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魂游（一）

  喬揚從混沌中慢慢睜開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懵懂地茫然四顧，卻到處空濛一片，周身迷漫著陣陣雲霧，她下意識也伸手欲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能抓住，伸開手掌，看著空無一物的手心，喬揚的心空洞洞無處落腳。

  

  看著茫無人跡的四周，喬揚腦子裡空蕩蕩沒有一絲的信息，她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再次睜開，面前的一切依然如故，心裡頓時如失重一般一片茫然，驚慌失措中欲抬腿向前方搜尋出路，誰知卻感覺腳下無處著力，整個人不是在走，而是飄蕩著向前而去，驀地往腳下看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子卻是飄蕩在半空……

  喬揚心下更是慌亂，腦子裡亂糟糟仿佛塞滿了漿糊，大大的眼眸里全是震驚和慌亂，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是怎麼來的？我怎麼會飄在半空？一個又一個的疑團在腦海里不斷閃現……

  突然腦海里出現了一絲鮮紅，慢慢地這一絲鮮紅，變成了一攤鮮紅的血跡……

  喬揚的頭頓時一痛，民政大廳內的一冪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倒地前的混亂、頭撞門柱時的鈍痛、吳越驚慌的呼救聲，慢慢進入喬揚的腦海。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這裡就是所謂的鬼獄？那麼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去找尋父母的靈魂，讓自己一家在此團聚？

  這樣想著喬揚的心反倒沒了初時的驚恐，慢慢地安定了下來，她緩緩張開雙臂放鬆身體，任憑身體在空中飄蕩，然後輕輕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地呼喚：「媽媽、爸爸……」試圖找到父母的靈魂所在，與他們再次相聚。

  可是事與願違，任憑她如何呼喚，卻沒有任何的應答，這裡依然如她初醒時的寂靜和空茫，難道來了鬼獄，依然是獨自一人？這讓剛剛安定下來的喬揚，心中頓時又湧上了驚惶，深深的挫敗感和失落感從心底席捲而來，讓她的心裡酸澀無比，眼角頓時湧上了悲傷的淚珠。

  此時此刻在南陵市人民醫院搶救室內，喬揚身上插滿各種管子、無聲無息的躺在病床上，無人發現她眼角慢慢滑落的那顆晶瑩淚珠。

  「醫生，喬揚她現在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夠醒來？」陪送喬揚進醫院的吳越拉住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焦急地詢問著。

  「傷者頭部發生了劇烈碰撞，現在雖然保住了生命，但什麼時候醒來，會不會有後遺症都還有待觀察，傷員目前處於重度昏迷之中，必須在重症監護室內進行重點看護，家屬只能留一個在她身邊。」南陵市人民醫院的醫生簡要地向吳越做了情況介紹和護理要求。

  「醫生，麻煩你們一定要全力搶救她的生命，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救回她，用最好的藥最好的器材，她還這麼年輕，她不能有事，求求你們了！」吳越的臉上掛滿了眼淚，拉住醫生不放，語無倫次地懇求著。

  「你放心，我們醫院一定會盡全力搶救的，不過傷員由於是頭部的重傷，你們家屬要在她的身邊多與她說說話，說不定能夠讓她早點清醒過來。」醫生臨走前對吳越提了個建議。

  吳越拉著醫生是心急如焚，病床上的喬揚雖然經過搶救保住了生命，卻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此時此刻她的意識脫離了身體，進入了一個未知的空間，根本無法感知身邊的一切，簡單的說喬揚的靈魂出竅了，並且飄離了軀體的所在不知何蹤。

  在那個空濛的空間裡，茫然無措的喬揚，飄浮在半空，痛苦地抱著頭，縮成一團，前塵往事猶如狂風般襲上心頭……

  往事如夢如煙，似真似幻，仿佛讓喬揚再次墮入與高萬林之間這場情愛的煉獄，一冪冪深深刺傷著喬揚的心，痛苦如波濤如海浪一浪高過一浪襲卷而來，讓喬揚頭疼欲裂，恨不能將這一冪冪從自己的腦海心底連根撥起，在腳底碾碎踩爛。

  喬揚掙扎著想要從這一冪撕心裂肺的場景中掙脫出來，卻始終無法如願，她的靈魂被深深地糾纏在往事中，無法自撥。

  「小鈴鐺……」正在喬揚身心俱疲的時候，一聲猶如嘆息般的聲音幽幽地在腦海里響起，似憐似惜又似怨，卻仿佛清泉一般注入她的心田，讓快要窒息的喬揚腦海里頓時有了一絲清明。

