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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兄弟

2024-07-09 08:19:26 作者: 柳寄江

  家宴畢後,劉長在未央宮中行走。

  說起來,他幼時的時候,先帝還住在長樂宮,這未央宮雖在漢九年就修築完畢,但一直沒有人住進來,就難免顯得有點冷寂。後來,先帝晏駕,皇兄登基,他也去國離京,皇兄搬入了這未央宮,作為日常起居和處理政務的宮室。未央宮也就漸漸繁華富麗起來。他如今走在其中,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也難免陌生。

  「王爺,」前面一個緗衣宮人從假山上下來,展袖拜道,「皇后娘娘正在山上賞雪畫梅,瞧見了淮南王爺,請王爺過來一聚。」

  「皇后?」

  「阿嫣。」劉長恍惚了一瞬,肅然道,「領路吧。」

  他隨著宮人裊裊而行,經過一段爬山長廊,繞過轉角,便見一座四角山亭座於山腰之間,匾額之上以八分隸書鐵畫銀鉤的書寫著「蘭亭」二字,檐牙高啄,如秀麗山鷹。

  

  亭子四面當風,紫金壺在亭中紅泥火爐之上沸騰,張嫣一身狐裘,手中籠著手爐,站在案前,回過頭來,從亭中望出來,笑道,「阿長。」

  「臣弟參見皇后,願皇后長樂未央!」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張嫣放下手中畫筆,笑道。

  她也是在長樂宮長大的,雖從前與劉盈最為親近,但和其他諸位皇子都有些交情,和淮南王劉長也算是熟悉的了。

  張嫣揚起精緻的下巴,容顏在將暮的天光之下,暈成一種特殊的美艷,「一別經年,沒想到當年的小七也要娶媳婦了。」

  劉長亦不甘示弱道,「可不是。記得小時候你還該叫我一聲舅舅呢。到如今,卻是我該叫你一聲皇嫂了。」

  二人相視一笑,頃刻間就將多年的分別消弭,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光。

  穿著一身朱紅繡鸞襖的大公主揉了揉惺忪的鳳眼,從乳娘的懷中掙出來,邁著結實的小短腿走到了張嫣的身邊,拉扯著母親的衣擺。

  過了新年,繁陽長公主已經叫三歲,除了不能聽聲,不能說話,她表現的十分早慧,張嫣極好的管制了她的脾性,有嫡長公主的尊貴大氣,但卻少會遷怒下人。是個十分貼心的孩子。

  張嫣一笑,抱起劉芷,指著劉長道,「好好,這個是你七皇叔。來,跟阿娘叫,」做正口型,「七,叔。」

  劉芷偏了偏頭,抿唇微笑,眸色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一絲洞然的神色從劉長的眸中掠過。

  他雖遠在淮南,卻也是聽說了繁陽長公主的聾啞之徵的。於是笑道,「大公主吉人天相,雖偶有小恙,但我相信,此生終能會化難呈祥。」

  張嫣一笑,「多呈七皇弟吉言。」雲淡風輕。

  「……我受太后和你皇兄的意思為你選妃,想著娶了妃子要過一輩子的人是你。於是找你過來問一問,可有什麼喜歡的人?若是沒有的話,對於未來的淮南王妃,可有什麼想法。」

  竟是與之前皇兄問起了同樣的話。劉長心中生笑,卻照舊不在意答道,「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皇后看著選一個就是了。」

  「胡說。」張嫣就板了臉,「所謂妻者,齊也,夫妻為一體,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她肅起神情的時候,容光極艷。劉長逆著天光看見,心中微微一愣,忖道,當年的幼女竟已經是長成這般風華絕代,難怪皇兄迷戀緊了。面神神情也嚴肅起來,斟酌著道,「大凡子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先帝和齊王兄都已過世,皇后娘娘便是臣的長嫂,所謂長嫂如母,臣自是聽娘娘的。若一定要問臣的意思,臣性子有點野,倒是希望找一個賢淑溫柔的。」

  張嫣便端茶道,「如此,我知道了。」

  最終的淮南王妃定下的是故什邡肅侯雍齒的幼女。

  什邡肅侯雍齒,亦為沛郡沛縣人,秦二世二年隨先帝起兵反秦,先帝打敗秦軍後,命雍齒具駐守豐鄉。雍齒經魏國人周巿誘反,叛先帝而自立,此後幾經反覆,最後再次歸附先帝,故為先帝所不喜。

  漢六年,先帝聽從張良的意見,封雍齒為什邡侯,食邑二千五百戶,位次居五十七。

  什邡侯一系素與周呂侯一系及信平侯張氏親近。

  定下雍氏為淮南王妃之後,雍氏往椒房殿謝恩。

  雍氏單名一個柯字,個性恬淡而溫柔,年方十五,比劉長大了一歲。人如美玉,儀態端莊大方。張嫣看著喜歡,叮囑道:「……日後嫁給了淮南王,當善待夫婿,稟持中饋,延要好好為夫婿著想。」

  雍氏暈生雙頰,展袖再拜道,「諾。」心中想起進宮之前,長兄什邡侯與自己的深談:

  「阿柯,你被定為淮南王妃,是雍氏的榮幸,也是雍氏的機遇。我雍氏的封侯因果,妹妹你也是知道的,也因此,哥哥如今雖位列侯爵,卻難免有些尷尬。你要知道,陛下為嫡子繼位,張皇后膝下雖然沒有生下皇子,未央宮中卻還有一位淮陽王。帝系已是穩固。你成昏之後,當勸著王爺親善陛下和太后。你是個聰明的,知道當如何行事,才對家族和自己都好。」

