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成功，笑容真礙眼

  媽媽的手術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中了。

  顧若熙一掃所有不快，忙著跟李航簽約好幾份同意書，也就忘了陸羿辰的那一篇。很好奇同樓層幾個換腎手術的患者，醫院都沒有這樣繁瑣又事無巨細的準備，問了李航，為何醫院會這麼重視媽媽的手術，李航卻只笑笑。

  「醫院對每位患者，都很重視。」

  他的回答，明顯就是搪塞。

  顧若熙再想多問一句，李航卻對她說，「你交給醫院的五百萬，晚些時候醫院會返還給你。」

  「捐腎者真的不要酬金了嗎？」顧若熙興奮地差點跳起來，這樣不但可以將沐風的錢還上，她還能有一大筆的結餘。

  暗暗決定，為了不讓陸羿辰戴著有色眼鏡看她，會將剩下的錢，一分不留地還給陸羿辰。用來給媽媽住院的錢沒辦法還清，但絕對不會用他給的結餘那部分，去享受生活。

  「醫院安排了另一位捐腎者，腎源很健康，存活率很高，不出意外，十年以上甚至二十年都不會再復發。」李航收好簽約好的同意書，放入白大褂的口袋中。

  「真的？」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顧若熙激動地一把抓住李航的胳膊，「李醫生，可不可以告訴我捐腎者的電話，我要當面感謝他，他就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萬一捐腎後，有什麼後遺症，我也會全權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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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航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笑著道，「一般腎源健康的人，體質也非常健康，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一隻腎臟完全夠用他的身體代謝。後遺症的問題，你不必考慮。捐獻者要求資料保密，醫院不方便透漏。你只需要靜心等待手術成功就可以了。」

  顧若熙高高興興地回了病房，楊舒容的臉上也有了迎接新生的笑容。

  下午去學校請了假，媽媽手術這幾天要在醫院陪著媽媽。剛出校園，就在校門口遇見剛下車的蘇婷婷和她的兩個友人。

  蘇婷婷看到顧若熙臉上帶著笑容，高聲道，「灰姑娘攀上王子後，高興得嘴都笑歪了。」

  兩個友人，投來鄙夷的目光，一人一句附和著蘇婷婷。

  「就是啊，像她那種人攀上喬沐風，就是徹底脫離貧民窟了，能不笑麼。」

  「爬那麼高，也不怕摔下來，到時候哭都沒人同情。」

  三個人在一起笑起來，在顧若熙身邊揚長而過。

  顧若熙抿了抿唇，依舊保持著笑容，不會因為一兩句冷嘲熱諷，破壞自己的好心情。

  上了公交車，夏紫木打電話過來。因為看了網上的視頻，夏紫木氣得大呼小叫，揚言等過幾天解除禁足出來，好好教訓林歆一番，為顧若熙出一口惡氣。

  「木木，我想夏伯父禁足你，也是為了讓你改改燥脾氣。你若再打架，只怕夏伯父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去美國留學了。」

  夏紫木唉嘆口氣，接著誠心祝福，「顧顧，恭喜你，祝阿姨手術成功。到時候去你家，阿姨就能給我做好吃的鍋包肉啦。」

  「還給你包餃子！你喜歡的豬肉香菜餡。」

  「對了，顧顧，昨天喬喬給我打電話，情緒不是很高，說話也奇奇怪怪的。你若見到她，當面問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夏紫木想起昨天喬輕雪的奇怪，就不禁有些擔心。

  「不會吧，她和秦萬寧不是剛旅遊度假回來嗎？打了兩次電話，見她挺高興的。我又一直忙，還沒見到她人呢。」

  顧若熙掛了電話，就給喬輕雪撥過去，那頭卻一直都沒人接。

  回到醫院，媽媽正在做術前的末次透析，忙著送各項檢查報告，又取化驗單，一直到了很晚才忙完。

  疲倦地坐在走廊的排椅上，喝了幾大口礦泉水，低頭看手機，發現喬沐風的信息已安靜地躺在手機里許久了。

  「若熙，這是我發給你的考試重點，著重複習，考試必過。安心在醫院照顧阿姨，明天我陪你。」

  顧若熙暖暖地笑彎唇角，點開喬沐風發來的郵件，接收保存。喬沐風能弄來考試重點，一點都不奇怪，誰讓他家有權有勢。

  剛要點開文件，看看都是什麼重點，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不經意就按了接聽鍵。

  竟然是陸羿辰的電話！

  正要掛斷，裡面已經傳來陸羿辰富有磁性的好聽聲音。

  「出來。」

  「……」顧若熙咬住嘴唇，在他那淡淡又透著強勢命令的口氣下，一時間真的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見她不說話，陸羿辰也沉默著。

