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面具下的臉

  一想到這裡，零落忽然有些心悸……今天的事情是巧合還是百里清炎的故意試探？如果是故意試探，難道是她已經開始暴露了？

  不不不，如果暴露了，百里青炎不會還這麼冷靜吧，以他的性子來看，是不可能對她的出現保持隱忍吧……

  洛洛早就睡飽覺貼著母親和金子君玩，看到母親一直愁眉不展，於是道：「娘親，面具叔叔好像一直沒出來過吧，哈哈，是不是有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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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落給了洛洛一個爆栗子：「我失望什麼？」

  「明明是想過來和他討好關係的……」然後小聲道，「順便偷東西……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見咱們。」

  「晚飯好了！」零落從椅子上站起來，也不想再去糾結那些煩人的事情，看向門口，勇猛道，「你看你娘親是那種被男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嘛？放心吧，不見也得見，今天他必須見！我！」

  說著，衝上去，和進來送東西的小蕊嘀咕了幾句，然後接過食盒。

  洛洛看到零落臉上突然一閃而過的得意，道：「你這個表情，是要去做什麼？」

  「我會親自送進去，洛洛等著娘親的好消息即可！！」

  洛洛看著零落風情萬種的走進書房的背影，嘆了口氣：「為什麼總感覺娘親的事情，做的十分危險呢……」

  整理了一下表面形象，零落清了清嗓子，扯出一個三月春風般的溫柔笑容，敲了敲書房的門。

  沒有人應聲。

  「我進來給您送晚膳了哦，王爺。」零落聰明的沒有等到對方的恢復，直接將詢問變成了提示，推門而進，「王爺您讀了一下午的書，實在是辛苦了。」

  沒有人坐在書桌前。

  「難道睡著了？」

  零落有點好奇，繞過桌子看向裡面的軟榻，發現軟榻上亦沒有百里青炎的身影，於是疑惑的縮回頭，奇怪道：「咦？難道是我上廁所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過了？」

  零落沒有再糾結，端著東西準備出門，一瞥眼，眼角的餘光看到書架之間的一抹紫色的衣角。

  「沒想到……」零落喜上心頭，清了清嗓子走過去，道，「王爺，您今晚不想出來用餐嗎？我給您送進來了，您若是現在不吃，我便先給您放著，等您用時再給您熱……」

  說到這裡，零落忽然頓住。

  百里青炎靠坐在牆角和書架之間的角落裡，膝頭放著一本書，身子歪歪的，脖子也歪向一邊，仔細聽，空氣中有他均勻的呼吸聲。

  「竟然真的睡著了……」雖然隔著面具，但是零落還是從他的身姿看出他是睡著了的，因為這幾天看到清醒狀態下的百里青炎，從來都是行如風，站如松，於是準備轉身離開，「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待會兒再進來比較好。」

  正這麼想著想要掉頭走人，零落卻忽然想起了什麼，重新退回來，將東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走進去取了軟榻上的毯子走了過來。

  「怎麼和小孩子一樣，睡得這麼沉，也不知道蓋被子……」零落走過來，將百里青炎手裡的書取出來。

  「《美食大全》……」零落看著手裡的書，有點嘴角抽筋，「王爺的喜好原來真的這麼特別啊，竟然真的喜歡看菜譜？！……天。」

  零落一邊想著一邊將書放到一邊，然後將毯子展開，將百里青炎裹進去，本來是行雲流水的動作，可是一不小心卻在整理毯子的時候，不小心觸到了百里青炎臉上的全臉鏤空面具。

  「撲通！撲通！」

  這一刻，零落突然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好想看看你面具下的這張臉，好想好想……

  是不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是不是有著細長的眼睛和英挺的眉？是不是有著薄削高傲的嘴唇和眼尾火焰般鮮艷的花紋？是不是不管經歷多長時間，你永遠都不會認為自己做錯過事情，臉上永遠都是對萬事的不屑和冷傲清高？！

  零落將手指觸到百里清炎的面具。

  現在為什麼要一直戴著這樣的全臉面具？

  因為做了皇帝，不想被人知道你身中劇毒？不想被人指責異於常人，有著不祥的血統或者身世？

  你在害怕什麼，掩飾什麼，虛偽的藏起來，就沒有人知道你這樣美麗皮囊下骯髒的靈魂嗎？

  為了生存，你可以吸食那些無辜的人的血液，為了計劃完美和野心勃勃，你可以將新婚的妻子送與他人，為了地位和權利，你可以喪失所有做人的道德，不惜洗掉別人的記憶，來避免自己有更多的麻煩……

