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遷怒

  「見過唐少奶奶。」

  出乎莫千蕊的意料，當她在前院見到阿林時，阿林並沒有她想像的那般憤怒到喪失理智。

  事實上，在見到她從二門走出來的時候，阿林居然還有心情跟她行了一個還算標準的禮，並口中稱呼她為「唐少奶奶」。

  儘管方才莫千蕊也聽到了阿林扯著嗓門大喊的話，可那會兒，莫千蕊的注意力集中在即將見到苦主家屬一事兒上，完全沒有在意稱呼問題。直到真的面對面交談時，才意識到阿林對她用的是尊稱。

  

  尊稱。

  多稀罕的事情呢，且喚的還是唐少奶奶。

  莫千蕊嘴角狠狠的抽搐著，表示完全不能適應這個詭異的稱呼。恍惚間，又想到當初在京都郡的唐家祖宅時，似乎有下人管唐晏岫的嬸娘為「太太＂，當下，莫千蕊便定下了決心。

  回頭立刻糾正別人的稱呼，反正唐家的長輩只剩下了唐晏岫的嬸娘，況且還是不打算來往的。

  既如此，乾脆讓旁人管自己叫「唐太太」好了，比起少奶奶這種詭異的稱呼，太太什麼的，接受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壓力。

  這般想著，她也就順口說了出來。

  「叫我唐太太，少爺們還在後頭屋裡呢。」少爺們自然指的是虎子們。

  阿林面上有片刻的錯亂，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順著莫千蕊的話道：「那……見過唐太太。敢問昨個兒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呃，我……」終於想起了對方是特地跑來跟她要個交代的，莫千蕊卡了一下詞，隨後才將對外的版本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她並沒有想隱瞞，甚至於連所謂的躲在床底下逃過一劫，並且立刻跑到隔壁莫家的事兒，也一併說了。

  自然，莫千蕊也明白，「照實」說必然會引起阿林的不滿。

  這躲藏也許還情有可原，然而她明明早就脫離了危險，卻沒有第一時間找人幫著救小夕，就是最大的錯誤。

  「我知道我不該任由賊人抓走小夕，你想罵就罵吧。」

  莫千蕊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將心比心，若是二丫被人擄走，旁邊的人自顧自的逃跑還隔了很久才告知外界，她一準會氣得拔刀相向的。即便阿林看起來不是那種喜歡暴力的人，若是他憤怒之下想要破口大罵的話，那她也只能老實受著。

  不想，阿林在聽到莫千蕊這番話後，卻面露古怪的神色。

  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道：「唐太太說笑了，您身份尊貴，斷沒有為小夕擋災的責任。」

  「那你……」想到方才在後院聽到阿林口口聲聲要個交代，莫千蕊遲疑了。

  「我想請唐太太允許我跟著其他人一道兒幫著搜尋小夕的下落。還有，要是之後有賊人的消息，還請唐太太務必及時告知。」阿林面色凝重，說話倒是有條有理的，且看他的談吐，竟然半點兒不像是農家出身的，也難怪當初伶娘會對他傾心了。

  「好，這些事兒我都可以答應你。」

  心裡轉著小心思，對於阿林的這些要求，莫千蕊倒是一口答應下來了。

  別說這些要求本就不算過分，即便再過分，在理虧的大前提下，莫千蕊也只能咬牙答應了。

  只是，在答應了之後，莫千蕊卻發現阿林面上還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還有旁的事兒嗎？你說吧，到底小夕是在我家丟的。」

  其實，莫千蕊對於能不能找回小夕，心裡是半分把握都沒有。因為她隱隱覺得，這事兒或許真的跟盂縣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有關。若真的如同她猜測的那般，那麼昨個兒晚上的賊人就絕對不是為了錢財來的。可若不是為了錢財，那就只有仇怨了。

  攤上仇怨這事兒，小夕能被救回來的希望相當得渺茫。

  而這邊，似乎是被莫千蕊的話鼓勵了，阿林掙扎地開了口。

  「唐太太，我知道我有些過分了，可……我家裡窮，沒法出錢請人救小夕，還請唐太太幫忙，只要能救回小夕，我願意為您做牛做馬！＂

  莫千蕊：「……」

  這話，仿佛哪裡不對？

  在腦海里可勁兒的思索著，莫千蕊想了半天都沒想到重點，只得決定先答應了再說。

  等看著阿林一臉感激的跟著商行的小廝出去尋人時，莫千蕊才終於摸索到了一些邊際。

  回到後院抓著慧娘，將方才那事兒說了一遍，莫千蕊驚詫萬分的道：「慧娘，小夕在我這兒丟了，我不是理所當然要幫著尋找嗎？阿林有沒有錢跟這事兒有關嗎？」

  慧娘明顯被莫千蕊這話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吭聲：「大丫頭，我倒是一直習慣了喊你小名，你不會介意吧？」

