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叛逆

  玩笑似地豎起手，像女童子軍一樣無聲地保證著。看威爾終於放鬆下來，宋小葉也笑了起來。

  看著機車駛過彎道，她才轉過身，走不出幾步，已經警覺地抬頭。

  濃蔭下，亮起閃亮的車前燈。年輕的男人迎出幾步，卻到底還是停了下來。在他身後，藍色的保時捷前，滿地的菸頭。

  宋小葉站在原地，看著神情陰鬱的宋浩華，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故作輕鬆地迎上前，「三哥，在等我？」

  沒有應聲，宋浩華沉默著，只是凝望著宋小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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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葉動了動腳，沒有再等，可就在她與宋浩華擦肩而過時，宋浩華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我很擔心你……」宋浩華低聲說著，聲音低沉，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黯然，「或許，你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似乎是笑了笑，他沉默片刻，才放開手，「小心些，五叔很生氣，雖然我勸了他很久，但……總之，說話小心些，不要再像剛才一樣。」

  轉身拉開車門，他取出一個小紙袋，塞進宋小葉懷裡。

  「我，」抬起手，卻在快碰到宋小葉面頰時，垂了下去。

  宋浩華只是笑著後退，「我先走了……」

  沒有回頭，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時，宋小葉才回過頭去。

  昏暗的路燈下，她只能看到那轉瞬即逝的車影。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總有錯覺，在那輛保時捷里，宋浩華的目光正透過後視線與她遙遙對望……

  「浩華哥……」低聲呢喃著，宋小葉撥弄著懷裡紙袋裡那幾隻藥瓶，眼眶有些發熱。

  沒有理會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宋小葉站了很久，才在整理好情緒後慢慢走進身後的別墅。

  深水埗的宋宅，只住著宋振峰一家，和山頂的豪宅比起來自然是差了很多，可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這樣帶著私家小花園的別墅已經很難得了。

  大廳里，燈火通明，除了傭人外，宋家的三口人都在大廳里。

  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宋小葉才一進近，宋振峰已經跳起身，一巴掌扇了過來。

  宋小葉沒有閃，挨了一記耳光，她甚至沒有捂住臉。

  定定地看著宋振峰，她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驚訝與心痛。

  今天這兩巴掌，已經打掉了她曾經有的幻想。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註定不可能尋回生命中欠缺的父愛。

  像現在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再抱任何奢望。

  因為宋小葉直愣愣的眼神，也因為沒有預期中的痛哭和求饒，一記耳光過後，宋振峰也是一怔。

  看著宋小葉嘴角沁出的血絲，他的嘴角牽動了下，但立刻，那一絲歉意，就被憤怒淹沒。

  「你說，你跑到哪兒鬼混去了？！你這個不孝女，是想氣死我是吧？剛闖了那麼大的禍，還敢往外跑？！」

  宋小葉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大廳里的另兩個人。

  王美玲就坐在沙發上喝咖啡，宋振峰罵得再凶，打得再重，她手中的咖啡杯都沒半分顫動。

  就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是啊，煽風點火這樣的事，王美玲不屑做，再說，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宋振峰的火氣也已經夠大了。

  因為王美玲壓鎮，宋雅芝再幸災樂禍，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只是在宋小葉看向她時，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嘀咕：「小葉，你還是快和爸爸道歉吧！你今天，可是把爸爸氣壞了——怎麼能那樣呢？連爸爸親自去後台叫你，你都敢……」

  「宋雅芝！」截住宋雅芝的話，宋小葉冷冷地看著她，哪怕宋振峰不快地叫「怎麼和你姐姐說話呢」，她仍是冷笑著開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也不用在那兒裝好人！要不是你和小姑姑在背後使力，我又怎麼能得到這個女主角呢？」

  宋雅芝面色一凜，有些緊張地看著王美玲。

  王美玲皺眉，卻仍是給了女兒一個安撫的眼神，這才轉過頭，看向壓著怒意的宋振峰。

  「振峰，不過是……」

  她想為宋雅芝辯解，可是宋小葉卻沒有給她那個機會。

  「你和小姑姑想害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宋小葉抿著嘴，笑了笑，「就像那天我和你說的一樣。因為你，我才知道原來站在舞台上，是那麼令人快樂的事——我很高興！」

  王美玲的臉色一沉，看向宋小葉的眼神里充滿了厭惡之色。

  可是宋小葉卻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樣，仍然在說：「我的身體裡，的確是流著和你不一樣的血……」

  「振峰——」王美玲突然尖聲叫起來。

  在宋小葉看似平淡毫無攻擊力的語氣里，王美玲終於撕破了一直以來的賢淑面具。

  「我管不了啦！管不了……你聽到了，她說什麼！這些年，我什麼時候虧待過她？她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和雅芝一樣呢？可是她是怎麼說的？」