  半晌，顧若熙鼓足勇氣，正要拒絕，那頭又傳來他的聲音。

  「我不想去醫院裡拽你走。」

  「……」

  出了醫院，站在路燈明亮的大街上，卻沒有看到陸羿辰的蹤影。剛要轉身折回醫院，電話再度響起。

  「向左走，路過一個報刊亭，我在下個街口等你。」他就好像已經看到她了似的，將她接下來要走的路線，全都安排好了。

  那頭瞬間掛了電話，完全就是在命令她。

  等顧若熙找到停在接口的一輛黑色賓利，站在車前，望著車子內的陸羿辰，遲遲沒有上車。他選擇這麼隱秘的地方見面，完全就是害怕被人看到，心裡就有點酸酸的不是滋味。

  陸羿辰忽然按下鳴笛，嚇了顧若熙一蹦。

  見她嚇得不輕，終於不再魂游太虛，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滿意地勾了下唇角，對還愣在那裡的顧若熙，勾了勾手指。

  顧若熙開車門，坐在副駕駛，聲音清涼，「什麼事？」

  陸羿辰嗤笑一聲，「過河拆橋？」

  「我哪有！」明明是他語出傷人在先。

  陸羿辰不理會她的不滿，開著車子沖入夜色，來到一家寧靜別致的中餐館。

  他依舊揮金如土，包下全場。

  偌大的餐廳，只有他們兩人孤零零地用餐。四道造型優美的清淡小菜，一碗米飯，他吃得津津有味，顧若熙卻全無胃口。

  「不喜歡？」他優雅用著筷子，碗筷之間，不發出任何聲音，姿勢十分標準，應該受過專業的訓練。

  像他這種連吃飯都需要專業訓練的人，只會讓顧若熙覺得更加遙遠。她搖了搖頭，安靜等著他用完餐。

  陸羿辰放下筷子，優雅地擦了擦唇角。

  「你吃完了，我可以回醫院了吧。」說完，她起身就走。

  陸羿辰沒有挽留她，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顧若熙走到門口，回頭望著透明玻璃窗內，還坐在餐位上的陸羿辰，他的背影挺拔俊美，無不透著讓人別不開目光的迷人魅力……

  不知怎的，心口有些發空。

  他沒有挽留她，沒有追出來，不正合她意麼。

  怎麼反而不高興了！

  她趕緊加快腳步，甩開這些繁雜的思緒。尋到公交站牌，坐在長椅上，等公交。當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從面前的街上駛過，她看到了車內他稜角分明的俊美側顏，不曾看她一眼，就那樣安靜地遠去了。

  心中空蕩的感覺驀然加重，就好像隨著他車子駛遠，連帶她的心也跟著走了……

  ……

  手術室燈牌的燈，終於滅了。

  李航帶著幾分疲憊地走出來，摘掉口罩，對一直緊張守在手術室外的顧若熙，微微一笑，「手術很成功。」

  顧若熙激動得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成功了，成功了……沐風，手術成功了！」

  她一把抱住沐風，歡快地喊著，「我媽的手術成功了！成功了！沐風！我們成功了！」

  「若熙，祝賀你。」喬沐風也鬆了一口氣，跟著她開心地笑起來。

  顧若陽蹦跳著，拍手歡呼，「哦，媽媽好了，病好了，可以回家了，回家了。」

  護士聽見走廊的吵鬧，趕緊過來阻止，李航卻揚手攔住護士，「李醫生，醫院裡不許喧譁。」

  「噓，他們太高興了，就破例一次。」李航對護士做個噤聲的動作，疲憊地伸個懶腰，看著顧若熙笑得開心的樣子，他的臉上也儘是欣慰的笑容。

  楊舒容被安排在ICU病房監護，顧若熙只能穿著隔菌服站在玻璃窗外，看著媽媽滿身的管子，還處在麻醉的昏迷之中。

  喬沐風在門外對她招招手，顧若熙轉身出去，卻低著頭。

  「手術成功這麼好的事，你怎麼還哭了。」喬沐風溫柔捧著她的臉，輕輕擦過她臉上的淚痕。

  「我真的……太高興了。」顧若熙仰頭望著喬沐風，「謝謝你沐風，一直都在醫院陪著我。」

  喬沐風雙手放在西褲口袋中，含笑地望著她，唇角微抿，「你再也不要哭，就是真心感激我。」

  顧若熙噗哧笑了，抓著拳頭，毫無重量地撞一下喬沐風的肩膀。

  手機叮鈴響了一聲，是一條簡訊，顧若熙點開信息，竟是祁少瑾發來的信息！

  「顧若熙，很高興吧？你臉上的笑容，可真礙眼。」

  顧若熙的脊背躥起一股寒意，涼透她周身的溫度。驚慌張望四周，幽長的走廊里，卻沒有一個人影。

  她沒有看到，站在走廊盡頭角落裡的祁少瑾。

  那裡沒有亮燈，一片黑暗籠罩著他高頎的背影，猶如暗夜裡可怖的幽魂。

  從手術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這裡，看到醫生向顧若熙宣布「手術成功」，看到顧若熙激動地抱住喬沐風……那一幕幕都讓他心中的怒火越凝越旺，恨不得將她臉上的笑容，盡數親手毀掉。

  他拿出手機，將一組經過處理的照片，直接發到網上。

  黑暗中，他的唇角勾起冷佞的邪惡弧度，轉身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