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自欺欺人

  死後能夠用烏木打造的棺材，生前必定是一方豪紳。

  相比起顯眼的烏木棺材，李昊更在意的是棺材內的陪葬品。

  或許僅僅只是一件小小的陪葬品，就足以換取到醫治自己妹妹的銀錢。

  這口烏木棺材長兩米，寬零點八米，重達數百斤。

  僅僅靠李昊一人，不可能將其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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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李昊準備開棺，取一些陪葬品，然後再將挖出來的土回填，

  做好標記，等到合適的時機再返回這裡，悄悄將所有財物取出。

  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突如其來的財富，或許帶來的不僅是一夜暴富，而是曝屍荒野。

  這種事情，從小在難民棚中長大的李昊，見得太多了。

  「砰！」

  「哎喲！」

  李昊狠狠一腳踹在滿是裂縫的烏木棺材上，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音。

  緊接著，李昊感覺到棺材上一股反震力傳來，讓李昊瘦弱的身軀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自腳底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讓李昊沒忍住發出一道痛苦的呻吟。

  李昊沒想到，這口看起來布滿裂縫，好似隨時都可能散架的烏木棺材出乎意料的堅固。

  李昊爬了起來，看了看天色，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在黑暗中，皇城的廢墟顯得有些陰森。

  李昊心中也升起了些許懼意，可李昊一想到家裡還生著病的妹妹，就將懼意強行壓下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昊左右看了一眼，撿起一塊碗口大的石頭。

  對準烏木棺材就狠狠敲了下去！

  這口烏木棺材上本身就布滿了裂縫，如果完整，倒是能賣幾百兩銀錢，可現在，價值大打折扣，也賣不了多少錢。

  再加上擔憂自己出來已經太久了，要是自己妹妹醒過來，沒看見自己，恐怕會著急，所以李昊砸起來是一點都不心疼。

  哐哐一頓砸，在空曠寂靜的皇城廢墟中傳出去很遠。

  也好在天色已晚，在皇城廢墟中遊蕩，尋找有價值物品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換做是白天，這麼大的動靜，指不定會引來其餘人的窺探。

  「砰！」

  一股股反震力將李昊手掌虎口處震裂，李昊卻恍若不覺。

  整個人的臉上帶著一股子堅毅，眼中透露出如狼一般的凶唳！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伴隨著李昊手中的石頭碎成數塊，本就通體布滿裂縫的烏木棺材也達到了極限，徹底散架，一塊塊烏木散落一地。

  李昊眼中帶著期待，開始在散落一地的烏木碎片中尋找起來。

  一塊塊烏木碎片被挪開，可別說珍寶，就連一枚銅子都沒見著。

  李昊慌了，這麼大一口烏木棺材，怎麼可能會沒有陪葬品呢？

  這個時候李昊才發現一件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

  那就是這口烏木棺材內，沒有屍骸。

  「這是一口還沒有用上的棺材？！」

  李昊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在空冥古國許多地區，都會有壽材一說。

  在人老了之後，就會提前將自己的棺材準備好，放在家中。

  許是十幾年前那一場地龍翻身，也或許是因為其它緣故，總之導致棺材的主人還沒來得及用上這口棺材，就讓這口棺材深埋入了地下。

  李昊不甘心，像是個瘋子一般，瘋狂在坑裡扒拉著烏木碎片。

  烏木很值錢，烏木打造的棺材更值錢。

  可碎成一塊塊的烏木卻不值錢。

  如果完整的烏木棺材可以賣到數百兩銀錢，那麼現在，這滿地的烏木碎片加起來撐死了也就能賣二兩銀子。

  可憑藉李昊一人，顯然是沒辦法將這麼多烏木碎塊帶回去的。

  當李昊都心生絕望之時，一面銅鏡出現在李昊眼中。

  這面銅鏡只有巴掌大小，其上布滿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縫，比起烏木棺材之上的裂縫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一道裂縫都散發著古樸與滄桑的氣息，好似在訴說著銅鏡的生平。

  但李昊現在就想一門心思的搞錢，看到銅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

  一面滿是裂縫的銅鏡，能值幾個錢？

  就算這面銅鏡完好時是稀世珍寶，可都裂成這個鬼樣子了，還有什麼價值？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好歹這面鏡子的材料也是銅的，多多少少也能換點錢。

  銅錢是由銅為原材料鑄造的，可這並不意味著能夠用這面滿是裂縫的銅鏡換取同等重量的銅錢。

  能夠換取銅鏡十分之一重量的銅錢就算商賈有良心了。

  將銅鏡揣進懷中，貼身放好。

  李昊不死心的又在坑裡仔細尋找了一遍，結果自然是什麼都沒找到。

  抱著失落、痛苦、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情，李昊動作麻木的將泥土回填，將烏木碎塊掩蓋起來。