  尖聲叫著，王美玲捂著胸口，眼淚說流就流，「振峰啊，不是我要抱怨，可是她這個樣子，我就是對她再好，把心都掏出來給她看，她都不滿足，還是要覺得我是惡毒女人……」

  因為王美玲的突然暴發，宋振峰也有些手足無措。

  看看痛哭的妻子，再看看看著王美玲不吭一聲的宋小葉，怎麼看都覺得宋小葉嘴角那一抹笑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你這不孝女，看看把你媽逼成什麼樣了？」暴喝一聲，宋振峰左看右瞄，突然就抓起宋雅芝丟在沙發上的馬鞭，毫不猶豫地揮了過來。

  猝不及防，被馬鞭抽在背上。那火辣辣的痛，讓宋小葉額上立刻流下汗來。

  可是，她也只肯受這一下了。

  在宋振峰又揮鞭打下時，宋小葉一把抓住鞭梢。

  雖然奪不下馬鞭，可宋振峰掙了幾下，卻也沒有奪回去。

  鞭梢在掌心摩挲，帶著瑟瑟的痛，仿佛是磨在她的心上。

  「不用你打！」宋小葉寒聲叫出，雖然聲音發顫，卻仍然毫不示弱地叫道：「我會自己走——左右，你們本來就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過……」

  正在哭泣的王美玲哭聲一滯，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卻又咽了下去，不僅沒有再說話，而且還拉了下宋雅芝，阻止她插嘴。

  沒有留意到王美玲母女的互動，宋小葉只是牢牢盯著面前讓她已經完全寒了心的爸爸。

  「爸，」她頓了下，低聲了兩聲，「或許，你根本就不想我這麼叫你。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可是，」

  哽咽了聲，宋小葉低聲道：「也不是我想被生下來的啊……被抱回來，我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抹了抹眼角，她不想那麼懦弱地流淚，「算了！說那些也沒什麼意思。你們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們。大家繼續這麼耗時間也是浪費生命……」

  甩開手，她也不怕宋振峰再揮鞭打下來，就那麼又往前逼了一步，「你告訴我，那個生下我的女人到底是誰！」

  因為宋小葉的問題，宋振峰的面色一變，竟然不自覺地就退後了兩步。

  「我之前查過那些舊新聞，我出生前一兩年，和你交往密切的女明星也有好幾個……」

  舔了舔嘴唇，宋小葉苦笑了下，「我也不想知道是你包養了她還是什麼真愛不真愛的。我只想知道，我身體裡流著的另一半血液，是誰的。知道這個，我立刻就走，再也不會來打擾你們……」

  不知道是沒聽到宋小葉的話，還是已經陷入回憶中，宋振峰跌坐在沙發上，神情恍惚，很久都沒有回答宋小葉的話。

  「小葉，你夠了！」王美玲突然撲過來，攔在宋振峰面前，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好像宋小葉是洪水猛獸一般。

  「你也看到因為你，你爸爸在老爺面前有多為難了。怎麼還忍心現在來逼你爸爸？他是你爸爸，不是你仇人……」

  反手摸了摸背上的痛處，宋小葉失笑。

  不是仇人嗎？那麼大的力氣，她還以為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做錯了事，必須受罰。不管是你，還是雅芝——現在，都給我回樓上去！這個星期，除了上學，哪兒都不准去！」

  「媽……」宋雅芝驚呼出聲，卻在王美玲沖她使眼色時，閉上了嘴。

  看著王美玲，宋小葉眨著眼，忽然就笑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王美玲這樣直白地訓斥她。也是第一次，當著宋振峰的面表現出她們的矛盾。

  是為了什麼？

  對上王美玲冰冷的眼神，宋小葉收了聲，沒有再去追問宋振峰，徑直就轉身往樓上走去。

  宋雅芝快步追上，口中惡毒地咒罵：「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也被禁足！都怪你，你這個戲子生的……」

  「宋雅芝，」突兀地叫了一聲，宋小葉回過頭，盯著她，表情古怪地笑著：「要不要，到大廳里，去當著你爸爸的面再這樣罵呢？」

  「你說什麼？」宋雅芝疑惑地眨了下眼。

  「我是說，或許，你可以跑到下面，當著爸爸的面多罵幾聲，這樣，我也可以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俯下身，俯視著大廳里的情形，雖然看不清宋振峰的表情，可是這樣看著慢慢在他身前蹲下去，握住他雙手的王美玲，宋小葉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或許，我也是因為愛情而出生的——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