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古
2024-07-09 08:12:44
作者: 柳寄江
你相信夢境能溝通前世今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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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西安
張嫣然捧著一杯仙草燒坐在冷飲店的高足椅上,看著玻璃牆外人來人去的風景。一陣悅耳的風鈴聲從大門處響起,紅色風衣高挑美女推開店門走了進來,
「羅蜜,這兒。」張嫣然遠遠的朝著她招手,
羅蜜抬頭看見了她,唇角不自禁揚起一絲微笑,艷光四射,走到張嫣然的對面,拉開白色圈足的高足椅坐下,穿著黑色制服的侍應生捧著甜品單上前問道,「小姐要點什麼?」
羅蜜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杯蜂蜜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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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寶貝,」她吸了一口醇熱的奶茶,笑著問道,「今天下午的選修農業史考的怎麼樣?」
「不要提了,」張嫣然忿忿抱怨道,「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將古代農業史背個滾瓜爛熟,結果最後許教授出的卻是雜交水稻。」
羅蜜捂著唇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一頭大波浪捲髮微微抖動,艷光四射,引得店中年輕男生頻頻回顧。
張嫣然和羅蜜都是西安某知名大學的學生。張嫣然自幼父母雙亡,和哥哥張莞爾相依為命,感情極為要好。前些年,張莞爾因工作調動轉到古城西安,她也考上了西安一所大學,就讀校內中文系。因為容貌姣好,五官氣質古典,被本校宅男封為校花。
和張嫣然相比,羅蜜則是另一種類型的美人,她是一個典型的蒙古族姑娘,據說祖上有一些匈奴血脈,自幼在草原長大,五官明艷,性格熱烈奔放,亦在學校內享有盛名。
兩個各有特色的美人坐在小小的冷飲店中,讓店裡店外的宅男都看直了眼。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捧著一杯咖啡從身後經過,眼睛一直盯著兩個女生,一個不留神撞到了店中的柱子,尖叫一聲,托盤中的咖啡潑了出來,將前胸的牛仔夾克濺的濕透。
張嫣然和羅蜜相視一眼,偷偷的笑起來,大聲喊,
「老闆,買單。」
玻璃旋門打開又合上,帶起風鈴再次清脆的聲響。兩個人從冷飲店中出來,走在小巷道路中。夕陽斜斜的照在地上,在水泥小路上鋪上一層綺麗的色澤,小巷盡頭處的店鋪門楣匾額上寫著「許氏相館」四個金色古篆字,右下角繪了一隻小小的朱雀紋章。
張嫣然拉著羅蜜進去,甫一進門,室中光線就陡然暗下去,她眯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適應店中的光線。室中竟並沒有開電燈,一盞三枝青銅燭燈在玄漆櫃檯上霍霍燃燒,燈架招展,仿佛一株扶桑神樹,投射出暈黃的明亮光澤。
相館正中置著一張玄漆櫃案,一張小几擺在西北角落,兩側擺著一對秤榻,七八歲的小女孩跪坐在上面,抬起頭來,綠色雙繞曲裾清亮如春草,雙丸髻掛在腦後,清甜秀美,看著兩個少女,目光好奇。
張嫣然彎腰笑著問道,「小妹妹,你們家老闆在麼?」
「在,」小女孩脆生生答道,從榻上跳下來,蹬蹬蹬的跑到館後的帘子處,掀起帘子喊道,「許婆婆,有人來了!」
