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朋友

  看到這個時候，如何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面色鐵青，宋振峰沉聲喝道：「還不給我回去——丟人現眼！」

  這一聲暴喝，是宋振峰從沒有過的暴戾。就連宋雅芝也嚇了一跳，看看宋振峰，又看了眼宋小葉，猛地一跺腳，轉身跑開。

  瞥了眼宋振峰，宋小葉沒有像宋雅芝一樣跑開，而是迎上一直呆站在旁邊裝木頭的馴馬師。

  俯近身，她輕輕摸了摸馴馬師手中牽著的母馬，淡淡道：「真是匹好馬……」抬眼，她的表情很是平和，聲音也溫和，可說的卻是：「你被開了——我會和俱樂部說，換人照顧艾麗絲。」

  「開我？」馴馬師嚷起來，「你為什麼開我？就因為……」馴馬師照顧的馬越多，得到的薪酬越多，這樣被開，他自然不甘心。

  由他大叫，宋小葉根本就不理會他，只是轉身走開。前世，她做錯過很多，而這次，她只望能儘量去改變……

  「宋小葉……」威爾叫了一聲，看宋小葉徑直去拉艾麗絲，忙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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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疑著，他沒有說話，就那樣慢慢跟在宋小葉身邊，陪著她一起走過沙地，走過草坪，走進辦公樓，再一起送艾麗絲回馬房……

  宋小葉始終沒有回頭看過威爾一眼，雖然就這樣沉默地跟著她，可是威爾心裡難免有些不自在。

  他在美國也是人見人愛的帥哥，到了香港，行情不減反漲，可是現在他卻這樣委屈自己跟在一個女生屁股後面，好像小跟班……

  他這是有朋友義氣！有義氣……

  在心裡默念著，他只差拍著胸脯把這意念拍進心口裡。

  「威爾……」宋小葉終於回過頭看他，「謝謝你！」

  少女燦爛的笑容，讓威爾有剎那的失神。明明還是那張面容，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面前的少女似乎有了些什麼不同之處。

  好像，剛剛破繭成蝶，振翅而飛的蝶一般，那樣絢麗。

  讓他不知不覺間看得呆往。

  「威爾？」少女的低喚，讓威爾瞬間紅了面頰，不自在地轉過頭去，無意識地抿了抿唇。

  宋小葉卻沒有留意到這些，她只是笑盈盈地道：「我請你吃飯——來了香港怎麼能不吃香港美食呢？還是得讓我這個朋友帶你去嘗嘗地道的正宗美味。」

  「朋友？」威爾目光微閃，沉默片刻就笑了起來，「你準備好錢包了嗎？我怕你的錢不夠花……」

  宋小葉偏了偏頭，白了他一眼，「放心好了，雖然我沒黑卡，但請你吃飯還是夠的——包你今天吃得肚子漲——不過，你今天得聽我的安排！」

  威爾挑起眉，想拒絕，但看看宋小葉的笑臉，鬼使神差似地就答應了下來。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

  敞蓬的雙層巴士緩緩駛過略顯狹窄的街道，坐在頂層，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兩邊樓房的雨蓬……

  這樣，就算是最好的觀光方式？！

  威爾皺著眉，斜眼瞥了眼趴在座位上，枕著手臂，笑盈盈看著兩邊樓房的宋小葉，哼了聲：「你要是沒錢請我坐的士，就該讓我騎機車的。」

  「就算是精靈王子，也該偶爾降臨凡塵——不是嗎？」看著威爾，宋小葉以手撐腮，望著街上熙攘的人群，眸光閃亮。

  她喜歡這樣的喧鬧，雖然有時確實過於吵雜，卻更像是真實的生活——那樣充滿了煙火氣。

  順著宋小葉的目光望去，卻在眼角瞄到路邊水果店門口大聲討價還價的胖女人時收回了目光。威爾皺起眉，實在想不出在他看來這種惡俗的場景有什麼好看的。

  但是……目光落在宋小葉噙著笑的唇角，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許久之後，才忍不住嘀咕：「我這個朋友可是犧牲大了……」

  宋小葉回頭看他，茫然不解。

  乘著雙層巴士，行過狹窄的街道，寬敞的景觀大道，經過喧鬧的街市，也看過林立的大廈。最終的目的地，是西貢碼頭。

  「要出海嗎？」威爾來了興致，「還算你有誠意。」

  宋小葉笑笑，沒有答他，只是帶著威爾一直向前。

  海岸邊，是一條長長的棧道，此刻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

  棧道兩旁，停泊的多是些小船。有帶船倉的，也有沒倉的快艇，但大多都是老式的、破舊的，在船身兩邊懸掛著老式的黑色救生圈，一個連著一個。如果俯下身還能看到船底附著黏濕的蒼綠色青苔。在歲月中浸洗，這裡的每一艘船，都透著幾分滄桑感。