  「媽媽……」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喬揚驀地睜大眼睛向四周尋望，到處是白茫茫的雲霧，在她身邊飄蕩，她伸出手想揮開身邊的雲霧，尋找那清泉般聲音的所在。

  雲霧卻仿佛定格在她的身邊，喬揚大睜著眼睛環視一周，沒有看到心底那念念不忘的熟悉身影，入眼之處沒有人氣，只是一片空濛，仿佛剛才的那聲呢喃只是自己太過思念母親而起的幻覺。

  一行清淚從喬揚的眼角劃落，她有些絕望地重新閉上眼睛，只在心靈深處默默地呼喚：「媽媽、媽媽……」

  「小鈴鐺，閉上眼睛，放鬆身體，用心感覺……」突然母親那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再次在腦海里響起。

  喬揚努力穩住飄蕩的身形，跟隨著出現在腦海里母親的聲音，微閉起眼睛，放空心思，頓時本來嗡嗡作響空白一片的腦子慢慢沉靜下來，事發時的情景再次出現在喬揚的腦海，雖然當時她沒有看到自己鮮血淋漓的樣子，此時此刻那血腥而混亂的場景卻清晰地出現在喬揚的腦海里，早以為心死的喬揚不由心痛難忍，原來不是不在乎，只是刻意麻木自己，如今在母愛的沐浴下，喬揚麻木的心再次復甦。

  「媽媽、媽媽……」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渴望母親溫暖的懷抱，喬揚微啟凌唇喃喃呼喚著。

  也許是聽到了她心靈的呼喚，母親那熟悉而溫柔的嘆息聲再次在腦海里出現：「我的小鈴鐺……」

  聽著腦海里母親只從自己長大後就沒再喊過的小名，喬揚的眼角潤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慢慢地隱入她的髮際。

  腦海里迴響著母親溫柔的聲音，喬揚不經意中將右手輕輕搭上在了左手腕上那個翠玉鐲子，頓時她的腦海一陣清明，微閉著眼睛的喬揚沒有注意到本來翠綠的玉鐲，在她的掌心裡發出了幽幽地紅暈，慢慢地將她籠罩，使她整個人仿佛置身於母親那溫暖的懷抱。

  自從父母雙雙失事離開人間，喬揚幾乎就獨自掙扎在孤獨之中，很久沒有如此放鬆，一種久違的幸福感襲上心頭，讓喬揚沉迷於這個感覺，雖然她清楚地知道母親早已離開的人世，但心中的依戀，卻讓她產生了抓住這個虛幻，永遠留在這個虛幻的空間的念頭。

  隨著喬揚這個念頭的產生，玉鐲的紅暈慢慢淡去，母親般溫暖的感覺逐漸消散，在喬揚的腦子裡突然快速閃現出一系列的畫面：

  南陵市人民醫院搶救室里插滿管子的喬揚……

  滿臉憂色憔悴的吳越……

  被警察推搡的吳越……

  百口莫辯的吳越……

  哭啞了嗓子的高昊……

  憂心忡忡的高家二老……

  得意洋洋的林嬌……

  趾高氣揚的高萬林……

  「不，我還不能死！高萬林那個渣男還沒得到懲罰，害自己受傷的小三還在逍遙，無故受累的吳越，還有年幼的昊昊……不，我絕對不能死！」強烈的怨恨和不甘讓喬揚心裡頓時充滿了滔天的怒火，她驀地睜大眼眸再次四顧，右手不由自主地離開了玉鐲，腦海中的場景瞬時無影無蹤，眼前依然只是白茫茫的雲霧，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看著滿目雲霧，心有不甘的喬揚開始思忖該如何讓自己離開這個不明空間，回到有兒子有吳越的人間。她在心裡猜想這裡應該只是一個幻境，可是為什麼在這裡自己腦海里會出現母親的聲音？自己又該如何才能離開這個幻境？

  「小鈴鐺……」母親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喬揚初時只是低垂著頭，眼眸微閉，期待著母親的聲音再次引導自己。

  突然喬揚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睜大眼睛，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是的，這次母親的聲音並不是來自腦海，而是清清楚楚地來自前方……

  在喬揚的正前方，漸漸地出現了母親楊惠菊慈祥的面容，喬揚猛地往母親所在的地方撲去，卻見她進一米，母親的身影就後退一米，兩人之間的距離任憑喬揚如何努力也不能縮短分毫……

  「媽媽、媽媽，別離開我……」見此情景，喬揚向母親所在的方向伸出雙手，淚雨滂沱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