「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深藍象眼格簾從裡面被掀起來,一個老婆婆從裡面走出來,花白的頭髮在頭頂盤成一絲不苟的圓髻,一身貼合的棕色的素紋三繞曲裾,容貌端莊,唯有面上的一雙眸子,仿佛黑泉水一般,中正平和,流動著無盡的睿智光芒。
許婆婆抬起頭來,打量了面前的張嫣然一眼,漆黑的眼睛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嘆息道,「張娘子,你終於是來了!」
她轉身吩咐,「阿慈,給客人端杯茶來。」
「哎,」小阿慈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帘子。
「婆婆,」張嫣然沒有聽清楚她的低語,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許婆婆垂眸。
小阿慈端著一個玄漆托盤搖搖晃晃的出來,將兩盞茶放在張嫣然和羅蜜面前。
「兩位小姐進了鄙店,可是要看相麼?」
「是呀,」張嫣然揚起明媚的笑意,「婆婆,你們這兒看相準不準呀?」
許婆婆微微一笑,「小店卜人命數,從無不准之理,小姐若是不信,不妨試試?」笑容雖清淡,但雙目傲然,蘊著無盡的傲然自信。
「那好,」張嫣然在櫃檯外的高足凳上坐下來,無謂道,「你就給我看看吧!」
「不知張小姐想看關於哪一方面?」
「嗯——」張嫣然輕輕蹙起眉頭,正在想著,一旁,羅蜜已經是湊了過來,理所當然的做了決定,「當然是姻緣。」
許婆婆眉宇微微一挑,仔細觀看了張嫣然的額頭、眉眼,微微皺了眉頭,又索了她的右手,看著她掌心綿延掌紋,伸手推算片刻,詫然道,「原來竟是如此!」
「張小姐額頭光潔飽滿,面相清奇,是相書中難得一見的鳳凰面。所謂『鳳凰于飛,翽翽其羽』,此相命格主貴,若應在姻緣之上,便是主得貴婿,自有天定之緣。只是……」
「這麼好,」羅蜜面上現出歡喜的笑容,「那是不是說嫣然她什麼都很順了?」
「也不盡然。」
許婆婆笑道,「相術一道,博大精深。雖說是鳳凰相,但鳳凰之中彼此也是有各種不同的。應在面相上,有些細微小節便可以影響一生運際,失之毫釐,差以千里。譬如這位張小姐,眉色纖秀,緋面帶赤,雖增添了些許**姿態,卻沾染了泫泣之意,若只是如此,小姐這一生富貴是有了,於壽年上許便有些損耗,便是日後也難免會鬱鬱而終;偏偏小姐左耳上的這粒胭脂痣生的極好,竟補了命格缺憾之處,後福便綿延起來,只是……
張嫣然望了許婆婆一眼,笑著問道,「只是什麼?」
許婆婆嘆了口氣,「只是終究是後天補救,再完好也比不得初始,小姐這一生還是難免遭遇一些波折坎坷——」
「所以我需要花錢改命?」張嫣然撲哧一聲笑出來,覷著許婆婆懶懶道,「婆婆,你這個法子已經過時了!」
許婆婆嘴角噙起一抹高深的笑意,「張小姐不信麼?」
「不急。」她淡淡一笑,
「命運之所以為命運,就是因為它總是在不經意的時間給予人驚喜。當它的輪盤開始轉動,運際也會隨之轉變。等到了日後應驗,你自然就信了!」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羅蜜,微笑道,「今天真是有緣,在小店中既然能夠遇到兩個命數奇特的人。」
羅蜜怔了怔,「你是在說我麼?」
許婆婆垂下頭,「我也有一句話,想要送給這位小姐。」
「——『心懷蒼生,珍惜眼前人!』」
羅蜜念了一遍,「『心懷蒼生,珍惜眼前人。』」不懂其中的含義,她對這些相命的東西確實一向不信的,敷衍一笑,「我知道了。」
「嫣然,」她回頭,朝著張嫣然無趣喊道,「咱們回去吧!」
「哎,」張嫣然答應了,笑道,「婆婆,今天多謝你了!」掏了十塊錢放在青銅燈旁。
兩個少女說笑著從相館中走了出去,暈黃的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的老長,許婆婆抬頭看著少女的背影,剛剛滿了二十歲的少女這般年輕,縱然在頹暮夕陽照射之下,也透著無盡蓬勃的朝氣。
這兩個女孩的生命太過於精彩,將會對那個時空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呢?
