之少!」
「……」一時沒了動靜,聶滄洛靜默片刻道:「其實璇妹妹心中已然有了中意的人選,只是天不遂人願而已!」
知道聶滄洛語中所指是汪裴琪,沈碧寒淡淡的道:「事在人為,沒有去努力過,夫君怎知天不遂人願?」
也跟著嘆了口氣,聶滄洛道:「夫人不是為夫,又豈知我沒去為旋兒努力過?前兩年的時候,我便與奶奶一起商議,請了金陵城最好的冰人到汪府登門求親,卻都被婉拒,璇兒那丫頭本來自尊心就強,在經過姻緣盡破之事後,別看她表面上一副精明的樣子,其實里子裡她已然變得極為自卑,若是她知道這些,勢必更加自卑!汪府對她的偏見是根深蒂固的,難不成真的要為了兒女情事,讓聶汪兩府劍拔弩張撕破臉臉面才算完麼?」
聽聶滄洛的一番話,沈碧寒心中一黯,然後便不再多言!
偏見的核心是用一成不變、以偏概全的標準對人、事、物進行評價後產生的一種態度。從古到今、從此至彼,偏見一旦生根,便很難改變,也許聶惜璇的情路註定要比一般人坎坷吧!
自從記憶恢復之後,除了一開始的那兩日有夢魘侵擾,沈碧寒最近的這些時日,睡眠質量已然好了許多,一大清早,精神奕奕的與聶滄洛起了身,見推門而入要伺候的人是凝霜和望春,她嘴角彎了彎,一臉的笑意的對凝霜道:「怎麼?身子大好了?且莫要帶著病身子還要來伺候我!」
看了一邊正自己動手穿著外衫的聶滄洛,凝霜靦腆的一笑,和望春將臉盆放到盆架上,她行至一邊的衣櫃前從裡面取出一件較為端莊的深紫色羅衫裙,外配一件長款的毛繡襟褂,然後又回到沈碧寒身邊,一邊將深紫色的羅衫裙遞給她,一邊輕聲道:「奴婢只是一個丫頭,身子哪裡來的那般金貴,是少奶奶您抬愛了,您可知伺候您和大少爺,是奴婢最大的福分呢!」
聽了凝霜的話,聶滄洛微微轉身,笑著:「幾日不見凝霜丫頭倒是會說話了!」
「奴婢謝大少爺誇獎!」對著聶滄洛福了福身,凝霜走回到一邊,將手巾浸濕,等到沈碧寒將裙褂都穿妥當了,她才拿著手巾走到沈碧寒身前,將之遞給她。
與凝霜一樣,望春也將手巾浸濕,然後伺候著聶滄洛洗漱。
「她這會兒子倒是受大少爺你誇獎了,依我看這丫頭適才的這番話,還不一定在廂房內尋思了多久才說的!」用手巾濕了濕臉,沈碧寒將之遞迴給凝霜,笑吟吟的道。
聶滄洛聽了,只是笑了笑,將手巾遞給望春,他對沈碧寒道:「昨日商號來信兒,今日為夫要到趕過去處理一些事物,怕是不能與夫人一起用膳了!」
沈碧寒聽了,淡淡一笑:「那夫君慢走,我就不送了!」
溫和的笑了笑,聶滄洛傾身湊到沈碧寒的耳邊道:「關於弟妹的事情,我相信夫人的處事能力,如若萬一有什麼擺不平的事情,夫人且等為夫回來便是!」
知道他是給自己定心丸吃,沈碧寒嘴角彎了彎,然後點點頭。
相處的時間長了,她才發現,這個男人其實也不錯,除了平時高傲一點,他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為了自己的妹妹也曾經暗地裡做過不少的努力,重要的是他會為她著想,這是沈碧寒以前根本就不曾想過的!
