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溪雲初起 第十三節 陳畔身死
2024-07-10 04:07:09
作者: 莊不周
武平君陳畔鮮衣怒馬,帶著十個膀闊腰圓的親衛,昂首闊步的走進了大帳。大帳里坐著十幾個將領,一見武平君進帳,都站起身來見禮。陳畔掃了一眼眾人,嘴角微微挑起,傲然一笑,擺了擺手:「諸位辛苦。」
「將軍遠來辛苦。」眾人齊聲應道。
「諸位請坐。」陳畔一撩大氅,大步走到主席上,伸手去拿案上的耳杯,一眼就看到耳杯上的污漬,皺了皺眉,伸出一半的手又縮了回來。他抬起下頜,看了一眼眾人:「秦嘉可派人來了?」
眾將沉默不語。
陳畔漸漸的沉下了臉,不快的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坐下陳畔右手側的一個叫張立的中年將領起身,躬身施禮:「將軍,秦嘉派人來接觸過,只是葛將軍去了陳縣,所以……」
「他什麼時候來附?」陳畔冷冷的說道。
「將軍……」張立猶豫了一下:「秦嘉最近收攏了不少人馬,實力大增,他……他的態度很強硬,不願意前來,要將軍親自前往。」
陳畔惱了,他橫了那個張立一眼,又看了一眼眾人,有些明白了。這些人不服他,是要看他的笑話。如果他擺不平秦嘉的事情,只怕他要想控制住葛嬰的這些人馬也不是易事。他略一思索,平靜的問道:「秦嘉有多少人?」
張立應聲答道:「大約五千多人。」
「我們有多少人?」
「一萬三千多人。」
陳畔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本將會親自去會會這個秦嘉的。諸位整軍備戰,等本將收服秦嘉,就一起圍攻郯縣,蕩平東海縣。」
「喏。」眾將轟然應喏。
陳畔心中冷笑,有兩倍於對方的兵力,卻猶豫不決,哪裡有一點為將的果斷?葛嬰真是無能,要是換了他陳畔,直接揮兵逼降秦嘉,拿下郯縣。最多把襄強殺了就算了,何必要親自趕到陳縣去,結果把自己的小命送了。他看著眾將魚貫而出,對親衛將、家將陳武說道:「你去準備一下,我休息一天,明天就去見秦嘉。」
「將軍……」陳武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話說?」陳畔不快的看著陳武。
陳武看著陳畔,小心的勸告道:「將軍初來乍到,是不是先撫定諸將,然後再辦秦嘉的事情?」
「不妨。」陳畔一口回絕,冷笑一聲:「我是奉大王的命令來的,還怕他們不服?葛嬰已經死了,他們要是不安份,我正好要殺兩個人立立威。」
陳武正要再勸,陳畔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喏。」陳武無奈的應了一聲,退出大帳,對敦武笑了笑:「敦兄,這裡有我守著,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
敦武一張國字臉,頜下一把如鋼針一般的短須,中等身材,勇猛善戰。他原先是葛嬰的親衛將,葛嬰死在獄中,他就跟了陳畔,一路護送陳畔來到下邳。不過,陳畔並不是很信任他,他把守衛的責任都交給了自己的家將陳武,對敦武並沒有興趣,只是讓他負責外圍的安全。
敦武淡淡一笑,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陳畔在容丘休息了兩天,隨即帶著親衛營趕往郯縣去見秦嘉,張立等幾員將領帶著人一起隨行。不過半天路程,他們就趕到了郯縣附近秦嘉的大營。秦嘉瘦高身材,兩條粗重的眉毛,一對細長的眼睛,鼻樑挺直,薄嘴唇閉得緊緊的,一看就是比較深沉的人。他親自出營相迎,一看到衣甲光鮮的陳畔,他的眉毛就不為人注意的皺了皺。
「將軍辛苦。」
陳畔隨即還禮:「秦將軍不必多禮,我們速速入營,洽談歸附事宜吧。」
秦嘉眼角一顫,一股怒氣勃然而發。他原先和葛嬰談判的,葛嬰看到他很客氣,這個年輕人怎麼如此傲氣?他強壓著不快,側身示意:「將軍請。」