「不過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羅蜜的聲音遠遠傳來,「虧得你還給她錢!」
張嫣然伸手搖著她的手臂,「哎呀,好歹人家這麼大歲數了……!」
路口紅綠燈閃爍變化,車輛如流水一樣的停下來,張嫣然站在人行橫道前,忽的心中一動,回過頭去,暈黃的夕陽鋪灑在蒼茫的小巷之中,古香古色的相館牌匾上,那隻朱雀紋章分外鮮活,仿佛要展翅飛出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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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格極貴,但鬱鬱而終……麼?」張嫣然托著腮趴在鬆軟的枕頭上,翻看著一本大塊頭史籍,若有所思的念著這句話。
羅蜜披著濕漉漉的頭髮從外面進來,「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扯過一塊大毛巾擦著長發,
「哎,你不會真信了今天那個老婆婆說的話吧?」
張嫣然臉一紅,「啪」的一聲合起書頁,翻身仰臥在**上笑道,「怎麼會?我可是無神論者——」
宿舍樓一盞盞的燈火次第熄滅,校園萬籟俱靜。
在初遇許婆婆的這一天晚上,張嫣然做了一個夢。
一個十分奇特的夢!
夢中長長的礪青石階直通高台之上,台上坐落著十二個沉眉深目的巨大銅人,後面巍峨宮殿牌匾上書寫著鐵畫銀鉤的「大夏殿」三個篆字,朱紅色漆立柱十步一隔羅列而立,綿延共有十二,其上是正脊平直而長的重檐廡殿頂,檐角飛翹,猶如一隻匍匐雄鷹展開雙翅欲飛上雲霄。
「通通給本宮退下!」
女子威嚴的斥喝從殿中傳來。
婉轉歌舞的宮娥聞言,紛紛停住舞步,收攏水袖低頭踏著殿中朱紅團花地衣上退了出去。
蘼軟的大殿陡然變的空曠起來。
絳色的帷幕從大殿梁枋間垂下,中道兩列十八盞青銅宮燈燭火將殿中照的亮如白晝,宮殿之上,一個赭陳留錦繡鳳紋深衣的女子立在當處,雙手負在背後,背脊挺直高傲猶如一隻鳳凰,揚高鳳目看著陛階丹墀上的人。
陛階金碧輝煌的描金龍鳳背屏前,中年男子將身子探前,忙著安撫著自己心愛的美姬,綠衣女子偏著頭,扯著他的一隻廣袖哀哀哭泣,「……就算妾有什麼不是,皇后也可以斥責臣妾,何必出言辱罵?」身姿嬌柔若柳,聲音有著珠落玉盤的動聽韻致。
鳳目女子冷冷一笑,看著綠衣嬌柔女子,「是麼?你剛剛辱我老婦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戚懿!」
「嫣然,嫣然,」羅蜜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張嫣然從夢中驚醒。
「太陽都要曬屁股了,」羅蜜的聲音帶著陽光般的明朗,笑著道,「還不快起來了!」
張嫣然從**上探出頭,「羅蜜,」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就起來。」
透亮的陽光從窗子中曬進來,年輕的少女剛剛從**上坐起來,頭髮蓬鬆,杏眼帶著淡淡水潤,桃腮泛紅,青春年華特地賦有的大片雪白潤澤的肌膚露在外面,帶著一種慵懶的誘人風情,
「羅蜜,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哦,什麼夢?」
「一個……」張嫣然頓了頓,「非常奇怪的夢!」
羅蜜調笑道,「哎呀,嫣然,你不會把昨天算命的說的話當真了吧?」
「怎麼會?」張嫣然從**上跳下來,嗤笑著,「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她捧著漱口杯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乾淨敞亮,一大塊明亮的玻璃鏡置在洗漱台前,張嫣然握著牙刷,望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眉目清艷的女孩杏目水漾,有著一種逼人的青春亮麗。
她微微蹙了蹙眉。
可是……剛剛那一場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夢中那個鳳凰一樣驕傲的赭衣女子神情那麼清晰,清晰的仿佛自己能伸手摸住她的眉頭,感受到她心中一剎那的悲憤之情。
戚懿。
她想著夢中的名字。
這個名字念起來倒是滿耳熟的。
高台建築在秦漢時代流行,莫非,夢中那位戚姓的綠衣女子竟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戚夫人?那末,坐在上座的玄衣長冠男子便是從**當上皇帝的漢高祖劉邦,而另一個赭色鳳紋深衣的婦人竟是女主稱制心狠手辣的呂后不成?