「少奶奶,現下您既然已跟大少爺同房,為何適才不伺候他穿衣呢?」伺候著沈碧寒坐在梳妝檯前,凝霜一臉蹙眉問道。
在這個夫者為天的世界之中,為妻者每日伺候自己的夫君穿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適才聶滄洛在穿衣服,可是沈碧寒只是在一邊自顧自的穿著自己的,根本就沒打算去伺候他穿。
微微一笑,從雕花銅鏡里對上凝霜的眸子,沈碧寒道:「夫君他都沒說要我伺候他穿衣服,你哪裡來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神情愣了愣,凝霜低頭為她梳著長發:「奴婢多嘴了!」
用過了早膳,沈碧寒帶著凝霜和望春一起前往延攬院,在門外站定,聽著裡面人聲鼎沸的樣子,她苦笑著搖搖頭,沒有進門,卻直接帶著她們繞路向著律罰堂所在的後院走去。
「少奶奶,是二少爺!」行至望滿所在的院落前,望春看著被一幹家丁阻在門外的聶滄豪,不禁微微皺眉。
今日的聶滄豪面色泛黃,一副落魄的樣子,此刻的他滿臉胡茬,再也找不到平日乾淨的樣子。
無奈的一嘆,沈碧寒腳步一轉,帶著兩個丫頭直直的向著聶滄豪所在的方向走去。
「奴婢給二少爺請安!」
「奴婢給二少爺請安!」
行至聶滄豪身前,凝霜與望春紛紛對著聶滄豪福身行禮。
微微側身,聶滄豪一臉晦暗的看了眼兩個丫頭,然後便將目光放到沈碧寒的身上,見她一臉淡然的樣子,他咬牙切齒的道:「今日之後,我聶滄豪眼中再無你這個大嫂,你且記住——多行不義必自斃!」
「呵……」暗暗的抽了口氣,對上聶滄豪冰冷而又滿是怨恨的眼神,沈碧寒眉頭皺了皺,心中暗道:都說二少為人寬厚仁慈,可是此刻他卻對她說出如此狠話,看來他現在是恨她入骨啊!
「讓我進去!」向前一步,聶滄豪對著沈碧寒大聲喝道。
他在這裡等了一夜,可是無論他如何的往裡闖,卻都被擋了回來,此刻的他早已到了精神崩潰的臨界點。
「二少爺!」驚呼一聲,望春和凝霜紛紛上前擋在沈碧寒面前,生怕聶滄豪一個太激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傷了沈碧寒。
沈碧寒轉過臉看著家丁守護的院落,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蕙歌啊,蕙歌,合著你該多謝我才對,若不是我,二叔又豈會知道自己對你的真正感情,現下的情況來看,莫說你不能生育,無論是什麼問題,在你和他之間都不再是問題了!
「你們且先退下!」面色一正,微微側身,沈碧寒上前兩步看了聶滄豪兩眼,然後說道:「罵也罵了,咱們叔嫂的關係也斷了,二叔隨我進來便是,莫要在丫頭面前再失了體統!」
說完話沈碧寒轉身便穿過守門的家丁走了進去。
「呃……」聶滄豪眼睛大睜了一下,聽她說讓自己跟著進去,他顧不得說話,連忙跟上沈碧寒的腳步,走進院落之中。
「奴婢見過大少奶奶,見過二少爺,給兩位主子請安!」見沈碧寒進了院子,守候在蕙歌門外的望滿連忙上前行禮。
「免了吧!」沒有做任何停留,沈碧寒帶著聶滄豪直接進了屋子,看著一身白色素衣端坐在床榻上的蕙歌,她轉身欲要看向聶滄豪,卻見一個灰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再看便見聶滄豪將蕙歌緊緊的擁入懷中。
「夫人,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仰頭將眼中的氤氳之氣逼回去,聶滄豪低喃道。
伸手覆上聶滄豪的寬廣的背脊,蕙歌嘴角彎了彎,終是忍不住再次淚流滿面:「是大嫂救了我!」
「大嫂……」恍然回神,聶滄豪轉身看著站在門前的一臉冷然的沈碧寒,不禁有些困窘的動了動喉頭,卻說不出話來。
「那麼看著我做什麼?沒見過?」不悅的蹙眉,沈碧寒冷冷的瞥了聶滄豪一眼:「你適才已然說了,我們叔嫂情分已斷,還是莫要再喚我大嫂了!」
面色怔了怔,聶滄豪拉著蕙歌從床上起身,然後行至沈碧寒面前,對她恭恭敬敬的便是一禮:「是滄豪魯莽了,還請大嫂大人不計小人過!」
「哼!」沈碧寒也不理他,直接對著一邊的蕙歌道:「我眼下要去延攬花廳給眾人一個說法,你先在這裡與二叔敘敘,稍晚些時候便過去!」
「嫂嫂放心!」點了點頭,蕙歌抬頭看了聶滄豪一眼,然後便道:「蕙歌明白的!」
「嗯!」應了一聲,命望春留在院子裡等著過會兒將蕙歌和聶滄豪帶到前面,沈碧寒帶著凝霜先行一步!
時間和機會她都給蕙歌了,眼下她與聶滄豪苦盡甘來,日後的日子,就要靠她自己了!