  然後轉身，腳下踉蹌的向著自己的家走去。

  等李昊回到棚戶區後，時間已經到了半夜。

  棚戶區中靜悄悄的，只有陣陣惡臭撲入李昊鼻間。

  熟絡的穿過雜亂好似迷宮一般的棚戶區，李昊看到了熟悉的建築。

  那是一間破破爛爛隨時都可能因為一陣風颳過而坍塌的茅草屋。

  儘管這件茅草屋是那麼的簡陋，可當李昊看到這間由自己和妹妹親手搭建的茅草屋時，心中卻滿是溫馨。

  這是他和妹妹的家。

  可這一次，李昊卻呆呆站在茅草屋外，心中滿是躊躇，遲遲邁不出腳。

  半晌後，李昊臉上強行擠出一絲笑意，掀開草簾，走進了茅草屋。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透過茅草屋頂的些許縫隙，灑落在屋子裡。

  幾塊破木板，鋪墊上乾草的簡陋床榻上，一個少女身無片縷，幾縷月光映照在少女的肌膚上，讓少女的皮膚表面好似散發著一圈朦朧的光暈。

  「妹妹，我回來了。」

  李昊第一時間就移開了目光，輕聲呼喚著。

  心中卻想著，不知不覺妹妹已經長大了，看來今後要注意避嫌了。

  「哥哥今天運氣不錯，找到了一面銅鏡。

  只是有點可惜，這面銅鏡上滿是裂縫。

  不然的話，就可以留著給你用了。」

  李昊言語中滿是惋惜。

  「等天一亮，哥就把它拿去賣了，到時候就有錢拿藥了。

  有了藥，妹妹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李昊背對著床榻，對自己妹妹說著自己今天的經歷。

  半晌後，李昊這才口乾舌燥的停了下來。

  「妹妹？」

  沒有得到回應，更沒有聽到聲響的李昊有些疑惑的呼喚了一聲。

  乾草堆稍微一動，就會發出聲音。

  可現在茅草屋中，自始至終只有李昊的聲音，除此之外，再沒半點聲響。

  想到自己今早離開時，自己妹妹就已經病得神志有些模糊，眼下自己妹妹沒有回應自己，難道是病情加重了？一想到這裡李昊當即面色一變。

  也顧不得避嫌了，轉過身，大步上前。

  之前只是匆匆一瞥，李昊還沒反應過來。

  可現在，走近了，藉助著月光，李昊才發現，自己妹妹肌膚白得有些不正常！

  就像是...對了，像極了死人！

  李昊心猛然一抽，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

  這一片髒亂差的棚戶區中，不時就會有屍體出現在角落中。

  從小在這片棚戶區長大的李昊，屍體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李昊看過的屍體，沒有十具也有八具了。

  人死後是什麼樣子，李昊再熟悉不過了。

  可現在，李昊發現，妹妹的樣子，和自己見過的死人沒有什麼兩樣！

  李昊顫抖著手，將李蓉蓉攙扶起來，伸手往李蓉蓉鼻尖一探。

  「不會的，不會的！」

  李昊面上的血色剎那消失，整個人臉色慘白。

  「蓉蓉，你醒醒，你不要嚇哥哥！

  你睜開眼看看哥哥！」

  李昊搖晃著李蓉蓉的身體，不敢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對了，藥！

  買藥！

  有了藥，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哥哥這就去找大夫，你在家好好休息，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李昊好似想起來了什麼一樣，突然說道。