哎呀呀,張嫣然啼笑皆非的甩了甩頭,將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緒甩到腦後去。
張嫣然,你的確是想太多了!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荒誕不經、虛無縹緲的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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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嫣然踏著拖鞋,從冰箱中取了一罐橙汁,拉開拉罐,仰起頭喝了一口。
身後的廚房中傳來嗶嗶啵啵的炒菜聲,繫著圍裙的張莞爾探出頭來,「我們家的小公主晚上想吃什麼呀?」
張嫣然回頭大聲道,「當然是栗子紅燒雞!」
「好,」張莞爾笑著應了,「就做栗子紅燒雞。」
他將板栗下到鍋中,煮了一會兒撈起來,下了雞塊,蓋了鍋蓋用小火燜煮。
將喝完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張嫣然蹭進了廚房,從背後抱住哥哥的腰,踮起腳在莞爾的側頰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繫著圍裙的張莞爾伸手摸了摸被親過的地方,笑著道,「怎麼零花錢不夠了?」
「哪有的事?」張嫣然嚷起來,「這不是,你出差這麼久才回來,我想你了麼!」
她和張莞爾相依為命長大,父母因為空難去世之後,親戚朋友搶著撫養二人,只為了爭奪父母留下來的高額保險金,十二歲的張莞爾站了出來,一舉承擔了照顧自己和妹妹的責任,自此之後,又當爸爸又當媽媽的,把嫣然帶著長大,兄妹二人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
鍋鏟利索的翻炒著栗子雞塊,發出一陣沁人的香味,張莞爾盛了盤,回頭看著妹妹,搖搖頭慨嘆,「這般大小姐脾性,以後可有誰敢把你娶回家呀?」
「哥哥你太小看我了,」張嫣然不服氣,「憑本大小姐的美貌,追我的,沒有一個排,也有一個班呢!」她揚高了下巴,那些小男生有什麼意思,我要找呀,就要找個像哥哥一樣成熟體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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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漢宮廡殿頂檐角飛翹,猶如雄鷹展翅欲要飛上雲霄。披甲的郎衛執著鋥亮的鐵戟立於石階兩側,靜默的守衛著漢宮威嚴。
張嫣然如夢魘一般的走進了這座莊重古樸的漢宮,顰起眉毛,
怎麼回事,自己竟在多日後回到家中的時候,又做起了和之前宿舍中相同的一個夢?
舞女們攏起水袖步履輕巧雜亂的退出殿去,大殿華美而空闊,戚夫人輕柔帶雨的嬌訴聲響起,
「……就算妾有什麼不是,皇后也可以斥責臣妾,何必掌摑於妾?」
呂后挺直背脊,也挺起自己僅剩的驕傲脊骨,瞧著戚夫人冷笑,「你剛剛辱我老婦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戚懿!」
高帝劉邦大怒,「啪」的一聲摜碎案上青玉卮,拍案而起,「呂雉,不要以為朕不敢廢了你這個皇后?」
青玉卮在殿中嘩啦一聲摔的粉碎,呂后站在華美空曠的大殿上,堅毅的面上出現一絲裂縫,目光空茫。
漢高帝劉邦、呂后和戚夫人的故事,千載之後,後世的中國人都曾經聽說過。
呂后在劉邦貧寒之際嫁入劉家,為劉邦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劉邦登上帝位之後,卻**愛**姬戚夫人和幼子如意,戚夫人希望如意繼承帝位,在劉邦耳邊屢進呂后和太子的壞話,高帝便真的生出了易儲之心,只是後來因著朝臣不同意,沒有成功。劉邦駕崩之後,太子劉盈繼位,是為漢惠帝,已經成為皇太后的呂后恨毒了戚夫人,將其斬去四肢,做成人彘,虐待至死。
兩千年後,張嫣然午夜夢回,看到了漢宮中的這一幕,忍不住罵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喜新厭舊!」
「你是誰呀?」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吃驚響起。
張嫣然也吃了一驚,忍不住左右張望,「你又是誰?」
華美的大夏殿空寂一片,絳色的帷幕從梁枋間飄垂而下,殿中宮人早就在帝後爭執之初便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整座大殿除了呂后、劉邦、戚夫人三人外,再無旁人身影。
「我是阿嫣,」小女孩的聲音童稚而甜美,仿佛響在自己的耳邊,「你呢?」
「……我是嫣然。」
張嫣然低下頭去,看見鵝黃錦繡襦衣上精美的織文,腰間垂下絲絛,長長的撒花石榴裙六幅堪堪遮住雀頭履的鞋翹,這幅身軀嬌小玲瓏,舉起的雙手豐美而雪白,堪堪五六歲孩童大小。
——女孩的聲音竟是從自己的身上發出。
不,應該換句話說,她此時借住在阿嫣的身體裡,用著阿嫣的視線來看殿中的場景。
在這場夢中,她和阿嫣,本就是一個人。
自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一直沒有發覺阿嫣的存在,
畢竟,在正常的情況下,誰需要去發現自己呢?