  先帝諸位皇子中,齊王劉肥為外婦之子,年紀長於其餘諸位皇子,婚事為先帝決定,娶妻甚早;陛下登基之後,趙隱王枉死,代王劉恆去國之後,代王劉恆懼怕呂后控制他的婚事,薄太后生怕太后控制他的姻緣,於是先下手為強,為十二歲的代王迎娶代地豪強杜氏之女為妃,為的是更容易掌控代地,但也是得罪了呂后,賜下了一眾宮人,如今代王府中,代王后杜氏接連喪子,內帷不豫,隱有亂象;太后卻是吸取了代王一事教訓,一手掌控了趙王劉友,梁王劉恢的婚事,梁王后為親善呂氏出身。趙王后更是根本出身於呂氏族人。

  在這樣的境況下,淮南王自請上書,請陛下為他擇配王妃,淮南一系本就與陛下親善,此後就更是代表投誠。自己以這樣的背景選為淮南王妃,已經是別無選擇,只有令淮南國親附於朝廷,才能穩固自己的地位。

  念及此,雍氏瞧著張皇后的目光就顯得親善孺慕,「多謝皇后娘娘教誨。」

  大漢制度,藩王平日不得離開國境,需得皇帝召見才能入朝,如無特旨,在長安待的時間不能超過三個月。

  因著淮南王即將大婚,劉盈特意下旨讓劉長在長安成婚之後,方攜著新淮南王妃回封地。

  夏六月,淮南王迎王妃雍氏於邸。

  第二日,劉長帶著新王妃進長樂宮拜見。呂后在長樂宮鳴鹿台設下家宴,張嫣作陪。席上和樂融融,呂后對雍氏的背景還算滿意,笑著吩咐道,「……若長兒這個皮猴兒有啥犯渾的地方,你只管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雍氏受寵若驚,連忙起身束手應了。一旁,劉長卻用不滿的語氣埋怨道,「母后說什麼呢?我是那樣的人麼。」

  呂后就被逗的哈哈大笑起來。

  呂后年事已高,宴席散了,便自回寢殿休息。劉盈起身道,「七皇弟,跟著朕過來。」

  劉長連忙起身應了,隨劉盈去了宣室殿。

  雍氏獨自立於鳴鹿台上,手足無措。

  張嫣便笑道,「陛下與淮南王兄弟情深,多年未見,淮南王轉瞬就要回封國,這才聚著一聚,王妃不如陪我回椒房殿,待淮南王出宮的時候,再隨皇弟一同回去。」

  雍氏鬆了一口氣,「願隨皇后所言。」

  步輦經過兩宮之間復道,回到未央宮。

  「阿柯此去淮南,山長水遠,當一路珍重。」

  雍氏欠身,恭敬答道,「多謝皇后娘娘。」面容嬌俏,有初為人婦的嬌羞,也有著初為王妃的春風得意與對長安家人的不舍。

  「你可曾去過淮南?」

  「不曾。」

  雍氏欠身,恭敬答道,「臣妾出身的時候,阿翁已經封侯,臣妾一直生長在長安,從未出過長安城。」

  「淮南是個好地方。」張嫣笑道,「當年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英布謀反,陛下奉先帝意出征淮南,英布覆滅之後,先帝便將淮南分封給了七皇弟。」

  「陛下英明。」

  「英明什麼呀?」張嫣瞧著雍氏,咯咯笑道,「當年我和太后在長安,可是為他擔足了心。他自己都說,那一仗打的極險,不過萬幸最後終究勝了。」

  她說起劉盈的時候,眉眼含情,態極嬌媚,雍氏怔怔的看了,心中竟興起一股羨慕之情,忍不住道,「說起來,臣妾少年時在閨中就是聽過娘娘的美名的。」

  「哦?」張嫣失笑,捋了捋鬢邊髮絲,「怎麼說?」

  雍氏斂眉屏目,「皇后娘娘少年早慧,與陛下琴瑟相和,輔佐陛下,安邦定國,自然是美名遠揚的。」

  張嫣唇角微揚。她自然知道雍氏是刻意討好,所言多有美化,但無論如何,這樣的話聽著,還是很讓人愉悅的。只是卻又不知道從心底哪裡升起一股悵惘之情。她與劉盈之間,能夠走到今日,當真是極不容易。

  儀仗前面傳來些微嘈雜聲,只一瞬,便平靜下去。

  張嫣微微蹙眉,問道,「怎麼回事?」

  石楠上前,不一會兒便回來道,「是大公主身邊的宮人白果來尋娘娘。」

  張嫣怔了怔,臉色就微微變了。

  一旁,雍氏察言觀色,忙道,「殿下,臣妾新嫁,淮南王邸中還有一些事情,想先行告去收拾一下。」

  「也好。」張嫣矜持笑道,

  「阿柯新婚,我不好多打攪。待你行過回門之禮,隨淮南王返回封地之前,我挑一個日子,邀你到椒房殿,好好的聚一聚。」

  白果被領上來,伏拜在地,「奴婢參見皇后殿下。」

  張嫣皺了皺眉,問道,「大公主那邊出了什麼事,要不要緊?」

  「回娘娘,奴婢伺候大公主,是桑娘讓奴婢過來稟報皇后娘娘,今晨大公主逛麒麟殿北邊的梅花林,不知怎的,撞上了淮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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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淮陽王是誰吧?咳,是劉弘同學。

  兄弟既是指劉盈和劉長,也是指劉弘和劉芷,因為妹妹有女弟的稱呼。所以也可以說兄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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