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送行

  宋小葉掛斷電話，轉過臉來。

  看清她的臉色，喬軒立刻上前。雖然看到喬軒，宋小葉卻沒說話，而是轉向不遠處的林俊業。

  「業哥，麻煩你，我想改簽一下機票，不回紐約，去香港，你幫我看下最快的班機。」

  

  林俊業一怔，卻沒有多問，直接轉身，卻打電話。

  「我，有位奶奶去世了……」宋小葉的聲音有些發澀，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但突然聽到，仍覺震驚。

  「就是那位之前做越劇基金……」聲音一頓，宋小葉合了下眼，拿起電話，卻半天沒有撥出去。

  那頭林俊業已經打完電話，轉過來，「最快一班也要六個小時後，半個小時有到深圳的飛機還有位子，如果要的話，現在訂票，馬上入閘——你看……」

  「就去深圳，反正我帶著返鄉證的。」和林俊業招呼了一聲，宋小葉看了眼喬軒，「拉著我的手好嗎？」

  喬軒點頭，握住宋小葉的手，握得緊緊的，好像要藉此把力量傳遞給她一樣。

  終於拔通電話，電話那頭就是常鳳娟，宋小葉卻只笑著說：「師傅，師公在不在？我好想他，好想再吃紅燒排骨！」

  「臭丫頭！前幾天來宣傳那個電影時不吃了嘛？也不怕吃得身材走樣了上不了台——就只想你師公，不想師傅是不是？」

  聽到常鳳娟罵人也中氣十足，宋小葉不由笑了笑。笑完，卻反手抹了下眼角，等聽到師公接了電話，才笑著問師傅最近身體如何。

  張仲學是個聰明人，一聽宋小葉問這些，就知道有什麼事情，那頭笑著支開常鳳娟去廚房看鍋，壓低了聲音問宋小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宋小葉低聲把事情說了，又道：「這個事，我不能瞞著師傅，雖說她們兩個見了面還要吵，可師傅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師公，這個事，您看怎麼和師傅說吧！如果她想去弔唁，就和毛師姐一起過去，我這會兒就給毛師姐打電話——基金會那邊可能是有影響的……」

  那頭張仲學放下電話，宋小葉深吸一口氣，又給毛予新打電話。

  毛予新的心情很好，一接電話就笑：「咱們大明星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呢？說說，是什麼好事要告訴師姐……」

  宋小葉苦笑，知道毛予新是在打趣她，只是這時候實在是笑不出，「師姐，有件事，得和您說，那個——宋女士——她去了，就在昨天下午，在香港聖愛醫院。」

  電話那頭的毛予新也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我馬上定機票，嗯，和常師傅說過了嗎？嗯，我問問她要不要一起過去——基金會這邊，我會找理事做代表，我會代表文化局親自弔唁——宋女士對越劇做出那麼大的貢獻，我們也該表示一下心意……」

  毛予新的話只說了一半，宋小葉也沒有把後一半話說出來。

  這個時候，實在不是該考慮後續事態的時候，可是現在宋淑華一死，繼承她財產的人，還會不會再支持越劇基金會，是個很難說的事兒。

  掛了電話，宋小葉才算是放鬆下來。

  看著一直握著她手的喬軒，她抿了抿唇，卻沒有笑出。

  喬軒很自然地上前擁抱她，「不要太傷心了，那位奶奶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的……」

  「我、我其實知道她撐不過去的——可是，她叫我走時，我還是走了……」宋小葉哽咽著，捂住臉，情緒很是低落。

  雖然重生而來，改變了很多，可是到底她不是神仙，救不回九姑奶奶。

  深吸了一口氣，她只讓自己軟弱片刻，就從喬軒懷裡起身，打了聲招呼，笑著轉去櫃檯拿機票。

  喬軒下意識地跟了幾步，回過頭看謝寬，「三哥，我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你不會是想跟著吧？」謝寬皺眉，「那是她的家事，再說，你沒看香港的雜誌嗎？宋家可不是那麼好應對的……」

  「就是因為不相應對，我才不放心。」喬軒皺眉，「小葉是去弔唁，不是和人吵架，萬一宋家的人又——上次不說都鬧進警察局了嗎？」

  謝寬拉著喬軒，生怕他直接就跟著進閘了，「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等喬軒甩開謝寬時，宋小葉已經自己入了閘。

  「三哥，」瞪著謝寬，喬軒抱怨，立刻打電話。

  宋小葉很快就接了電話，「我沒事，喬軒，回頭給你電話……」想是時間緊，直接就登機了，宋小葉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徒留喬軒大覺忐忑。