由於沈碧寒的出現,原本正在議論紛紛的姑娘太太們紛紛住了口,從沈碧寒踏入延攬花廳,她們的目光便都停留在沈碧寒的身上……她們看著她從外廳緩緩走到內廳前,然後又看著她掀簾進入內廳,直到片刻之後,老嬤嬤傳話,說是老太太請大家進去,她們才都從外廳進入到了內廳之中。
內廳之內,沈碧寒與老太太對桌而坐,老太太坐的是主位,她坐的則是側位,看著她端坐在側位之上,大太太、四太太都是眉頭一皺,然後對著老太太福身行禮:「給母親請安!」
「嗯!」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老太太嗯了一聲,然後對她們道了免禮。
太太們請安過後,該輪著的自然是姑娘們,一個個姑娘們行了禮,眾人站在正廳內都看著沈碧寒。
大太太和四太太對著老太太行禮,那是因為老太太是長輩,對與沈碧寒來說,她們也是長輩,合著該與她們行禮才對。
盈盈的從側位上起身,沈碧寒當著眾人的面兒分別對大太太和四太太行了禮,待兩位太太應了聲,她又起身坐了回去。這讓眾人都是微微一愣!
要知道……大太太和四太太都還沒資格坐上那個位子!
「都別愣著了,且與我說說,你們今兒都來我這裡是為了什麼?」見大太太與四太太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了下座,老太太沉聲問道。
「母親!」叫了老太太一聲,大太太重新站起身來:「我們此刻便過來,是因昨日裡侄媳婦兒讓來的,她說了今兒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微微皺眉,老太太佯裝不知的問道:「她欠了你們什麼了?要給你們說法?」
與身後的孫姨娘對視一眼,大太太嘆道:「蕙歌嫁到我們聶家兩年,雖然沒什麼功勞,卻是堂堂的二少奶奶,眼前她不明不白的便歿了,昨兒只有侄媳婦兒在場,這說法也一定要是她給的!」
說話間大太太生生的擠出了兩滴咸淚來。
嘴角彎了彎,看大太太今兒與昨日裡南轅北轍的表現,沈碧寒不禁有些苦笑不得了!
昨日裡也不知誰說就算蕙歌死了也是怨不得她的?這才過了一夜,大太太這臉翻得不書還快呢,今兒就要跟她討說法!
見老太太正看著自己,沈碧寒抿了抿嘴,然後從側位上起身,對著老太太福身一禮:「孫媳罪過了,孫媳一直對二弟妹蕙歌有怨懟,尤其在她害孫媳沉湖之後,我連將她丟到湖裡的心都是有的!」
見沈碧寒說這話,孫姨娘不禁開口道:「啟稟老太太,二少奶奶就這麼歿了,怎麼說也得要個說法,眼前她死的不明不白,還望老太太明察!」
今日一早的時候,她便與大太太接過頭兒了,昨日聶滄豪的表現她們都看在眼裡,由此她們篤定蕙歌已死,現下她們要做的便是將沈碧寒一起連根拔了,沒了這個快要如日中天的大少奶奶,留下四太太和聶惜璇這兩棵家生的蒺藜,便不算什麼了!
冷冷的哼了一聲,老太太問道:「依著你們的意思是想要我怎麼處置與她!」
見老太太鬆了口,大太太忙道:「請母親徹查此事,若是蕙歌的死與侄媳婦兒無關也就罷了,若是有關,還請母親秉公處理,今兒一早的時候兒媳已然報官了!」
蕙歌已死,即便老太太再怎麼查都已是死無對證,在大太太與孫姨娘眼中,沈碧寒這個黑鍋是非背不可的!
「混帳東西!」怒斥一聲,老太太喝道:「這事兒我老婆子還沒過問,你們倒是越俎代庖先報了官,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神情一怔!大太太哭喪道:「蕙歌是兒媳的媳婦兒,無論如何兒媳都容不得她枉死!」
「是啊!」聶惜超在這個時候也開口道:「奶奶明鑑,弟妹雖然嬌慣,卻還罪不至死啊!」
看著大太太哭喪的樣子,沈碧寒心道總算應證了蕙歌自縊尋短,大太太與孫姨娘想要嫁禍於她的事情。
坐在側位上怔愣片刻,沈碧寒嘆口氣站起身來,對著一邊的老太太笑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要看心,要同事兒,過後才知結果,孫媳這下總算省的是什麼道理了!」
老太太沉著臉道:「你這孩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面色一沉,沈碧寒的目光冷然的掃過大太太和孫姨娘,當然也沒有放過聶惜超:「是我讓二弟妹『歿『了不假,不過孫媳是為了弄清楚一件事情,現在一切擺在眼前,我成了殺人兇手,而真正殺人卻不見血的人,卻在這裡哭著讓人做主!」
沈碧寒說話的語氣鏗鏘有力,字字敲擊在花廳內的每一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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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女主後面該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