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零八:裂誼
2024-07-09 08:15:07
作者: 柳寄江
評論區裡有人說對昨天那節沒有看懂的,請回頭看第八十一章,話說,我當初也不是閒著沒事寫那章的。只不過大概時間有些久了,大家都忘記了情節淚奔。
有些糾結。
明天晚上還有一場考試,可是我現在很困啊很困,看不進去書。
如果大婚是從納彩禮算起的話,那麼,後天就進入大婚章節。
如果,如果大婚只算親迎禮的話,那麼,大概還要等個幾天(我也不確定有幾天,總之是快了。)
然後告一下假,因為明天要忙複習考試,明天晚上的的更新可能會稍稍推遲一些,不過我會在晚上十二點以前趕出來。晚上考完大概九點半,剩下點點時間,趕忙一點,應該會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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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討厭你了,張嫣。」
「你仿佛生來就是映襯我的笨拙的,我跟朱師傅習了五年的琴,結果他一見了你,就喜歡你多過於我。你隨便彈彈琴,就很動聽。我學了七年的琴,師傅還是說我死板。偏偏你還那麼不經心,只當琴是一場消遣的玩意兒,我看見你就生氣。」
「我們一起交往,一起遊玩,無話不談,無心不歡,好像我們是沒有分別的一雙俗世兒女似的。可是你不會知道,每次我回家或是你離開之後,母親都要仔仔細細問我你所有的事情,猜測你喜歡的,你不喜歡的,然後在下次你來的時候備好你喜歡的,撤去你不喜歡的。」
「所以每次和你站在一起,我都覺得難堪。」
「我知道你喜歡喝淡茶,所以每次你來,我都會煮給你淡茶。你知不知道我討厭喝淡茶,所以每次去找你,我都幾乎不怎么喝茶?」
「你總是看不懂別人的臉色,就像今天,我明明不想讓你去見梅師傅的,你卻偏偏要見。你只是說想要醃梅子,就拉了一大群人為你去采梅。結果我們為你把梅子摘回來了,你卻又說沒有心情弄了,就那麼將它堆在那裡。你知不知道我會覺得,你根本是在玩弄我。」
「你總是那麼不經心,女紅不上手,中饋一塌糊塗,琴倒是彈的不錯,結果偏偏不肯費心思練。這就罷了,你居然還一次兩次的讓我不要那麼認真,這樣日子會很沒趣。」孫寤幾乎陷於歇斯底里,「我每次總是笑笑不反駁,可是張嫣你知不知道,我是沒有資格和你一樣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
她喘了口氣,繼續說道,聲音嘲諷,「你是誰啊,你是宣平侯嫡長女,你的母親是魯元長公主,你的外祖母是呂太后,居於未央宮的皇帝陛下是你的嫡親舅舅,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學不用做,然後大把大把的人來求娶你,把你娶回家好好哄著,一生順遂。可是我不一樣。」
「我不一樣。」她的眼睛紅了,「我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縣令,我的母親是一個鄉野女子,我若想嫁個好夫婿,過的好一些,我就得學這些技能。女紅,中饋,彈琴,掌家,我一樣一樣得學,一樣一樣得精,這樣方不會讓人說我是不賢淑的女子,才能上討舅姑歡心,下束夫君長心。」
「孫娘子你怎麼能這麼說?」荼蘼目瞪口呆,到這個時侯才反應過來,「我家娘子生的好,那是她的福氣而不是她的罪過。孫娘子你已經很好了,卻偏要和人比來比去。若真要這麼比的話,最苦的難道不當是荼蘼,荼蘼為人婢子,可比你差遠了。」
她嗤道,「我原以為你是和我家娘子一樣出塵脫俗的女孩子,卻沒料到……,我家娘子真是看錯你了。」
「是。阿嫣,」孫寤側身而立,目光投向蒼茫的遠方,蒼涼道,「你一直都看錯我了。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清淨脫俗。清淨脫俗是需要本錢的,我沒那個本錢,所以只好沾染俗務。我還是要謝謝你。」
她悽然一笑,眉眼幽幽,「你適才沒有在梅師傅面前揭穿我。我很敬重他,不希望他看輕我。」
「阿嫣你不知道吧?前年的時候我和你第一次在廟會相遇,侈的彈弓打到了我,你為他向我道歉,於是我們相識,後來相交,相知。可是那一次,我不是偶然間到你身邊去的。」
「母親聽說宣平侯攜了公主嫡女回宣平,就跟我說,你要結識上這位天家姑娘,這以後會對你有好處。大漢侯爺大把大把的不是很值錢,可是宣平侯不一樣,他尚的是天子親姐。你叫舅舅的那個人,是大漢至高無上的皇帝。」
「那天,我帶著曉暮走到你身後,明里看著廟會上的東西,暗裡在想,要怎麼認識你才是最自然的不落痕跡,其實你道歉的時候,我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開心的不得了。」
「阿嫣,」她終於轉過身來,虛弱的看著張嫣,笑紋些微,「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很俗的女孩子?」