  快艇上，大多都是當地的漁民，用盒子裝著新打上來的海鮮。要是有站在棧道上的顧客相中了，就用長杆網兜遞上橋來。

  但，也有看起來像是載客的快艇和渡輪。

  「先生，小姐，要去畫舫嗎？」看到宋小葉和威爾，就有人在船板上大聲問。

  順著他們的手指，威爾望見停泊在遠處海面上的大船。

  「那個，叫畫舫？」威爾沒有見過那樣的船，但那樣的，應該說是古色古香吧？就好像唐人街上的建築一樣，充滿濃郁的中國味。

  宋小葉偏頭看了眼，卻沒有停頓半分，仍然是沿著棧道一直向前。

  最後一艘渡輪，看起來比其他的船還要舊上許多，很不起眼。倒是船板上有大大小小的盒子、玻璃櫃，裝著各式海鮮。

  「張伯，來客了！」

  宋小葉才叫了一聲，船艙里就有人迎了出來。只是照了個對面，那四十多歲的男人明顯一怔，遲疑了下，才問：「小姐要吃海鮮？」

  似乎是受張伯的影響，原本顯得很熟絡的宋小葉奇怪地拘謹起來，還是張伯客氣的相讓後，她才帶了威爾上船。

  「在這裡吃？」威爾左看右看，實在忍不住想要吐槽。

  狹小的船倉里，頂多也就能放下兩張桌子，坐個七、八人都要覺得擠了，這也算是餐廳？

  「是啊，」宋小葉笑起來，「都說了帶你吃正宗美食的。別看對面海鮮街那麼多店，可是沒有一家比得上張伯這裡——信我啦！要不是……帶我來，我也不知道的。」頓了頓，她才道：「而且，坐在船上，還能蕩舟海灣，看看落日，也很有情趣的……」

  不理會撇嘴欲語的威爾，宋小葉直接站直身，衝著外頭的張伯叫道：「張伯，今天最新鮮的……」

  聲音一頓，宋小葉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縮。在她身後的威爾敏感地覺察出來，立刻站起身，往後張望。

  「咦，那個不是你的好朋友嗎？耶，是付……」威爾奇怪地看了眼宋小葉，「你看到朋友不開心嗎？」

  回頭瞥了眼威爾，宋小葉沒有說話。

  此時此地，她看到付家俊和張薇，還真的高興不起來。

  不過，想想，付家俊帶著張薇到張伯這裡吃海鮮，還真不稀奇。當初她也是付家俊帶過來才知道還有這樣一艘海鮮小船的。

  雖然沒有掛牌營業，只接待一些熟客人，可是這艘海鮮小船的味道比起那些大店絲毫不遜，甚至更別具風情。

  原本正在和張伯打招呼的付家俊若有所覺地回頭，瞥見站在船倉的宋小葉，不禁怔住。

  「付學長……」聲音一頓，張薇也看到了宋小葉，「小葉？」怔了好一會兒，她才露出笑臉，「在這裡碰到你，真是巧！」

  雖然在笑，可是張薇的神情里卻有說不出的尷尬。

  掃過表情不自然的張薇，宋小葉笑笑，反倒覺得心情放鬆下來。

  「真是好巧，我請威爾吃飯，一起坐吧！」

  已經不是前世，撞到丈夫帶著女人她要立刻迴避，以免雙方難堪的境地。現在的她，和付家俊不過是普通的學長、學妹關係，再不用考慮那麼許多。

  重新落座，宋小葉一直在微笑，雖然說不上多熱情，卻有禮有節，落落大方。反倒是張薇，大感侷促。

  「世妹真的很本事，以前不知道，現在才知道原來世妹深藏不露……」付家俊笑著，話裡有話。

  宋小葉一笑，雖然沒有說話，卻知道付家俊並不喜歡所謂豪門淑女的作派。

  前世，他最初喜歡她，也是因為她身上有著不同於豪門女子的楚楚可憐之態。可惜，她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懦弱的宋小葉了。

  張薇看看宋小葉，再偷瞥了眼付家俊，心裡有說不出的後悔。

  早知在這裡碰上宋小葉，她就不該跟付家俊來的。人家是世兄世妹相見歡，她又算什麼呢？

  「小葉，你這次考得真是好，讓所有的人都跌破了眼鏡……」狀似無心，張薇笑睨著宋小葉，說的卻是戳心的話：「看以後還有沒有人敢說你是宋家最沒用的私……」

  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張薇捂著嘴，眨著明亮的眸，「對不起啊！我……」

  「沒關係，你不用在意……」宋小葉微笑，「我只是擔心，這次我考了第一，會影響你的獎學金——你知道，聖保羅很嚴的……」

  張薇抿緊了唇，看著宋小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瑟聲道：「我的成績老師們心裡有數，不會因為一次月考失利就取消我的獎學金。小葉，你不用為我擔心……」

  「不會就好，」宋小葉淡淡笑著，好似根本沒有看到張薇有些發陰的眼神，也沒有留意到付家俊打量著她們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是轉頭叫張伯，「張伯，今天的石斑新鮮嗎？來一條清蒸好了，嗯，再來個蟶子，扇貝也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