  「介意什麼？我不是也一直叫你慧娘嗎？再說了，我記得你跟我雖然是同年生的，可你要比我大七八個月吧？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麼？」

  莫千蕊因為心理年齡的緣故，不太喜歡叫人「哥哥姐姐」。

  當然，若是沒辦法的話，她也就硬著頭皮叫了，可對于慧娘她們，包括比莫千蕊大了好幾歲的美娘麗娘，她也是直接喚名字的。

  左右又沒有血緣關係，朋友之間，哪怕相差幾歲，互相稱呼名字也是很正常的。

  可聽莫千蕊這麼說，慧娘卻是苦笑連連。

  「大丫頭，你如今是唐家商行的主家太太，雖說咱們家沒有跟你們簽定主僕契約，可到底也是在商行底下幹活的。還有我大伯，他卻是真真正正跟你們簽了契約的。你是咱們的主家，按理說，別說是稱呼小名兒了，見了你的面，咱們都是要行禮的。」

  莫千蕊徹底傻眼了。

  唐家商行的生意近些年做得越來越大，這點兒她自然是知曉的。

  哪怕，商行里的事兒先前並不需要她和唐晏岫來操心，李大掌柜卻是每年都按時將帳目送到他們手裡的。可即便如此，在莫千蕊的心目中，卻仍然沒有太多的自得。

  至於高高在上的主家……

  上輩子，比爾蓋茨有錢吧？關她P事！

  縱然她一直在使用微軟系統，可她才是高高在上的消費者！

  同理，唐家商行生意做得很大，李大掌柜也確實是在為商行做事。可一個經驗豐富的職業經理人，且還是那種忠心耿耿任勞任怨的，絕對是每一個企業老闆心目中最佳的員工。

  像慧娘他們家這種租賃鋪面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雖說房東是有話語權，可也沒有高人一等吧？

  晃了晃腦袋，莫千蕊將詭異的想法先暫且擱在一邊，挑出了重點。

  「慧娘，你的意思是說，阿林並不會找我麻煩？」

  「這怎麼可能呢？他憑啥尋你的麻煩？你都願意出錢出力幫他尋人了，他又是商行的夥計，怎麼敢？」

  慧娘滿臉的震驚。

  莫千蕊比她還要震驚，尤其是聽到最末一句話時。

  「阿林他是商行的夥計？這事兒我不知道呀！」

  「這……他是憑著自己的本事，被商行招進去做事的。只是一個小雜工，我們沒尋大伯幫忙。」生怕莫千蕊誤會，慧娘急急的解釋著。

  「算了，這事兒不提了。我阿奶說，待會兒就要一道兒去盂縣。慧娘，你要同我們一塊兒去嗎？我怕明月鎮不安全。」

  慧娘搖了搖頭，她的理由很簡單，再不安全也沒她的事兒。他們家比起一般人家算是殷實多了，可還沒有富裕到會惹上賊人的地步。

  還有一點兒，卻是慧娘不曾說出口的。

  她也認為小夕被擄走這事兒，是莫千蕊招惹的禍端。

  當然，慧娘不至於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莫千蕊身上，可既然莫千蕊都打算離開了，這禍源走了，賊人即便要來，也應該去盂縣才對。她只要離莫千蕊遠一些，就肯定不會有危險的。

  於是，在莫千蕊毫不知情的情況，她被冠上了禍源的名號。

  慧娘很快就告辭了，而莫家這邊等莫家阿爹一回來，命人帶上行禮，又讓一群護院小廝們都跟上，浩浩蕩蕩的往盂縣出發了。

  只是，無論是莫千蕊還是慧娘，都未曾料到。

  阿林不是沒有怒氣，也不是真的那般理智。

  他只是很有自知之明，清楚的知曉跟莫千蕊作對是絕對沒有任何好處的。撇開主家和夥計的關係，自家妹子還要商行的人幫忙救，他無論如何都只能將怒火憋在心裡。

  問題是，阿林不敢也絕對不會尋莫千蕊的麻煩，卻不代表他就不會將怒火發在無辜之人身上。

  等夜幕降臨時，在外搜尋了一天，滴水未進、極度疲憊外加憤怒擔憂至極的阿林，在見到了慧娘時，卻忍不住伸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啊！」冷不丁的挨了一巴掌，還是在自家的灶間，慧娘忍不住驚呼出聲。

  「閉嘴！你想喚來誰？我告訴你，要是小夕尋不回來了，我一定會選擇退親，絕不娶你！」跟毒蛇一般的冷冷盯著慧娘，阿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且聲音陰冷又惡毒，「你最好祈禱我妹妹沒事，要不然，你就等著一輩子嫁不出去，變成你們李家最大的笑話！你個掃把星、喪門精！」