「第一次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我就比你低一頭。所以,我終究不能和你坦然相對。」
「說完了?」一直沉靜傾聽的張嫣,終於說出了聽她說話之後的第一句話。
「嗯,說完了。」
「那我們還是朋友麼?」
「朋友?」孫寤像聽到什麼笑話的樣子,笑的腰都彎了。她譏誚道,「你覺得,說完了這麼一通話之後,我們還能若無其事的當朋友?」
不能了。
所以我們不再是朋友。
不,也許,我們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朋友。
我虛情,你意淡。
「真是可惜。」張嫣道。
她鄭重的行了一個同輩之間的見面禮,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車簾格擋住所有外人視線落下,張嫣頹然坐下。
「真是想不到,」荼蘼尚在喋喋,「孫娘子居然是這樣的人。」
「好了。」張嫣截口斥道,「不要再說了。」
「君子絕交,口不出惡言。」她睜大眼睛緩緩道,「我雖做不成君子,卻也不必去中傷她的名聲。荼蘼你記著,今天的事情,你當一個影也沒看見,一個字也沒聽見。」
荼蘼肅然,「諾。」
雖然表面上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深心裡,這場失敗的友誼還是對張嫣造成負面影響,來自愛情和友情的雙重打擊令十二歲的女孩更加速的衰敗下去,很快就現出了尖尖的下頷。
夏六月
這日是張嫣祖父,故趙王張耳的祭日。
張嫣隨母到家廟祭拜,之後往郊外踏青遊玩。夏日清晨的風吹的髮絲向後揚起,不覺心裡清爽了些許。
「阿嫣,你可是有了心上人?」魯元牽著她在河邊走,悄悄在她耳邊問。
張嫣吃了一驚,險些以為心思被母親看破,失了手中扇子,面色慘白。
「你這個樣子就是有嘍。」魯元微微一笑,唇角溫和的彎起,「這是好事情,不用害怕。你看中誰,但凡和阿娘說,阿娘為你做主。」
她輕吁了口氣,這才知是虛驚一場,彎腰拾起團扇,「哪裡有呢?」
我能怎麼和你說,阿娘?說我看中的是您那親近尊貴的弟弟,未央宮中的皇帝陛下?
我開不了這個口。
輕輕的望著遠方,她的聲音幽微,「阿娘——我心裡有些害怕。怕那些匈奴人。」
魯元的笑容微僵,許久方勉強道,「不是有你擷姨嫁過去了麼?」
「六年以前,也有一個漢家女子嫁去匈奴,今日不還是有個劉擷?」張嫣道,「這事兒,阿娘應該最清楚才對。」
清涼夏日,柳引水長,宣平一片優美風光目不暇接,張嫣卻偏偏想起劉擷臨去時怨恨如冰雪的眼神。
那時,她笑著詛咒,妖異而美麗,「阿嫣,我為你一生遠赴匈奴異鄉,你要還我一生愛而不得。」
「這已經很公平了。」她輕輕的說,「我身受二苦,只要你還我一樣,你說,表姨是不是很疼你?」
一剎那間張嫣心如死灰,劉擷,我如今已應了你的咒。你瞧,我愛的那個少年,他永生永世都不能也不會愛我。原來世界上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我強避了這劫,就要拿苦果來償。世上有因才有果,報應不爽。
「好了,」魯元面色不好,一把抱著她一字一字道,「母親絕對不會讓你嫁去匈奴的。——這世上若有報應,就讓母親來受。做出的決定是母親和你外祖舅舅,與你一個孩子無關。」
張嫣微微一笑,面色蒼白。
這場夏遊,真正能夠開心享受的,只有還不曾長大懂事的阿偃,一邊受著兩個庶出哥哥的保護,一邊盡情的歡笑,將抓到的魚開心的向姐姐獻寶。張嫣安撫的看了看兩個擔心自己的弟弟,費力伸手拍了拍阿偃的腦袋,於是阿偃就眼睛彎成月牙形狀,笑的很開心。
「阿姐,」他撲到張嫣的身上,眼眸是一種未經世事的清黑,「你若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阿偃就騎著馬把它們全部趕跑。」
「那樣你就會重新笑了。」
她親了親弟弟。
如果人能夠一直都不曾長大,也許,她就可以,永遠沒有煩憂。
回來的路上馬車經過市集,聽見嘈雜的吵鬧聲響,一群人推推揉揉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怎麼回事?」魯元揚眉斥道。
侍衛去了又回,在車外稟道,「聽說是一個遷徙到此地的趙女,她父親生前欠了朱家一大筆錢,趙女還不出來,朱家便要強她做妾。那趙女卻是個心氣高的,正在那罵強搶民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這事兒雙方各持情理,不好摻和。」魯元皺眉道,「跟那戶人家說,不管他想做什麼,先讓路待我們過去。」
「諾。」侍衛應了,正要勒馬過去。車廂中,張嫣拉了拉魯元的衣袂。
「阿娘,」她輕輕道,「那趙女聽起來怪可憐的,我們就幫她一把吧。」
魯元一向對她百依百順,掀開帘子道,「張順回來。」
「——領一筆錢去替那趙女還了。」
「諾。」張順有些訝異,卻還是應了,驅騎前去,扔下數串錢,說了些話,那富戶懼於魯元,只得退讓。布衣少女蓬頭素麵隨著張順回來。
「夫人,」她在車外跪下道,「瞿荷孤苦伶仃,蒙夫人所救,若不相棄,還願為奴為婢,報夫人之恩德。」
魯元淡淡道,「你既有此心思,就隨我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