  給宋小葉打電話的，是金亦奇。

  如果說起來，真的是有些荒唐，九姑奶奶死的，通知她的卻不是任何一個宋家人，反倒是一個外人。

  但想起來卻又合情合理，到底她已經和宋家斷絕了關係，說不定宋家根本就沒有人歡迎出席葬禮。

  可是，就算是別人再不歡迎，她也還是得出席葬禮。不過別的，就只看九姑奶奶曾經對她的好，她也必須出席。

  在深圳下了機，直接就往羅湖過關，等她在酒店裡安頓下來，已經將近黃昏。沒有休息，宋小葉直接在酒店附近的精品店買了一套黑色的套裝。

  原本想去禮堂的，可是她才回酒店，金亦奇就找上門來。

  「我有知會各大酒店的熟人，如果你來住店，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金亦奇聳了聳肩，「宋女士病逝之前，我曾對她說，擔心你不會趕過來，但是宋女士說，只要你接到電話，一定會儘快趕過來的——看來，我不如宋女士了解你。還覺得你可能會生氣之前的事。」

  沉默片刻，宋小葉才道：「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難過——不過，不說那些了！九姑奶奶去了，我怎樣也該送她最後一程的。」

  「現在，我倒是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金亦奇好像就是來攔下宋小葉的，「現在這個時候，你去禮堂，只會吵起來，明天就是宋女士的葬禮，現在吵起來，宋女士上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我沒有想過吵架！」宋小葉皺眉，「你說得對，我現在出現，他們只會以為我想討到什麼好處。但，我只是想送九姑奶奶最後一程，根本就沒想過其他——葬禮一結束，我就會離開。」

  金亦奇盯著宋小葉，似乎是在判斷她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不管怎麼說，葬禮後，你還是聽完宋女士的遺囑後再走吧！那是亡者的心愿，你應該尊重。」

  搖了搖頭，宋小葉笑笑，卻沒有再說什麼。

  之前她已經拒絕了宋淑華，而且那時候宋淑華又當著馬欣茹的面讓她走，想來，到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馬欣茹吧？！

  但，不管怎樣，她尊重九姑奶奶的意思。

  在酒店歇下，夜裡十一點多鐘時，毛予新聯繫了她。

  常鳳娟沒有來香港，只托毛予新帶來一隻小盒子，沒有一個字。

  宋小葉不好當著毛予新的面打開盒子看，等著毛予新和基金會的兩位理事回了房間後，才打開那隻小木盒。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隻小巧的瓷瓶。

  宋小葉心裡奇怪，隨手一倒，卻是灰白的灰燼。

  這些灰？！

  宋小葉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難道，這些是師祖的骨灰？！

  莫名的，她的鼻子就酸了。有心打電話去問師傅，卻到底還是沒有打這個電話。

  一夜沒怎麼睡好，天還沒亮，她就起床。

  又特意打電話去昨天訂花圈的地方叮囑了一遍，才算安下心。

  宋淑華的葬禮在北角的香港殯儀館舉行。這座殯儀館，有很多香港名人的葬禮曾在此舉行。

  仰頭望著這棟有些老舊的建築，宋小葉恍惚想，或許她前世死的時候，也是在這裡舉行的葬禮，只不知道那時候是誰來送她的……

  忍不住抬手摘下墨鏡，抹了下眼角，目光轉開，卻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青年正大步走過馬路。

  喬軒？！

  她先是一怔，旋即露出笑容，在喬軒走到面前時，很自然地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晃了兩晃，「謝謝你能來。」

  喬軒微笑，反手捏了下宋小葉的手，「我說過，以後都會在你需要我的時候站在你身邊。」

  宋小葉一笑，點點頭，和身邊的毛予新低語數句，就領先走進殯儀館。

  綠色的紙皮石，帶著暗沉的感覺，觸目可見，都是白色的花朵，紙紮的花圈，有兩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捧著扎得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紙人、紙馬橫著穿過。

  宋小葉的腳步不由一頓，手不自覺地蜷了起來。

  雖然身後有陽光投入，可是她仍然覺得這裡很是陰冷，讓她心生畏懼。

  指尖，傳來一點溫熱，是喬軒拉起了她的手指，雖然只是輕輕的一勾，卻上宋小葉瞬間安了心。

  幾人穿過大堂，走到一樓的基恩堂時，正好有人過來送花圈，幾隻偌大的花圈卻被堆在在門口，正攔在門前的宋雅芝正攔著送花圈的青年。

  「誰讓你們把這個花圈送來的？這個人和我們宋家沒關係，你立刻就幫出去——」

  走近幾步，宋小葉已經瞥見花圈上飄的素帶上，落款正是葉曉的名字。其他幾隻，卻有越劇基金會還有浙江文化局以及常鳳娟和毛予新幾人的落款。

  想來，是宋雅芝看到她的名字，就立刻攔下送花圈的人，這才有了爭執。

  她這個姐姐，還真是沒有腦筋。平時總是宋家宋家，引以為傲，卻不知道她現在的行徑有失大家風範，正在給宋家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