  輕輕將李蓉蓉放下，李昊拔腿就向著小鎮上衝去。

  李昊被淚水模糊了視線。

  一顆顆眼淚奪眶而出。

  李昊是真的不知道李蓉蓉已經死了嗎？

  不！

  他知道！

  可李昊卻選擇了自欺欺人！

  畢竟他只有這麼一個妹妹了啊！

  這片區域，說得好聽叫棚戶區，說得難聽就是難民營。

  這裡自然沒有醫生。

  一旦生病，要麼用土方子自己治病，能不能治好看天意。

  要麼就硬抗，抗不過去就死。

  只有小鎮上有一家醫館，可治病費用也不是棚戶區的人能夠負擔的。

  棚戶區與小鎮緊挨著，是以沒用多長時間，李昊就穿過棚戶區，進入了小鎮。

  「砰砰砰！

  救命！

  砰砰砰！

  大夫救命啊！」

  李昊一邊敲打著門，一邊急切的叫喊著。

  「別敲了，來了，來了！」

  醫館中傳來動靜，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沒好氣的說道。

  「大夫救救我妹妹，我妹妹快死了！」

  李昊哀求著。

  「咯吱。」

  一塊塊門板被卸下，一位老人衣衫不整的提著一盞燈火出來了。

  李昊見狀，拉著老人就要走。

  「你有錢嗎？」

  老人不動聲色的避過了李昊，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昊後，發出了靈魂拷問。

  不怪老人現實，實在是沒辦法。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病人何其多。

  總不能自己治病，分文不賺不說，還得倒往裡貼錢吧？

  藥材，學徒工資，鋪面房租，哪樣不要錢啊？

  這些年，老人見過太多像是李昊這樣的人了。

  起初老人還心軟，分文不取。

  可後來，老人實在是沒辦法了，堅持不下去了。

  漸漸地老人學會了拒絕，學會了狠心。

  藉助著燭光，老人看著李昊的穿著，以及指甲蓋中的烏黑，心中已經瞭然。

  聽到老人的話後，李昊呆在了原地。

  「沒...沒錢。

  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妹妹吧！

  我還年輕，只要能救我妹妹，我下半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李昊沒錢，一枚銅子都拿不出來。

  平時在皇城廢墟中尋找到的東西，都是一些沒什麼價值的，只能換取一口糧食。

  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一面滿是裂縫的銅鏡。

  「沒錢？沒錢來找什麼大夫！

  擾人清夢！

  滾吧！」

  老人一聽，神色頓時一變，對著李昊惡狠狠的說道。

  心中卻嘆了一口氣，這該死的世道，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啊。

  老人眼中露出一絲不忍，但還是轉身就要回到醫館。

  如果自己免費醫治病人，那麼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連向商賈進貨的藥材錢都拿不出來，這樣一來，或許會有更多的病人因此而死。

  醫館開著，才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我有錢，我有錢！

  我今晚上挖到了一口烏木棺材！

  這面銅鏡就是我在烏木棺材裡找到的陪葬品！」

  h李昊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雖然沒錢，可自己卻知道烏木棺材所在的位置啊！

  李昊急忙從懷中取出銅鏡，遞給老人。

  「小子，你不會拿老夫開涮吧？

  能夠用烏木打造棺材，生前必定是達官顯貴，這樣的人物，誰會把這樣一面銅鏡放在棺材裡充當陪葬品？」

  老人接過銅鏡，看著滿是裂縫的銅鏡，搖了搖頭，將銅鏡還給李昊後說道。

  這面銅鏡撐死了能賣二三十個銅錢，也就能買到十來個燒餅。

  「這面銅鏡真的是我從烏木棺材裡取出來的！

  那口烏木棺材已經散架了，碎成一地。

  但賣個幾兩銀錢想來還是可以的。」

  李昊說完，滿是期待的看向老人。

  大夫聽完，倒是信了八成，臉上露出惋惜。

  大夫年紀也很大了，可以說半隻腳邁進了棺材裡，一口烏木棺材啊，對大夫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這要是完整的，該多好啊。

  不過也和李昊說的一樣，就算烏木棺材散架，碎成一地，其中最大的一塊也不過臉盆左右，可也足以賣出數兩銀錢了。

  「等我拿上藥箱。」

  大夫說了一句後，轉身就走進了醫館，留下李昊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

  沒多大功夫，大夫再次從醫館裡出來了。

  這一次，大夫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健壯的年輕人。

  這是醫館的學徒，還沒有出師。

  亂世行醫什麼最重要？

  不是醫術，也不是醫德。

  而是拳頭。

  大夫見到李昊時，就猜到李昊來自小鎮外的棚戶區。

  那可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一群人每天都掙扎在生死線上，一個個都窮瘋了。

  別說年邁體弱的大夫了，大晚上的就算是官差也不敢一個人進去。

  指不定就被殺人劫財了。

  所以，年邁的大夫決定叫上自己特意挑選的兩個身材健壯的學徒一起壯壯膽。

  一行四人出了小鎮，在李昊的帶路下，進入了棚戶區。

  李昊在前面帶路，時不時就要回過頭看一眼，生怕一轉身大夫就不見了。

  當看著大夫還在的時候，心中就鬆了一口氣。

  大夫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此時的李昊，就像是一個多年不能視物的盲人，當眼中出現一絲光明的時候，就會牢牢將其抓住！

  就算前方是火堆，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追尋，邁入其中！

  「呼呼，還有...還有多遠？」

  大夫年邁，體力自然不如三個年輕人，一陣趕路下來，整個人呼吸急促，氣喘吁吁的詢問道。

  「快了，馬上就到了！」

  李昊雖然想儘快趕到，可看著年邁的大夫那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李昊也只能忍住心中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