陳畔昂然大步入營,進了大帳,他掃視了一眼帳內的眾人,微微頜道示意,然後大模大樣的坐到了主席上,擺手示意諸將落坐。秦嘉等人坐在一邊,張立等人坐在另一邊。陳圉清咳了一聲:「在下陳畔,陳縣人,在大王身邊侍候。承蒙大王錯愛,特到此一會諸位。」
秦嘉沉默不語,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垂著眼皮,等著陳畔下面的話。
「畔到此,是奉大王之命監督諸將,齊心協力拿下郯縣,掃蕩東海郡,再向北攻擊琅邪、臨淄、膠東諸郡。諸位,我們合兵之後,共有近兩萬人馬,要拿下郯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諸位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不可懈怠。」
陳畔說得慷慨激昂,可是眾將並沒有響應,他們互相看了看,並沒有聽命的意思。張立等人一聲不吭,而秦嘉手下的將領卻將眼光看向了秦嘉,等他拿一個主意。
秦嘉撫著頜下的鬍鬚,沉思了片刻,這才悠悠問道:「敢問將軍,陳王授我何職?」
陳畔看了他一眼:「大人自然是我屬下的裨將。」他等了片刻,又說道:「當然了,將軍不是普通的裨將,你可以領著你的手下,獨當一面。」
秦嘉抬起眼皮瞟了陳畔一眼,無聲的笑了:「這麼說,我們投靠陳王,一點好處也沒有,卻多了一個監軍?」
陳畔惱了,他慢慢收了臉上的笑容,沉聲說道:「怎麼,將軍有什麼想法嗎?」
「不敢。」秦嘉迎著他的目光,寸步不讓,抗聲說道:「嘉只是覺得,既然沒有好處,我們又何必聽從陳王的將令,俯首聽命於將軍?」
「秦將軍!」陳畔怒聲大喝,他直起身來,一手按劍:「將軍莫非是無視大王?你真以為你五千人就很威風?且不說大王帳下有雄兵數十萬,猛將智士無數,僅我帳下的勇士就是你的兩倍還多,如果不是看在同是義軍的份上,我有必要與將軍如此苦口婆心嗎?」
秦嘉緩緩的站起身來,撇了撇嘴笑了:「陳王寡恩,逼殺葛將軍,我等實在不敢聽命於陳王。至於將軍,嘿嘿嘿,你以為你能控制得住手下的人馬嗎?」
陳畔勃然大怒,他霍地站起身來,也不看秦嘉,舉步就走。走了幾步,卻發現張立等人安然不動,並沒有跟著他出帳的意思。他扭過頭瞪著張立喝道:「張將軍還不走?」
張立把頭扭向另一邊,恍若未聞。
陳畔心頭一凜,然後覺察出了一股詭異。他看向秦嘉,卻見秦嘉嘴角掛著譏笑,擺了擺手:「陳王居然派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孺子來做將軍,真是太目中無人了。來人——」
「你想幹什麼?」陳畔大驚。
「不想幹什麼。」秦嘉仰起了下巴,用鼻孔看著陳畔:「我們兩軍合作的事宜,不勞將軍了。」他轉過頭哼了一聲:「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推出去斬了。」
帳外十幾個士卒沖了進來,三下五除二就將陳畔打翻在地,拖出去扔在地上。一個百人將高高的舉起一把大斧,一聲大吼,一斧就砍下了陳畔的人頭,鮮血從頸腔上噴涌而出。帳外的陳武聽到陳畔驚恐的大叫聲,知道事情不妙,拔出劍剛想衝進大帳,旁邊衝過來一隊士卒,亂刃齊下,很快就將他們斬成肉醬。
張立一直靜靜的看著,對陳畔憤怒的目光視而不見。直到陳畔斷了氣,他才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衣服,平靜的說道:「秦將軍,這裡血腥味太重了,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再說吧。」
「哈哈哈……」秦嘉放聲大笑:「也好,我們換個地方再談。將軍,你們何必多此一舉,讓這個無知小兒來污我的劍呢?」
張立淺笑道:「不是我要他來的,是他自己主動要來的。他不想活了,我想攔也攔不住。」他走出大帳,叫過一直旁觀的敦武,附耳說了幾句。敦武點點頭,轉身大步出了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