  當你為我放煙花的時候，你眼中精彩絢爛的顏色，是否有一道是真心實意的紅色，那種色彩代表赤誠，代表忠心？！

  當你為我帶上手指上的戒指時，你在我耳邊喃喃低語的拿些話，是否有一句是發自肺腑的？

  當你牽著我的手走過王都的湖邊，帶著我許下心愿的時候，你是否想過這些回憶對於今天的我來說簡直如同凌遲？！

  五年了……百里青炎……

  我用了多少時間記起了你？

  或者說，我用多少時間去忘記了深愛的你？

  你的心冰冷，所以你不懂心痛是什麼滋味，就算是你手中的棋子，也終究是和你相處過一段時間的棋子，丟棄的時候真的可以如此決絕，毫不吝惜？

  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忘不掉喝掉奈河水後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感覺。

  空白，空白，還是空白……

  恐懼讓我不安，未知讓我迷茫和心悸。

  再然後，那些空白中出現一雙深紫色的瞳仁，它們犀利而冰冷，如同紫色的水晶，高高在上，是我永遠企及不到的高度。

  那個時候我總是在想，那到底是什麼的眼睛？到底是什麼記憶讓我只能記住一雙眼睛？！

  魔鬼或者是神祇？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總是在夢裡為那雙眼睛匹配出所有可能的臉，卻一次次讓我驚醒，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在剛開始的三年裡，幾乎沒有一個美夢。

  阿塵的出現帶給了我陽光，那個時候我分不清誰是誰，對阿塵亦是設防三五分。

  後來，當我慢慢明白這雙紫色的眼睛其實是我一切痛苦的來源時，感覺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百里青炎，百里青炎，百里青炎……

  我很早就聽說了你的大名。

  最開始的時候，街上有人說，滄瀾國九王爺百里青炎，功高蓋主，被亂箭穿心，死於王都第一道門內，我感覺心中有什麼在碎裂，並告訴自己，這個人對我來說很特別，雖然我那個時候一點也記不起來你的事情，但是卻感受到了無盡的痛苦在蔓延。

  再後來，他們又說，百里青炎果然是個聰明人，明明之前被人認為死掉了，現在卻做了滄瀾國的皇帝。

  呵呵，滄瀾國的皇帝，這天下最厲害，位置最高的人。

  我覺得我應該高興啊，既然聽到你死去我會傷心，那麼如果你和我有關，你得到這樣的成就我應該高興地歡呼雀躍啊。

  可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不但沒有感受到一絲高興，反而更加傷心……

  所有的迷茫，所有的不堅定，所有的猜忌和懷疑，直接導致了一件令我抱恨終生的事情——我害了阿塵。

  我討厭冥月，內心卻沒有勇氣否認她說的話，是我，是我，都是我，阿塵身上的新傷舊傷，阿塵的地位的失去，阿塵的一切災難，都是我這個掃把星導致的。

  直到阿塵被青絲纏搞成現在這幅模樣，直到我在痛苦中早產下兩個孩子，直到我因為痛恨軟軟紫色的眼睛而將她丟棄了長達兩年的時間後，我才驚覺，這一切的罪孽合和苦難，其實都來自於你。

  百里青炎，我回來了。

  我不是完整的洛雨瞳，甚至不再是洛雨瞳，我叫零落，把人生搞得七零八落的傻瓜一個，但是從我出現在霜野古道開始，就發誓成為一個一定會讓你後悔至極的零落……

  零落的手指放在百里清炎的面具上，內心的想法讓她忍不住戰慄，她平復了良久自己的心情，輕輕吐出一口氣，終於抬起眼。

  讓我看看你的臉，讓我更加清晰的記起你對我做過那些殘忍的事情吧，百里青炎……

  「如果你不經我允許掀開我的面具，後果可能會比你想像中的嚴重一些。」

  突然出現的清冽聲音讓零落一愣，她的手指已經插到了百里清炎的臉和面具之間，眼看著就要掀開……沒想到……

  紫色的眼眸散發出幽幽的光澤，正透過金色的面具冷冷的看著零落。

  零落驚得鬆開手，跪坐在地上，掩飾道：「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有那種膽量呢？我只是剛剛看王爺您在這裡睡著了，正想著給您蓋被子，沒想到掛到了您的面具，想著查看一下，是否掛壞了。」

  百里青炎緩緩坐直身子，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毯子：「人的好奇心總會令他們做出一些自不量力的事情，不過有句話叫做好奇心害死貓，聽過嗎？」

  「聽……聽過，當然。」零落再往後退了退，然後訕笑道，「王爺，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