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崩塌邊緣

  「不！」

  「不會的！」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任舒晴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她手上一陣忙亂，繼續給他包紮，想要止住那一處處血如泉涌的傷口，那些傷口，都還帶著箭，一根根的從他的身體穿透出來，她都不敢去拔，生怕拔了，血液會流得更多。

  看她焦急、惶恐的模樣，葉傾逸艱難地睜著雙眼，他想要看清楚她，他想要將她永遠地刻在眼眸里。

  可是，劇烈的疼痛之中，他感覺到，她的輪廓在他眼裡慢慢模糊了，她的五官、面貌越來越不清晰，像是距他有十萬八千里一樣。

  「別太……傷心……」

  「如果，有來世，我們……」

  「一定會……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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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到得後面，近乎微不可聞。

  但，她還是聽清楚了他的每一個字。

  「不！我不要什麼來世！我只想要這輩子，與你廝守一生！」

  「夫君，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你一定能堅持下來的，對不對？」

  「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要陪伴我一輩子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她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撫動了一下，然後，那隻手，便……

  像是被風雨打過的風箏一樣，緩緩地……

  落下了。

  她看見，他依然睜開的眼睛，瞳孔已然渙散，全然沒了生機。

  「不！！！」

  她嚎啕大哭，淚水決堤，撕心裂肺，「不要！！！」

  「葉傾逸，你回來！！！」

  「你給我回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將我扔下！！！」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狠心！！！」

  她撲倒在他的身體上，失聲痛哭，也不管他身上的那些箭頭將她刺個遍體鱗傷，也不管他身上的血液將她染得全身上下都是血污，一切一切，她都已經不管了，無所謂了……

  她只希望，他能夠回來，回到她的身邊，永永遠遠地陪伴著她，就像此前那樣，儘管簡簡單單，她也是樂意的。

  可是，任憑她怎麼哭泣，怎麼呼喚，他都沒有任何動靜，像是沉睡過去了一樣。

  她也多麼希望，他只是沉睡過去而已啊！

  她多麼希望，一覺睡過去之後，再次醒來，能夠看到他依然好好地待在她身邊，將她抱著，親吻她的臉頰，然後對她說各種情話。

  過去的一幕幕，浮現在她心頭。

  從最開始的相遇，到開木鎮的各種瓜葛，再到分別數年後的再遇，以及一起歷經的艱難險阻，還有之後的大婚，還有大婚之後的點點滴滴，多麼美好、甜蜜……

  再到此刻，一切戛然而止！

  那麼突然，突然得毫無徵兆！

  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突然離她而去，再也不會回來。

  葉傾逸……

  你這騙子……

  你答應過我的，怎可以這樣不做數？

  是不是你嫌我煩，嫌我任性，所以，你不想要我了？

  所以，才想這麼將我扔下？

  你要是能夠回來，我不叫你餵雞餵鴨了好不好？我也不要你背了好不好？我再也不與你發小脾氣、鬧彆扭了好不好？

  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願意聽你的……

  她的淚水，一顆顆滴落，滴落在他的身體之上。

  她漸漸感覺，他的身體，開始冰涼了，血液也不再流了。

  她的心，也隨之慢慢地冷了下去。

  也不知哭了多久，不知不覺，她哭得昏了過去。

  夢裡，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依然守護在她的身邊，就像過去一樣，抱著她，親吻她。他一臉笑容，伸出手來，摸著她的頭，跟她計劃著未來的各種事情。

  可是，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當看到他那冰冷冷的身體的時候，她頓時有一種從山頂到低谷、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

  一種無力、傷痛，填充著她的內心。

  有那麼一剎，整個世界，黑暗下來。無際的黑暗之中，清冷寂靜，只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葉傾逸……」

  她念叨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魔怔了一樣。

  你不是一直想要糖果麼？

  可是，我糖果都還沒發給你呢，你怎麼，就捨得離我而去了？

  我答應過給你的，你為什麼還要離開？

  還有，說好了等回京，就一起商量著要孩子的事情呢？

  你這混蛋，為什麼這般不講信用？

  為什麼？

  答應過我那麼多事情，你都還沒有做到幾件呢……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好讓自己將他看清楚。

  直到此刻，她才記得，替他合上眼睛。

  我怎麼那麼蠢？

  讓你睜了這麼久的眼睛，一定很累吧？

  終究是我太蠢了，不然，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凡，我早點覺察到危險，你也不用為我擋下那片箭雨了。

  都是……

  我的錯！

  明明，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可為什麼，我還是讓它們發生了？

  許久之後，她緩緩地放開他的身體，顫抖著手，咬著牙，將他身上的箭，一根一根地拔了出來。

  每拔一根，她就有一種心靈被扎痛、被切割的感覺。

  她忍著痛，將它們……

  全拔了。

  他的身上，在箭拔出了之後，全是觸目驚心的窟窿。

  她內心悲痛，想要大哭，卻發覺，淚水早已哭干，就連一滴也落不下來。

  她再度將他抱住，然而，從他身體上所能感受到的，卻只剩下冰冷。

  再也沒有曾經那熟悉的體溫了，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心跳了，再也不能聽他在她耳邊說的每一句話了……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心，正處於一種崩塌邊緣。

  心城上空，烏雲密布，像是在醞釀著一股強烈的風暴。

  「沒有你，你讓我……」

  以後該怎麼辦？

  你知道嗎，你這一走，讓我成寡婦了？

  她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嘴唇之上霎時一片血污。

  她混不在意。

  她咬了咬嘴唇，臉上滿是悲愴的神情，眸光變得冰冷冷的，像是一把利劍，「沒有你，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她撿起了一根箭，握在手中，對著自己的心口，想要刺落下去，這樣，自己便可以追隨他去了。

  但，箭在手中，城池下的那一幕幕，不由閃現在她記憶里。

  她看到，滿空箭雨落下，他為她擋下一切。

  她看到，一根根利箭，刺穿他的軀體，讓他變成了一個鮮血淋淋的人。

  她看到，他動著唇，對她說：快走。

  那時的他，就像……

  一棵替她遮風避雨的大樹。

  可是，我多麼希望，那棵大樹，是我而不是你。

  若是能夠交換，我願意，用我性命，換你回來。

  她想起了城池上的那些人，那一個個彎弓搭箭的弓箭手，還有……

  康忠寧！

  「咔嚓」一聲，她折斷了手中的箭！

  「夫君，等我替你報了仇，我便來尋你！地下，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是你的娘子，哪怕入了地獄，也要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