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君臨天下19

  秦錦離遣散了不少嬪妃，衡城的宮殿空置的很多。

  東方遲香醒來時，才一眼便清楚知道自己所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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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東方繆香曾經住過的宮殿，當年東方繆香還是衡城的皇后時，她曾經在這裡小住過一段時間。這是偏殿，她曾經住過的地方……

  守在她身旁的宮女看她醒來，十分高興，「遲香小姐。」

  「什麼時辰了？」她問。

  她暈倒時，正是太陽初升時。宮女答：「酉時了，遲香小姐餓嗎？晚膳已經準備好，正在爐里溫著。蘇將軍還在外頭守著呢……」

  她怔了怔。

  小宮女繼續道：「蘇將軍在外頭一天了，秦世子來過兩趟，又走了。要給小姐更衣出去嗎？」

  他還守著。

  東方遲香苦笑，悶悶又躺下來，「不用了，就當我從來沒有醒過吧！」

  叛臣之女，以及一個護國的大功臣；羞愧，無地自容！事到如今，她竟然連見他的勇氣都沒有。

  宮女輕輕「哦」了一聲。

  月色皎潔，銀白色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明亮耀眼，仿佛能照到人心的最深處。那些陰暗在這樣清澈的月光中無所遁形，東方遲香似乎能想像得到，站在外頭的蘇澈背有多直，他的面容有多嚴肅，甚至……

  能想像到他唇角微微下垂。

  躲他，不敢見他，可又能如何呢？天大地大，不管她去哪裡，始終都是秦慕的天下，輪不到她不見蘇澈。

  下定決定，她從床上坐起，「給我更衣吧！」

  心中牽掛了十年的人就站在面前不遠處，只要她靠近，再靠近，揚手就能觸摸到他的背；張手就能從背後緊緊擁住他！

  想了十年的事……

  她卻始終沒有勇氣去做。

  東方遲香站在原地，痴痴看著他。

  蘇澈轉身，沉沉望著她。

  兩人中，只隔了不到十步的路，那麼近，又那麼遠……

  四目相對，東方遲香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單手遮住雙目，眼淚就這樣奪眶而出。她找了一個最糟糕的方式開口：「我父親怎麼樣了？」

  「慕兒沒有現在接手衡城的打算，所以應該會交給秦錦離處理。東方長青挑斷秦錦離的手筋、腳筋、依照秦錦離的為人……應該不會就這樣放過他！」換言之，東方長青肯定求死不能。

  秦錦離會把東方長青強加在他身上的痛苦還回去之後，才會殺他。

  這樣的答案，東方遲香曾經想過。

  但真的得知這樣的消息時……她的心依舊會痛，依舊接受不能。

  「那我呢？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秦慕曾經答應過，繞她一條命。蘇澈幾度想開口，猶猶豫豫，最終道：「你想去哪裡？東方將軍府已經沒有了，這衡城裡再也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想回秦城嗎？秦城的東方將軍府已經空置，把牌匾一摘，你可以隨時回去住。」

  他很體貼，沒有把她留在秦錦離的勢力範圍內。

  因為秦錦離對她毫無感情，東方長青一死，秦錦離很有可能就會對她下手。

  可是……

  可是回秦城。

  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殘忍？

  秦城才是真正的東方將軍府，那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每一處地方都有她跟東方繆香、東方長青等人的回憶。他們一個一個不在了，留下她一個人……

  「我不想回秦城。」

  蘇澈早就想到這個答案，「你想去哪裡？」

  「大約……浪跡天涯吧。普天之下，已經沒有我的親人了。亂臣賊子之女，哪裡都容不下我，我想找一個誰都不認識我的地方，一個人生活。」她眼角帶淚，看著他的雙眸帶著悲楚。

  東方遲香從不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女人，她強勢、驕傲，行事處處帶著將門女子的颯爽。

  可現在的她看在蘇澈眼中，分明是可憐的。

  憐香惜玉這樣的詞，第一次湧現在他心中。他心疼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當年蘇芷落崖，所有人都以為蘇芷死了，所有人都告訴他，蘇芷死了……那時候的蘇澈心中是怎麼想的？他想殺了秦錦離，他想給蘇芷報仇，他一點也不相信他至親的姐姐會枉死。

  當年在衡城的郊外，蘇雲裳難產，軍中那麼多軍醫，還有一個醫術高強的蘇芷，可是沒有人有辦法。

  蘇雲裳跟蘇念之間，他只能選一個。

  他也曾親眼看著自己的姐姐離去……

  哪怕他跟蘇雲裳再不親，哪怕蘇雲裳做過多少對不住他的事，在蘇雲裳死去那一刻，她仍是蘇澈的姐姐，蘇澈仍舊會感受到痛！而現在，東方遲香即將親眼看著自己所有的親人離世……

  東方長青、東方敬、東方流這些人，秦錦離都不會放過！

  甚至，整個東方將軍府一百口人，都會死在秦錦離的刀下……

  她的痛，比起當初蘇雲裳離世時還要深十倍，百倍！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

  她的家人罪有應得，她不能復仇。

  東方將軍府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甚至連死都不能……

  挽留的話語醞釀幾番，蘇澈沒有開口：「你已經決定了嗎？」

  「是。」在這一刻，決定了。

  東方遲香看著他，唇畔抿起一抹微笑，「決定了。」

  「明天我送你出城。」他說。

  她臉上的笑漸漸加深，「好的。」

  再也沒有多餘的話語……

  相顧無言。

  東方遲香沉默片刻，心裡苦得難受，「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我們……明天見。」

  「遲香。」她轉身那一瞬，蘇澈喊住她，「明日之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十年，兜兜轉轉，他們都留在原地。

  蘇澈深信，下一個十年，再下一個十年，他們始終會相見。

  這是他畫下的一個極其美好的夢！

  東方遲香自然也是期待的，哪怕不能相見，這樣美好的夢境，也足夠伴隨她渡過漫長餘生……至少，她知道，在他心中始終會有她的位置，還有一個叫蘇澈的人，在遠方懷念著她，期盼跟她相見。

  她低著頭，「我也覺得，我們終會再見。」

  那雙明亮的眼明明滅滅，最終定格為一抹亮眼的顏色，俊逸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是東方遲香見過最真誠、最好看的笑……他說：「那麼遲香，我還在秦城等你。」

  繞回秦城、在我們最初相識的地方，我等你。

  東方遲香幾乎是下意識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