她問道,「阿嫣,你不怕我麼?」
「怕?」阿嫣偏著頭想了想,道,「我不怕,我可是鳴雌亭侯許負預言過『命格貴重』的趙國翁主,什麼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的。」
「鳴雌亭侯?」
「是啊,」阿嫣解釋道,「鳴雌亭侯是大漢有名的女侯,她的相術極高明,連皇帝阿公和阿婆都十分敬服的!」
「可是,」阿嫣想起了心中的傷心事,忍不住嗚嗚哭起來,「既然阿嫣『命格貴重』,為什麼阿翁會出事呢?他們說阿翁謀逆,將阿翁押解進京。可是我知道的,阿翁很愛阿娘和我,他是絕對絕對不會謀反的!」
嫣然「看」著小小的阿嫣,目光中透出一絲憐憫之意。
她猜到了阿嫣是史上哪一位人物了!
她是魯元公主與趙王張敖之女,惠帝劉盈的皇后張嫣。
高帝劉邦駕崩後,太子劉盈繼位。呂后為其擇魯元公主之女張嫣為皇后,便是日後史上所稱的孝惠張皇后。
魯元公主是惠帝一母同胞的親姐姐,算起來,是張嫣的嫡親舅舅。呂后一手導了這一出外甥女嫁給舅父的鬧劇,也為張皇后一生的悲劇埋下了徵兆。
張嫣在十二歲的年紀嫁進未央宮,嫁給自己的舅舅惠帝劉盈之時,尚懵懂不知世事。惠帝在位七年而崩,彼時剛剛滿了十六歲的張嫣方長成綺年玉貌的少女,她的丈夫便永遠離開了人世。
她的養子劉恭繼位,是為前少帝,她也因此坐上了年輕的大漢皇太后寶座。
數年之後,前少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誓言要殺她報仇,呂后囚殺了前少帝,另立惠帝長子劉弘為帝,是為後少帝。呂后身死後,絳侯周勃和丞相陳平帶領大漢朝臣驅逐諸呂,迎代王劉恆入朝,即為日後的漢文帝。後少帝及惠帝其餘子嗣俱以「非惠帝親子」的罪名被誅殺於官邸,而惠帝留下了遺孀甥女皇后張嫣也被遷居北宮,艱難度日,在北宮中度過了一段寂寞生涯後,在孤獨中死去,死時年僅三十六歲。死後,宮人們為她收斂屍身,驚異的發現,曾為惠帝皇后四年的她,竟然還是一位處子!
張嫣一生品性貴重,在未央宮之時,曾在呂后手中救下了多位大漢朝臣的性命。日後她落難之時,大漢滿朝文武群臣,卻沒有一個站出來為她說上一句話。
「命格貴重」麼?
如果成為大漢皇后便是命貴的話,這也算是命格貴重吧?
但這樣的命格貴重,誰又會想要呢?
嫣然低頭落了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